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不怎麽遠。”斯蒂文琢磨道,“很快就能到。”比起需要趕路四五日的鄰城又或是海岸,這點距離短暫的像是晃眼,一日之內往返太過正常,甚至半日也可以。許願的話語止住, 他看著坐在對麵將目光投諸在餐盤上的青年,總覺得他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先吃東西吧。”“唔。”斯蒂文聞聲抬眸看了他一眼拉過了餐盤, 目光落在了這一碟做的極其鮮香的食物上, 再不能移開分毫,因為不管放置在盤子中間煎的焦香的肉排, 還是配置在旁邊煮的青綠可愛的豆子, 又或是配在旁邊的蘑菇和煎蛋, 都足以喚醒腹部最極致的渴望。他拿過了刀叉,將那還散發著熱氣的肉排切開送進了口中, 因為醒神耽誤了一會兒, 入口的肉並不怎麽燙, 卻絲毫不影響它的嬌嫩鮮香, 豐富的口感裹挾著細膩到極致的肉在舌尖綻放,即使咽下去,那種芳香也一直留在口腔之內。跟上次吃到的小羊排口感不同,卻難分伯仲。“這是什麽?”斯蒂文從來沒有品嚐過這種肉。“牛排。”許願看著青年亮起的眸回答道。“牛……”斯蒂文理解自己為什麽沒嚐過了,牛肉即使是貴族也未必能夠經常吃得到,他以為自己想要嚐到,大概隻有某一天能夠進入貴族的宴會時才有機會,卻沒有想到隻是這樣一個稀疏平常的中午,一頓用來墊肚子的午餐,就得到了這樣的待遇,“你的呢?”“我中午已經吃過了。”許願拿過了之前放在桌子上的書冊笑道,“味道怎麽樣?”“這麽貴重的食物即使你將它燒成焦炭我也會稱讚的。”斯蒂文並未停下進食的動作,隻是下意識放慢了一些。即使他跟布蘭德算是朋友,這樣的食物也不是經常能夠吃到的,而且他也不能經常來吃,否則一旦被養刁了胃口,他會無法再吃別的食物。不過現在已經擺在眼前了,當然要吃光。許願笑了一聲道:“隻是剛好今天有,不算特別的待客之道,就像朋友遠道而來,我會很自然的招待他入住一樣。”斯蒂文動作微頓,看向了一旁靜坐翻看著書頁的男人,他有些明白自己搞錯了他的意思,隻是以往他跟人交往都是以利益劃分為先,即使是一起冒險的人,劃分獵物時也需要公平,甚至偶爾得到極其稀罕的,還要防著來自背後的刀劍,可這個人卻很不同。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貓那種生物不應該護食的厲害嗎?“別的朋友來你也會這樣?”斯蒂文挑起眉梢詢問道。“如果有別的朋友來的話。”許願輕笑了一聲。財富地位變化,即使他本人沒有改變,周圍的人對他的態度也會發生變化,在這個很多人都很忙碌的時代,想要交個朋友並不容易。就像富賓恩雖然對他盡職盡責,卻將他視作主人,而他管理著這座莊園和很多傭人,也注定不能太縱容和氣,否則會有性命之憂。斯蒂文那一瞬間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布蘭德日後結交到其他他認定為朋友的人,也會這樣招待,而他現在是他認定為朋友的人:“好吧,那打擾了。”“不打擾。”許願抬眸道,“這次出行有遇到有趣的事嗎?”“有。”斯蒂文將最後的豆子送入了口中,擦過嘴後從腰包裏抽出了一根棕色的羽毛道,“你猜這是什麽的羽毛?”許願伸手接過,打量著其上的紋路道:“看起來像鷹的羽毛。”“你還真是博學。”斯蒂文笑道,“不過不是鷹,而是獅鷲的。”“你遇到了?”許願訝異道。“是,在啟程的路上遇到的,那家夥想抓我的馬作為晚餐,被我刺了一劍,可惜它飛進了密林深處,我隻撿到了幾根羽毛。”斯蒂文托著頰略微有些遺憾,“否則賣給國王起碼能有幾十金幣。”“的確可惜。”許願撚動著那根羽毛細細打量道。這根羽毛看起來像鷹,但其實還是有細微的不同的,它的根部殘留著些許紅色的隔膜,的確跟鳥類不完全一樣。“你竟然對獅鷲這種生物一點都不感到吃驚?”斯蒂文撐著下頜看著他道。“我很吃驚。”許願抬眸笑道。聽到傳說是一回事,有人真的見過傳說是另外一回事。“嗯?”斯蒂文不太相信他的話。“我隻是在富賓恩記錄的書冊裏見過關於獅鷲的記錄。”許願笑道。獅身鷹爪,長有四肢和鷹一樣的翅膀,頭也是像鷹一樣,長有尖鉤一樣的嘴,據說可以用來當做坐騎,空中作戰無往不利。