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傑渾身都在瑟縮發抖:“布蘭德先生,還有麵包嗎?一枚銅幣兩塊的那種。”“有。”“沒有。”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回答有的是許願,回答沒有的卻是一旁已經起身的斯蒂文。二人對視,斯蒂文傾身看著那瑟縮的孩童道:“你放心回去,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對你做不了任何事情,不會罵你,更不會打你。”孩童眸中升起了些許希望道:“真的嗎?”“真的。”斯蒂文看著他道。孩童的目光有些顫抖,似乎下定著決心想要轉身,卻聽到了櫥窗後另外一道熟悉的聲音:“阿爾傑,先進店來烤烤火怎麽樣?”阿爾傑看向了那溫柔的店主,小聲詢問道:“可以嗎?”“當然。”許願彎腰朝他伸出了手,在那雙手試探的搭上時,將他從櫥窗外抱了進來。驟暖的溫度讓半大的孩童渾身激靈了一下,被放在銅爐邊時幾乎有些驚歎於它的溫度。“放任欺負到這種程度,他會被剝奪撫養的權利。”許願摸了摸他的頭,看向了一旁的青年道。“那這個孩子呢?”斯蒂文微微抿唇。這座城市的孩童太多,可憐的也太多,本該是各自父母負責的,可他們的失職卻需要別人去憂心。“會送進收容所。”許願輕聲道。“太便宜他了。”斯蒂文眸中劃過些許不悅的情緒,處於幼年時無法憑依自己生活的狀態是最無助的,偏偏那些家夥們就喜歡欺負這樣的弱者,也隻能欺負這樣的弱者。然後再用他們去欺淩溫柔善意者的心。“他會進監牢待上一段時間。”許願安撫著他的情緒,將本打算收起的一塊麵包遞給了那渾身已經緩過來的孩童,“給你吃。”阿爾傑抬眸看著麵前的麵包情緒鬆緩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不能吃。”“沒關係,這塊是送給你的。”許願看著他溫和道,“你吃了後不要告訴別人就行。”阿爾傑的眼睛亮了一下,嚐試著接了過去,明明口感十分糟糕的麵包,他吃的時候卻好像在品嚐美味一樣。斯蒂文的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輕輕闔了下眸,扶著劍柄詢問道:“告訴我他家的地址。”“沿著這條道路直接到頭,右拐到底,左邊第三家。”許願看著他的身影說道。斯蒂文聽著他十分清晰的回答看了他一眼,扶住櫥櫃旁的牆麵道:“我馬上回來。”他的話音落,十分幹脆利落的扶著那裏跳了出去,穩穩當當的落在雪地上拉上了兜帽,也讓那吃著麵包的孩子直接瞪大了眼睛,發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歎。“雖然看起來很帥,但是不可以學。”許願看著那驚歎的孩子,將調試好的溫水遞了過去笑道,“喝點水。”阿爾傑小心的捧過了水杯,喝了幾口水將麵包全部吃了下去,他輕輕鬆了一口氣後有些惆悵的看向了窗外的飛雪道:“布蘭德先生,我要回家了。”“阿爾傑,你想去收容所還是想回家?”許願聽到他的話並沒有阻止,而是蹲身詢問著麵前有些瘦弱的孩童。因為比起去一個陌生卻能吃飽穿暖的地方,孩子或許會更願意待在那個有血緣的人身邊,那是孩童對於父母天生的信任和親近,而外人無法剝奪他們選擇的權利。“收容所?”麵前的孩子有些疑惑的問出聲。“就是跟很多孩子在一起,每天可以吃飽穿暖。”許願看著他亮起的雙眸道,“但不能再見你的父親,不能再回家。”這是必須斬斷的關係,否則會有很多人會借這樣的機會去故意讓孩子變得淒慘,然後由收容所承擔養育的責任。