卻不知豺狼在側,必要徹底清剿才能安心。不必書信往來,隻要暴露朝廷疲弱之態,就足以令北境猛攻之勢驟增,兵將派遣,糧草運送,可城破之時,京城之中的帝王竟是直接攜軍出逃,遣軍護駕。北境混亂,南境的糧草卻幾乎中斷,縱使江水之中可以捕魚,可沒有糧草,即便再強悍的壯士,也難以抵擋病痛的折磨。即使潘廣殺了耕牛馬匹,也不過一時之繼,而想要過江買糧,南境的大船雖然不多,卻足以阻斷糧道,貿然開戰,絕對是攻方吃虧,無異於帶著所有將士送死。而到此時,潘廣再如何鼓舞士氣,殺掉想要叛逃投降之人,也無濟於事。帝王出逃,後繼無力,士氣潰散,前方還有糧草誘惑,將領大肆殺戮叛逃之人,屍體堆積,江水染紅,毫無活路。南境之兵未出,一個稀疏平常的夜晚,有大船遠渡,火把燃燒之中,投軍之人送上了潘廣的頭顱以及其一家的性命。不戰而屈人之兵。破釜沉舟之事,不是隻有將領會的。水戰未起而消解,軍隊收編,大軍悄無聲息的北渡,揮劍直指,此一年,不過德正十七年。除掉潘廣,南境之軍猶入無人之境,帝王出逃,相隔數百裏得到消息時,幾乎有魂飛魄散之感。“怎麽可能?他哪來的船?!朕的水軍呢?!潘廣呢?”帝王驚慌失措,頗有垂垂老矣之態。“水軍叛變,潘廣將軍被其所殺。”傳信之人跪地痛哭,渾身都有些發軟,“陛下,不能再往南去了。”“朕……”帝王怔然,目呲欲裂,卻無法說出心中所想的話。他莫非要成為亡國之君嗎?那史書之上該如何記錄他?到了地下,豈非要被祖宗迎頭唾罵。江山百年,斷送在他的手上,萬古的名聲皆失。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呢?帝王跌坐在了椅子上有些想不通,他分明兢兢業業,撥銀放糧,可災年之景始終未平,朝堂之上始終鬥爭不斷,是天不平,非人不平。北境不可去,南境不可逃,他還能去哪兒?“與那許禦天還有和談的可能性嗎?”帝王怔然許久,招了大臣前來問詢,“許他官位田地,封異姓王,可還行?”“陛下,此子狼子野心,若是……”大臣遲疑道,“若是最初如此,他可能能夠接受,如今恐怕難以滿足他的胃口。”“那怎麽辦?!”帝王深吸一口氣問道,他甚至想到了禪位,隻要能夠保住命。“陛下不如東行,那處有海,北境之人虎視眈眈,若是與許禦天的南境之兵碰上,兩廂消磨,或許有一線生機。”大臣思索著說道。“確實,若是鷸蚌相爭,倒不是不可行。”帝王喃喃道。“可那小兒聰明的很,他會中計嗎?”又一大臣小心說道。室內靜默,數年之戰,那還未弱冠之子步步擴大,穩紮穩打,老謀深算的讓無數將領折戟,旁人正麵對敵,他卻極擅長借力打力,兵法策略亦是不輸。能出奇兵,也極度謹慎,百姓稱道,卻又心狠手辣,想讓他上鉤極是不易。“若是惹惱了他……”一大臣遲疑道。其他臣子皆是蹙眉,從前他們自然不懼,可如今不能不懼。“先派人上去說服,若他能夠助朕驅逐北境之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自然是名正言順的屬於他的。”帝王已知形勢比人強,但天下所得,向來講究一個名正言順,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次的清君側。隻要能夠緩和下來,就能夠周旋。“是。”大臣們紛紛行禮,再次商議和談之人。