“唔,行會裏的傭兵們見識的也不少。”斯蒂文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就是沒什麽成就感,他從腰包裏掏著,在觸碰到一塊硬物時將其取了出來道,“除了獅鷲,就是這個了,這次的行程不算太遠,比鄰城的人們對精油和糖果的驚訝遠大於我所見到的東西。”他將那塊硬物推了過來,鬆開手時許願看清了那個物件,那是一塊十分瑩潤的琥珀,明顯不是剛剛形成的,而是經過了很多年的風霜變化,將它的外表磨成了十分圓潤的模樣。許願將其拿了起來,看著其中清晰封存的一隻蠍子細細打量道:“很難得的一塊琥珀。”沒有其他雜亂的蟲子,隻有一隻十分完整的昆蟲,並且形成了化石,千萬年都不會腐壞。“它的顏色在陽光下跟你的眼睛眼色很像,所以我就帶回來了。”斯蒂文看著對方打量的神色,並不意外的發現那雙眸真的跟那塊剔透的琥珀色澤十分相近,彼此交相輝映,隻是琥珀這樣的死物終究差了他眸中的笑意數分,“這個夠稀奇嗎?”“夠稀奇。”許願回答道,琥珀本身就需要千萬年才能成為化石,這樣天然精致的更是萬中無一,“這個應該也能賣出不錯的價格。”“不行的,蠍子代表的是背叛,死亡,危險和痛苦。”斯蒂文說著這樣的話,卻見對方唇角反而揚起了一抹笑意。“隻是昆蟲而已。”許願笑道。“那送你了。”斯蒂文看著他轉過來的眸笑道。他其實撿到這塊琥珀的時候有想過要不要帶回來,畢竟即使作為朋友間的禮物,聽起來寓意也不怎麽好,但他總覺得布蘭德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在乎,而他的確不在乎。“作為我們友誼的見證。”斯蒂文補充了後麵一句。“謝謝,很珍貴的禮物。”許願看著青年帶著笑意的眸,目光轉向了琥珀中靜置封存的蠍子,將其攥進了掌心裏,“我很喜歡。”“我的旅途就是這樣了,現在我們該說說驅蛇粉和驅蟲粉的事情了。”斯蒂文緊緊的盯著他說道。“一盒十枚金幣。”許願很是幹脆的給出了答案,也如預料般讓對麵的青年失去了臉上的笑意,“如果你想從我這裏拿貨的話,一盒按九枚金幣來算。”斯蒂文聞言神色未動,半晌後泄了一口氣,唇邊露出了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的笑意:“親愛的布蘭德,你知道我這一趟賺了多少嗎?”“應該有幾十枚金幣。”許願猜測著大概。精油雖然是新奇的東西,但斯蒂文從他這裏拿貨的時候,他已經跟坦桑城的香料店開始合作了,那群商人們推銷貨物的速度隻會比斯蒂文慢上一兩步,價格就不會提到像麥倫那樣一盒香膏幾十枚金幣的價格。“比你預料的高一些,一百零三枚。”斯蒂文對此並無隱藏,雖然他對自己的財產看的很重,但目前的布蘭德完全沒必要惦記他的財產,或許它們掉在地上他會去撿,但也僅此而已。可對布蘭德來說或許不值一提的錢財,對他來說卻是畢生得到最多的財富,它甚至可以讓他此後都不用工作,每天遊手好閑就能夠度過平穩的一生,以至於他最後數的時候心髒都有些微微顫抖。但他還沒來得及興高采烈,就得到了布蘭德擁有了一座莊園的消息,而他所有的財富,甚至不夠換十二盒驅蛇粉。“不錯的收入。”許願壓下唇角,不讓自己的笑意泄露出來,以免他剛剛結交的友人想要跟他絕交。“這麽高的價格有人會買嗎?”斯蒂文對此表示疑問,雖然他知道那些人會對這種東西很瘋狂。“已經脫銷了。”許願說道,“我這裏目前產能供不上。”斯蒂文默默坐在原地,他不想去計算布蘭德究竟賺了多少,他隻是在想他竟然真的跟這樣富有的人交上了朋友,極其的不真實,甚至他必須摒除對方帶來的影響,否則他一旦覺得那些貴族們都是如布蘭德一樣好說話就完蛋了。“好吧,那我這裏要六,不,要七盒。”斯蒂文按著自己的錢袋,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在滴血,“可以嗎?”“可以,今天要還是明天再帶走?”許願問道。“不是脫銷了?”斯蒂文有些驚訝。“我想你應該會感興趣,所以預留了一份。”許願笑道。“謝謝你的體貼。”斯蒂文輕歎了一口氣,竟不知是該感激他的體貼還是感慨這位精明的商人在他回來前就已經惦記上了他的錢袋。“不客氣。”