麵前的孩童有一瞬間的顫抖,他抿緊了自己的唇,攥緊了拳頭有些不安,最終卻是垂下了睫毛,十分小聲的說道:“我不想回家……”“那麽就去收容所吧。”許願摸了摸他的頭,起身牽著他的手道,“跟我來。”孩童攥著那溫暖的手指跟了上去。斯蒂文回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濃黑,隻是已經賣空了麵包的櫥窗前還亮著明亮的燭火,讓人在極遠的地方都能夠看到。而在他走上前去時,那坐在櫥窗後的人也聞聲抬起了眸,那周身溢散的暖意似乎能夠驅散夜色中一切的寒冷。“他洗過澡已經睡了。”許願看著青年眸中的詢問笑道,“你那裏呢?”“他喝的爛醉,根本叫不醒。”斯蒂文想起那混亂狹小的屋子微微蹙眉。那座屋子並不破舊,甚至不漏風,隻是也因為不漏風,屋子裏各種各樣的酒罐堆砌著,酒水的味道伴隨著不知道哪裏來的穢物充斥,比坦桑城中最混亂的酒館環境還要糟糕。“然後呢?”許願看著他的神情,不像是不滿而歸。“然後我保證他最近會瘋狂祈求上帝的原諒。”站在櫥窗外的青年揚唇道。他既然去了,就不僅僅揍那家夥一頓那麽簡單。許願看著他滿意的神色,笑了一下道:“那就好,先進來吧。”站在櫥窗外的青年卻有一瞬間的遲疑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用的什麽辦法嗎?”“想。”許願頷首道。“那你不問。”斯蒂文輕輕挑眉,這家夥就這點不好,明明應該是好奇驚訝的事情,他卻能表現的很淡定。“我聞到了雞血的味道。”許願看著他隱藏在身側的一隻手笑道。斯蒂文略微眯了一下眼睛,撐在那裏櫥窗那裏看著裏麵的人道:“我真的懷疑你是貓。”“好,我是貓。”許願碰了一下他額前的發絲笑道,“恭喜你終於得到了答案。”斯蒂文覺得這個答案並不能令自己滿意,因為他知道了好像也不能做什麽,而且這家夥滿口的謊話:“謝謝。”“不客氣。”許願看著青年譴責的眸笑道,“需不需要我幫你處理剩下的這隻雞?它烤出來的味道也很不錯。”他的話語出口,原本還在窗外投以譴責目光的青年瞬間眼睛亮了起來,將那藏在身旁的布袋遞了過去笑道:“那就拜托你了。”“先進來吧,外麵冷的很。”許願接過了那個略微染紅的布袋,在青年從櫥窗邊離開時將櫥窗拉下鎖上了。烤雞做起來並不難,但關鍵的是要保存其中的汁水,讓肉不要變得那麽幹柴,而許願深諳此道。雖然從布袋裏取出那隻被割了喉的雞拔毛時引來了兩隻貓以及一個人的好奇圍觀,但是總體是順利的。烤雞的香氣四溢,足以讓那拿了幾根羽毛逗貓的青年放棄這個令他看起來十分愉悅的遊戲,三雙眼睛齊刷刷落在許願端著的托盤上。隻是其中兩雙眼睛的主人被無情拒絕,咪咪是因為年老,連嚐味都不行,而統子則是因為家裏唯一的貓吃不到,不能留下可疑的牙印。最後一整隻雞都歸了斯蒂文,而那被層層包裹沒有流失絲毫水分的雞肉足以讓青年的味蕾和心靈得到充分的享受,尤其是在被貓緊盯的情況下。“喵……”坐在許願懷裏被固定住的咪咪發出了抗議的叫聲。“好了,明天給你做煮雞肉。”許願摸了摸它的腦袋安撫,隻是效果不大。因為那一向黏人的貓毫不猶豫的從他的膝上跳了下去,扒上了剛才還在用羽毛撩它鼻子的人的腿,細細軟軟的叫了一聲:“喵……”斯蒂文垂眸看了過去,咬碎了其上附帶的脆骨,跟貓咪親切協商:“如果你給我一枚金幣的話,我就讓你嚐嚐味道怎麽樣?”咪咪並不能理解他的話,統子卻險些栽了個踉蹌:【美人竟然問貓咪要金幣?!】【可能小貓咪曆險記看多了。】許願抬眸,看著那正在跟貓咪輕聲交流的青年笑道,“我想嚐一口。”斯蒂文轉眸看了過去,眸中思緒輕轉,撕下了一塊雞翅遞了過去笑道:“喏。”