許諾百金,終於有人顫顫巍巍的出發,被士兵捕獲,見到了那主帳之中被將領簇擁為首之人。一身盔甲,年輕到了極致,卻又令人會下意識忽略掉他的年齡,那雙被稱之為不祥的金眸微垂,就令人好似連周圍可以呼吸的氣息都被抽空了一樣,比之帝王更有……“皇帝有什麽話讓你傳給我?”他的話語並無威逼之意,清淡卻足以震懾人心。隻是這副俊美出色的樣貌,卻不知為何與帝王有幾分難以忽略的相似。第242章 卑劣者的經曆(12)“問你話呢!”一將領見他半晌不答, 嗬斥道。“這……陛下有旨!”使臣下意識答話,看著這一眾殺意凜然的將領,哪裏不知道此次傳旨的艱難, 既然已叛, 他們又哪裏會將皇帝放在眼裏,可他既然來了,便是硬著頭皮也得將旨意送達, “陛下允諾, 若許將軍能助大楚擊退北境之兵,賞良田萬畝,封異姓王, 一人之下, 萬人之上, 百官百姓見之跪拜,許柳尚書之女柳玄芝為妻……”他一一陳述,帳中兵將本還有不屑嘲笑之意,條件一一擺出, 卻是有人看向了不動聲色的主帥。良田千畝, 異姓王, 還有天下第一美人在懷,也可稱得上是醒掌天下權, 醉臥美人膝了,且此舉名正言順, 起義之初, 他們哪裏敢想如今, 若是答應, 此時便算是功成。眾人一時心緒起伏, 難以壓製。“大楚要亡了嗎?竟然求到了我這個叛軍這裏。”那和緩的聲音響起,雖笑意中並無嘲諷之意,卻恍若一道雷鳴乍響於眾人心中。將領皆是回神,那本見帳中皆是靜默的使臣一驚,頭上背上瞬間滲出了汗來。此處將領未必人人能夠抵受高官厚祿,可這年輕主帥卻是一眼就能看透本質,如此年齡,十分可怕,不過一句,就可將使臣努力搭起的架子拆的七零八碎。“外虜入境,家國之下,我大楚子民,自該共同抵禦,否則國之不國,何以為家。”使臣努力屏著呼吸說道。“外虜自然要驅逐。”那被稱之為不祥的金眸露出了淺笑,明亮溫和如初晨的光芒,哪裏有絲毫不祥之感,可他的脾性卻不似他的外表那樣可親,“隻是誰是你大楚子民?”“你難道要造反不成!”使臣下意識脫口,不待帳中反應,他自己已是訝然,“不,我的意思是……”可那年輕主帥不見惱怒,隻是一瞬的驚訝後笑了出來,他無需說什麽,帳中將領皆是哈哈大笑了出來。使臣一時有口難言,汗水已然浸透了衣服,知道自己即便從此處出去,再回去也恐怕難活了,他索性心下一橫:“若是登位不正,必遭天地……”“大人,請謹慎些說話。”那年輕主帥看著他笑道,“何為正?民心即為正,回去告訴你們大楚皇帝,合作倒是可以商議,若不能拿出我想要的條件來,南境之路必為陛下堵死,名聲之事不必再說,自古成王敗寇,他心中自然明白。”他的辭色並不鋒利,卻直紮使臣心中,此子雖年輕,卻不為天地規則所束縛。受命於天之事,向來約束的都不是君上,而是黎民。再多言談恐也難動搖其心性,說是封賞,其實是他們有求於人,天然便落於下風,無有掣肘。“是。”使臣拱手行禮,默默退下。待他的身影被帶遠離,帳中將領已有按捺不住者:“主帥,真要與那狗皇帝合作?”“他之前派遣士兵來討伐,可沒有任何手軟。”“那狗皇帝恐怕是假意合作,一旦解決了此時危機,必然會反咬一口。”“若不是北境之危,他豈會來合作?”“既然已經反了,不若趁他病,要他命,皇帝之位,也不是隻有他們楚家的人能坐!”將領各抒己見,待那中間之人發話時,一眾人皆是安靜了下來:“派人悄悄跟著那使臣,先確定皇帝的位置,至於合作與否,還是要看他後續開出的條件。”