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以賺錢為樂趣,快樂並沒有減少。”哈迪說道。“如果有人給你定下目標,每天必須在一定時限內完成指定的目標並上交呢?”許願笑道。“哦,那聽起來可不怎麽快樂。”哈迪難受的聳了一下肩膀道,“我會失眠的。”他喜歡賺錢,那也是由自己來協調一切的,如果不斷被驅趕鞭策著,那絕對是一種痛苦。而侍奉國王,聽起來像是一件快樂的事,但權力頂端的人可以肆意的殺戮,即使是大臣也有吊上絞刑架的風險,更別說是每日離國王很近的樂師了。“那還是做商人更愉快一些。”有人說道。“起碼是自由的,雖然會有一些危險。”“不過赫伊裏先生不再演奏,還是有些遺憾的。”“笨蛋!”哈迪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兜帽道,“他隻是不侍奉國王了,又不是不碰任何樂器了,沒聽到嗎,那是樂趣。”“哦……”那人訥訥,雖然心存渴望,卻沒有再說什麽。駝隊深入,食物在減少的同時,人的意誌和精神也在慢慢的消磨,即使他們夜晚會用金屬器皿采集水,向導也可以在沙漠中找到一些枯枝荊棘又或是仙人掌作為人或者是駱駝食物的補給,但一望無際的黃沙和炎熱又或是夜晚驟降的溫度,還是讓商隊中的人們越來越沉默寡言了起來。駝鈴叮當,不論補充多少水份似乎都無法讓人們振作起精神來。倒是一隻在傍晚闖入他們棲息地的鹿瞪羚的身影打破了那一直低迷的氣氛。它闖入這裏,明顯是因為附近有水源的緣故,隻是即使生存在荒漠中看起來有些瘦,它的速度也快極了,慌亂的闖入,卻不過在亂石堆中跳躍幾下,就能夠躲過人們試圖阻攔的身影。“哦,抓住它,別讓它跑了!”“那邊那邊!”“哈迪哈迪!”“今天還沒有來得及設陷阱!”人們阻攔著,可那家夥跑的實在太快了,即使是沙丘形成的坡度也沒讓它慢上多少,眼看著它即將脫離這裏,眾人皆是發出了懊惱的聲音時,一聲破空聲卻是在此刻劃過了耳際。而伴隨著這一聲幾乎沒於風中的聲音,那隻剛才還在跑動的鹿瞪羚直接栽倒在了沙丘之上,血腥味隱隱蔓延。喧鬧的聲音驟然停下,隻有風聲呼嘯著,人們看向了那箭羽射出的地方,一時有些震驚和沉默。“愣著幹什麽,快去把獵物取回來啊!”哈迪的聲音打破了那片刻的寂靜。剛才驚呆了的人們忙不迭的朝著那裏奔襲了過去,興高采烈又心情有些複雜的將那被一箭穿喉的鹿瞪羚抬了回來。“竟然能一箭穿喉,您的箭術簡直太棒了!”連向導在看過那傷痕都不由得感慨道。他們當然帶了弓箭,但鹿瞪羚跑動的速度幾乎可以與獵豹比擬,想要用箭射中靜靜進食的家夥容易,那麽高速跑動的家夥,即使用馬匹追趕,想要射中也是極其困難的。“可能是想吃肉的緣故。”許願將弓放下,接過那拔出遞回的箭羽,在沙土中擦拭幹淨放了回去。“幸好有你,要不然還真讓它跑了。”哈迪看著那鹿瞪羚,不由得露出了喜悅的情緒來。雖然他們一路也攜帶了肉幹,但那種硌牙又貴的東西,吃下去需要喝下不少的水,哪裏比得上鮮肉的口感。原本已經有些萎靡的人群也同樣有著不同於往日的精神,甚至自發的去尋找能夠點燃的枯枝和荒草。鹿瞪羚被剝去了皮毛,在漸起的夜色中被分開架在了火堆上,駝隊駐紮,即使有野獸也是不怕的,因為那些盯著烤肉的眼神比野獸還要可怕。新鮮的肉被塗抹上了鹽巴和摘到的沙棘果去腥,烤製的不斷沁出油脂來,不過在它們即將跌落時,負責的人就會將其翻個麵,以免浪費或是有人的口水因此流出來,甚至上麵還被灑上了攜帶的香料,在很久沒有吃過新鮮食物的夜晚,簡直比堆放一屋子的金幣還要誘人。