許願傾身在上麵咬了一口,與其同時聽到了青年意味深長的笑語:“好吃嗎?”許願嚐了一口,坐直身體頷首道:“好吃。”“嚐一口得親一下。”斯蒂文挑眉道。無償是不可能無償的。“那我可以把整隻雞都吃掉。”許願端過了一旁的杯子笑道。斯蒂文心頭猛跳,心髒蔓延出的熱度瞬間蔓延到了臉上,偏偏對麵撩人的人閑適自在,讓人覺得心癢卻又似乎無可奈何。“我們睡吧。”對麵的青年沉吟半晌驟然開口道。許願微怔,卻是一口水喝的有些急,直接嗆了幾聲,他看向了對麵認真思索卻又在瞬間露出了玩味意味的青年,無奈笑道:“好好吃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斯蒂文看著他的反應輕動了一下眉頭,知道他最近應該是不可能跟自己睡的,貓那種生物可不會含蓄,它們隻會強按著想上的貓,用牙齒咬著,倒鉤勾住不讓逃跑。而布蘭德明顯不是,他有一種不同於這個世界的含蓄,反而有些像他曾經聽到過的東方人一樣,連表達情意都是靠筆墨……不過好像也不完全一致。“你遇到喜歡的人,會給他寫信嗎?”斯蒂文將腿邊扒拉的貓夾在了兩腿之間,按壓下它的反抗詢問道。許願擦過了唇邊的水跡,看向對麵有些期待的青年笑道:“會寫。”斯蒂文心尖微動,揚了一下唇角繼續吃自己的烤雞了。會寫,用筆墨的話,對方會寫出什麽呢?……雪夜靜悄悄的,洛格城在一片冰雪覆蓋中沉睡,又在在馬車碾動和行人路過的聲音中蘇醒,麵包店的香氣喚醒著早起趕路的人,而這難得的等候紮堆的空閑時間,足以讓人們聊一聊新起的八卦。“哦,聽說布蘭德麵包店的主人有了一位新的朋友。”“那個跟布蘭德商店主人有著同樣名字的漂亮家夥?”“是他。”“他那裏的麵包真是難吃極了,即使每天傍晚一枚銅幣能夠買到兩塊,也需要我下定決心才能去購買。”“哦,那個消息可沒什麽意思,聽說昨晚光明街的安德魯受到了地獄惡魔的討伐……”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可話題卻讓旁邊的人沒忍住湊了過來。“什麽惡魔?”“那個酒鬼做了什麽事?”無聊的清晨總是需要一些新鮮有趣的事讓初醒的困頓退去,而這件事成功做到了。“據說他黎明醒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牆上還有屋子裏泛出流淌著奇異的符文,據說那是召喚地獄惡魔的陣法。”“哦,天呐!聽起來真可怕!”“有人解讀了,據說是因為他太過懶惰,卑劣,心中充滿怨恨,沒有遵循聖母的教誨,虐待上帝賜下的孩子,將會在不久的將來與地獄為伴。”聆聽的人幾乎屏住了呼吸,一一對照著己身,臉上已沒了剛才的輕鬆,而是虔誠的禱告著:“我可是個勤勞的人……”“聽說他好像還被嚇的尿褲子了。”“夥計,不僅僅是尿褲子,連監牢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將他收進去。”“哦,真是個淒慘倒黴的家夥,監牢裏即使鋪上稻草,也不會比住在家裏暖和。”“那地方可沒有酒水。”議論到處傳揚著,而始作俑者正在享用著自己美味的早餐,並跟清晨前來的瘦削管家親切的打招呼:“好久不見,富賓恩。”這樣熱情的招呼和那根本無法輕易遺忘的漂亮麵孔足以讓這位心境已經十分淡定,舉止越來越優雅的老管家在進門時愣在原地,幾乎想要摘下掛在鼻梁上的眼鏡擦一擦,確定這是真實還是虛幻:“斯蒂文?!你怎麽會在這裏?”“親愛的富賓恩,你的反應十分有趣。”坐在桌邊的青年笑容十分的閑適燦爛,“我來看望朋友,你不歡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