副將應是,匆匆去了。其他將領皆是欣喜:“您的意思是……”“若是假意合作,一舉拿下,倒比我們到處去找那像野狗一樣亂竄的皇帝要便宜的多。”“主帥英明。”“若有那時,什麽尚書之女,天下美人盡皆屬於主帥了。”將領暢談,未來之景比之使臣勾勒好上千萬倍不止,可平人心,定細則。待到會議散去,又有練兵及各處公務呈報。南境雖不比一個大楚,但數州之地連綿,兵士充足,早已非當初輕易就能夠摧毀的存在。而除了商議北上之事,還有稱王之事。此事的確該提上議程,隻是許禦天對區區一個王位不太感興趣,他想要的是……帝位。夕陽漸沉,一如如今的大楚,努力掙紮也逃不過窮途末路。曾經他看它輝煌巍峨不可高攀,但一步步上行,這一艘巨船早已破了無數孔洞,隻剩下些許旗幟停留在水麵之上。若要稱帝,自然有捷徑,找到皇帝,殺之。沒了皇族,這天下自然是他許禦天的,此事上不值得有任何的遲疑和手軟。主帳掀開,光芒透入,本是軍營中心最為安穩的休憩之處,那掀起簾帳的手卻在看到那本不該停留在其中的衣擺時停頓了一下。手指扶上了腰上的刀,視線上抬,卻在看清那帳中聞聲側眸之人時呼吸微沉。光影蔓延,隻堪堪夠到了衣袍,卻難以觸及那蜿蜒垂落的紅發,燭火未燃,他似隱於暗中,卻是這寬敞主帳之中最為明亮耀眼的存在。“主帥?”駐守士兵見他不動而問詢。“無事,你們退下。”許禦天吩咐道。帳中之人聞言,那雙綠眸之中露出了一抹笑意來。士兵退離,許禦天掀起簾帳入內,心中沉重不知何感。三年,他隱隱知道他從未遠離過,卻也從未現身過。數萬將士包圍,於他而言,卻仿佛直如無人之境,他就這樣突兀的,宛如精怪化身一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麵前,並不顧及他是如何想的。“此時到了你覺得能坐享其成的時候了?”許禦天掀起簾帳入內,將其在身後歸置好詢問道。“許將軍戰無不勝,大楚皇帝早已不是你的對手。”帳中之人放下了從架子上拿到的竹簡笑道,“稱帝之事,指日可待。”他雖未動桌上軍報,但動作閑適,一如那時在院落之中的相處。旁觀清風落葉,許禦天不是主帥,隻是那個總是會被他調侃揉捏的少年。那個院子已經被破壞掉了,地盤蔓延,各處征戰,曾經的官府之力也能淪為匪盜,凡值錢之物皆被搶奪,倉廩不實,自然沒有路不拾遺之事。雖然他後來占領淞城之時再度將它保護起來,不至蒙塵,但其中書卷已盡,竹簡盡燒,非一人之力可以抗爭。國之不存,無以為家。幸而所牽掛之人,一人在身邊,另外一人雖未覓其蹤,但知道他是安全的。“或許是稱王也說不定。”許禦天落座,拿過了桌上的杯盞道。他未說盡,但他總覺得麵前的人一定知道什麽。“挾天子?”姬翡單臂撐著下頜,看著那側坐在桌案對麵身姿挺拔的青年笑道,“這倒是條捷徑。”“的確是捷徑,不僅可封異姓王,還可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許禦天將杯中之水飲盡,看向他笑道,“一舉就可省我數年之功。”那撐著下頜的人綠眸微斂,眉梢輕動道:“隻稱王,不稱帝,你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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