哈迪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對食物的熱愛竟然超過了金幣,因為他口齒生津到幾乎每隔幾下就要吞咽一下,隻等待那一聲:“好了。”所有人吞著口水的聲音幾乎齊齊作響。“赫伊裏先生,我來分吧。”有人自告奮勇。“一邊去,還是我來吧,保證每個人都分得到。”哈迪主動起身,這一次即使人們的眼睛要冒出狼光來,也沒有人跟他搶。“這是您的。”哈迪直接分給了許願一條腿。對此有人看了過來,卻沒人提出異議,如果不是那一箭,他們可能連根毛都撈不著。“不用,我跟大家一樣就行。”許願看著那條散發著熱氣和香味的羚羊腿道。“好吧,既然您這麽說了。”哈迪笑了一下,收回去先片出肉來,放在麵餅上遞給了他。許願接過,他又返回繼續分著食物,匕首片出一片片的肉來,或是放在皮革上,又或是放在水囊上,更有甚者,直接接在手上吃也不嫌燙。人很多,但這隻鹿瞪羚看著幹瘦,其實肉並不少。人們吃的狼吞虎咽,配著麵餅,一個個眼睛裏幾乎能夠放出光來,甚至顧不上說話,直到有人打出嗝來,火堆沒有那麽旺時,才有舔著手指的人輕嘶道:“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肉。”“沒想到赫伊裏先生的廚藝也這麽好!您是怎麽做到的?”“這是香料的功勞。”許願在沙土中搓過手上的油脂,拍了拍手笑道。“我覺得不止是香料。”哈迪作為一個並不吝嗇使用香料的商人發話了,他舔著嘴唇,麵色甚至有些複雜和感悟,“我終於明白國王不願意放你走的原因了。”“我沒有給他做過食物。”許願笑道。“可是你的樂曲對於他來說,就像這頓烤肉一樣美好。”哈迪鄭重道,“吃過以後,我會一輩子惦記的。”“我可以將香料的配方和掌握的火候給你。”許願笑道。“哦!這可是一筆大生意,等回去以後再告訴我吧。”哈迪來了興致,不過他在用沙土清洗過手指後道,“不過我想即使按照配方來,恐怕也很難做的像你掌握的一樣好吃,就像你的樂曲一樣。”“哦,原來如此。”有人因此而恍然大悟,“原來樂曲的差別跟烹飪一樣。”“赫伊裏先生真是什麽都能夠做到極致啊。”有人感慨道。他們開始理解起國王不放對方離開的原因了,或許樂曲對他們沒有那麽重要,但即使不通音律的人,也能夠聽出演奏曲調之間的區別。絕妙的樂曲和好吃到幾乎可以將舌頭咽下去的美食,那絕對是吃過還在不斷回味,看著剩下的骨頭也能惦戀不舍的。“也有時機的原因,即使我之後再做一次同樣的,也不會再有今夜的滋味。”許願笑道。饑餓,萎靡,意外之喜,環境與情緒造成的反差,足以讓這頓美食成為絕佳的回味。“我覺得……我想舔一舔那根骨頭。”“你確定是舔骨頭而不是吞下去嗎?”“我又不是狗!”“我來,我來!”他們惦記著那些味道,忍不住爭搶起來,恨不得真將那根骨頭嚼下去一樣。“要不你們收藏起來好了。”向導也難得有了些精神打趣道。“好主意!”“經商的事,感覺也很適用您剛才說的那套規則。”哈迪盤腿坐著討教道。餓到極致的一杯水,絕對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水。“得把握好度,不過針對特定的人,會有奇效。”許願笑道。“哦?”哈迪坐的離他近了些。火堆燃燒著,光芒幾乎映在每個人的臉上,喧鬧和交談聲中,其上的萎靡似乎一掃而空,直到火堆漸漸熄滅,那幾根光溜的骨頭才有了歸屬,人們藏身於駱駝的下方休憩著,為第二日的出發積蓄著精神。