許願將那枚琥珀放進了腰包裏,看著桌上的餐盤笑道,“好了,親愛的斯蒂文,你該去把你用過的盤子刷幹淨了,廚房在那邊。”斯蒂文輕挑眉梢:“你這裏沒有傭人嗎?”“他們今天都很忙。”許願示意了一下門外道。斯蒂文從大門看了出去,屋外廣闊平整的草地上其實從剛才就已經傳來了聲音,不少人在其上勞作著,平整土地,或鑄造出新的家具。“看來今天的小女巫在門外,所以沒辦法偷吃了。”斯蒂文起身,端起托盤走向了廚房笑道。許願看著他從拐角處消失的身影,笑意微深了一下。斯蒂文開門進了廚房,倒是有些意外這裏的整潔,不僅桌案上並不顯得雜亂,連用來燒的木頭都堆放的整整齊齊。其實他並不介意刷盤子,品嚐到了那麽美味的食物,收拾殘局也是該做的事,他隻是在想,布蘭德應該是很不喜歡刷盤子,以至於惦記這麽久,還養了一隻貓。那個人也不是沒有好惡的,隻是或許極少,又或者展現出來的極少,而一般人很難看出來。斯蒂文從瓦罐中舀了水,清洗著盤子,並在心裏感謝布蘭德還為他準備了麵包,否則他一定舍不得洗掉盤子裏殘留的油脂,雖然現在他仍然覺得很浪費,但他也是有一百枚金幣的人了,應該大度一些。盤子被擦幹淨,放進了櫃子裏,斯蒂文洗幹淨了手,看了一眼那光溜溜像胰皂一樣的東西,這才出了門。而布蘭德並未留在城堡裏,斯蒂文出了門,遠眺時果然在那片樹蔭下看到了正坐在那裏看著書,放牧鴨子和幼貓的人。現在的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一位精明的商人,或者說他一直看起來都不太像。斯蒂文扶著劍柄,略微打著哈欠走了過去,看到那裏多出的一把椅子,拉過來落座其上,看著從書冊中抬眸的人笑道:“我對那些胰皂也很感興趣,那個應該也是屬於布蘭德商店的商品吧。”“賣那個會賠本的。”許願看著有些不適應躺椅而在調整著姿勢的青年道,“不過你喜歡,可以送你幾塊。”斯蒂文略有沉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試圖靠在那張椅子上,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靠的像布蘭德那樣閑適,甚至椅子輕晃,就會讓他的神經猛跳。他試了又試,索性離開那裏屈膝坐在了草地上,將那蹣跚蹦跳的小女巫抓了過來道:“貴族們要是愛上洗澡,香料就會很難賣出去了。”“咪……”小家夥有些猝不及防,卻不認生,隻是待在那雙手裏好奇的看著麵前的人。“它叫什麽名字?”斯蒂文捏了捏它的耳朵,覺得這毛茸茸的手感摸起來不錯,這麽漂亮的小家夥應該也會有一個不錯的名字。“咪咪。”然後他得到了一個預料之外的名字。斯蒂文抬眸,看向了麵前處處都詮釋著優雅得體的男人道:“我想你未來的妻子最好不要讓你給你的孩子取名字比較好。”【支持!】正在追逐著一隻小鴨子並認為自己在幫宿主放牧的係統不忘表達自己的態度。宿主取名字簡直不能說是隨便。“不錯的建議。”許願笑道,雖然他未來不會有妻子,“你的馬叫什麽名字?”“菲利普。”斯蒂文碰了碰小家夥濕漉漉的鼻頭,看著它伸著爪子試圖阻止,卻毫不猶豫的將那毛絨絨的小爪子壓了下去。“不錯的名字。”許願稱讚道,寓意戰士,倒是很適合斯蒂文的馬。“咪……”小不點的貓以叫聲表示抗議。“小家夥,你的鼻尖上有髒東西。”斯蒂文並不能聽懂幼貓的語言。但係統聽懂了,那是:鼻子癢癢的意思。它停下了放牧鴨子的步伐,蹭的爬上了美人的肩膀檢查小弟的鼻子,發現並沒有任何的髒東西:【宿主,咪咪鼻子裏會不會有異物?】然而它的話剛剛問完,就看到美人用草葉碰了碰小家夥的鼻子。“咪……”小家夥試圖用爪子推拒,皆以失敗而告終。統子看著美人唇角興致勃勃的笑意,正思索著該如何保護小弟時,就見麵前有陰影落下,小不點的貓被伸過來的手拎著後頸逃離了那漂亮的魔爪。“別看它小,惹急了撓人也很疼的。”許願將小不點的貓放在了草地上,看著它搖晃著腦袋蹭了蹭鼻尖的動作,看向麵前的青年無奈道。“唔。”斯蒂文對上他的視線,略帶著些心虛的移開了眸,他的目光落向了不遠處正在動工的人們,從草地上站起來笑道,“那我去看看我能幫忙做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