這一次的補給支撐著駝隊遇上了綠洲,水份補給,再次起航。他們幸運的沒有遇上沙塵風暴,而在那極為酷熱難耐時偶爾響起的笛聲,就像是山間的溪流一樣,洗滌滋潤著人的心靈,衝走了所有的煩躁,連漫漫黃沙似乎也沒有那麽難熬了。當城市的輪廓出現時,連哈迪一瞬間都有些恍然,因為他第一次有了竟然這麽快就抵達的感覺。“是阿馬爾城!”哈迪高聲說道。“太好了!!!”駝隊和人群因此而雀躍了起來。“是城市!我們到了!”一次出行自然有一次出行的目的,但除了目的外,遮風的屋簷和舒適的床榻也是人們渴望至極的。歡呼雀躍的情緒伴隨著輕快的駝鈴聲進入了那座城市,一切都變得幸福了起來。……阿馬爾與加裏城不同,這裏雖然同樣靠近荒漠的邊緣地帶,另外一側卻是沿海的,海浪拂過,那暈黃的沙灘又與荒漠不同,鹹腥的氣息中帶著大海的涼意。“想要前往巴塞爾需要渡過這道海峽。”哈迪站在峽口的岩石之上眺望著對岸說道。這裏的海自有一望無際之處,但是也有遙遙遠眺的另外一片大陸。海上往來,自然豐饒,隻是峽口的海浪一湧而出,難免看著有些湍急。“這裏應該不適合作為渡口。”許願看著那拍打著岩石的海浪說道。“所以還得沿著海峽往北方去一段路,在薩門城那裏有渡口,不過最安全的還是陸路,不過距離就更遠了。”哈迪對各個城市之間的地貌都很熟悉,“真的不需要我陪您去嗎?”“沒關係,接下來的路不是很難走,而且商隊這邊也需要有人負責。”許願看著那寬敞的海峽道。“好吧,其實我沒有去過那片大陸,還有些好奇。”哈迪聳了聳肩道。他一直行走的都是這片大陸上沙漠邊緣的城市,擅自進入不熟悉的地方,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危險,但是人類的好奇心又是難以完全遏止的。“我在那片大陸立足腳跟或者發現商機之後會傳信給你的。”許願沉吟笑道。“哦,你真是一個體貼的朋友。”哈迪因此而高興了起來,笑著道,“那我期待您的好消息。”雖然他不知道赫伊裏要去巴塞爾到底有什麽事,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好。”阿馬爾和加裏城的物產不同,從加裏城帶來的貨物不論是售於城內又或是通過港口運走,都有很大的市場。貨物售出後還要收購一些本地所有加裏城卻少有的貨物,哈迪自是忙碌,許願則在這裏停留三天後,帶上了一匹馬和吃用的物品,踏上了前往薩門城的路。因為靠近海峽,沿途並不難行,氣候的濕潤和海峽的存在,也讓這裏的沿途分布著數個村鎮和城市。商人之間自有描繪出的地圖,雖然並不精準,但重點標注的城市卻無錯漏。沿途並無波折,薩門的海域如哈迪所說的那樣十分平靜寬闊,不似入海口處的海浪,急的像要將所有船隻拍碎一樣。此處風情又與加裏城有所不同,麵紗雖仍是常備之物,但亦有將鬥篷頂上頭頂,又直接紮在腰上用來遮擋的,兩岸交際,明顯各有影響,許願戴著兜帽步入其中,也並不顯得突兀。找到一隻渡過的船隻並不難,許願交付了船資,隻等了一日就登上了那艘大船。航程漫長,再一望無際的湛藍海域,看多了也會習以為常。結伴而行的商人匯聚一處,或有人交談著此行的目的,或有人直接推銷起自己的貨物,豐富的海產成為船上最廉價美味的食物,吃剩的貝殼則可以成為孩童的玩具。“您是一位樂師嗎?”有商人繞了一圈,走到了許願身旁看到了他掛在腰上的笛子。雖然那支笛子被布包裹起來了,但那樣的形狀怎麽看都不是匕首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