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察覺到太皇太後恐怕不好,也不想離開,“兒臣就在外頭的躺椅上守著,今晚輪到兒臣守夜,等下,讓保寧回房間睡吧。”太皇太後點了點頭,沒有幹涉他們的決定。“也好,哀家要跟保寧說些個悄悄話,你們父子倆可不許聽,都先到外頭去。”太皇太後毫不客氣地趕人。胤笑著看他皇阿瑪和他太子哥哥的熱鬧。“烏庫瑪嬤果然最疼愛的是我,你們還不趕緊出去。”“這臭小子,你就仗著太皇太後寵著你,保成,咱們走。”康熙沒好氣地帶著太子離開了。他二人出去之後,太皇太後握著胤的手突然攥緊。“烏庫瑪嬤,您怎麽了?可是身上不舒服了?太醫……對!太”“別喊……保寧,別喊,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沒用的,你扶我躺下,我……我還有些話要跟你說。”胤紅了眼眶,他聽話地把老人家放平,握著她的手貼著自己的側臉。“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嘛?怎麽突然就……”“別哭,傻孩子,不是常說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嗎?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動不動就哭鼻子呢。”太皇太後費力地抬起手,替自己寵愛的小重孫擦拭臉上的眼淚。“往後我不在了,可沒人再給你擦了。”“我就哭,就要烏庫瑪嬤一直陪著我,天天給我擦眼淚。”胤一邊說,眼淚不停地掉,看起來任性又脆弱。看他哭得傷心,太皇太後也跟著掉起了眼淚。“孩子,你聽好了,你得長大了。你跟保成沒有生母護著,終歸是不妥,生在皇家,為了權勢利益,總會生出許多的紛爭,即便是感情再好的親父子,親兄弟,也可能終有一日,會相看兩生厭,骨肉相殘,手足相殺。”“不會的!皇阿瑪那麽疼愛太子哥哥,我也永遠不會跟太子哥哥爭的!我們永遠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胤不停地搖頭。“你跟你皇阿瑪一樣,把一切都想的太好,他要把他的每一個兒子都培養成才,可有才能的皇子難免會生出奪嫡的念頭,即便你不會,難保其他人也跟你一樣,你皇阿瑪如今足足有十二個皇子,他才三十多歲,今後還會生出更多,保寧,你很聰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不是的,還有皇阿瑪!皇阿瑪他一定不會放任其他人針對太子哥哥的。”太皇太後攥緊了他的手,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你皇阿瑪他現在還年輕,他沒有老過,等他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越來越貪戀手裏的權力,不想被人遺忘忽略。保寧,他會忌憚你的太子哥哥,所以,你得幫你的太子哥哥一把,別讓他們父子走到我最不想看見的那一步。”太皇太後咳嗽了兩聲,她的麵色瞧著比方才又白了幾分。胤輕拍她的後背,想要盡量替她緩解不適。“我該怎麽做?烏庫瑪嬤,你教教保寧,我到底應該怎麽做才能避免那樣的事情發生呢?”“你皇阿瑪這個人從小缺失父母的關愛,他渴望親情,偏偏又最厭惡別人討好他,欺騙他,所以,保寧你要做他最孝順又最真誠的兒子。”“最孝順、最真誠……”他想不明白,可就在這時,太皇太後呼吸變得急促。“保寧啊,我也想多……陪陪你,可是我得走了,你皇瑪法他還在等著我呢,我實在是太想他了,原諒我好麽……”“烏庫瑪嬤!太醫!太醫”第81章 就在門口站著的康熙和太子,第一時間跑了進去,正好看見太皇太後最後閉眼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康熙喃喃自語:“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不是還說說笑笑的嗎?怎麽突然就……”他開始回憶皇祖母留給他的最後一番話。她說保成是個好孩子,要自己多信任他,還叮囑自己,今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生保寧的氣,原來她老人家早就在留遺言了,是他沒有聽出來,是他沒有發現不對勁。太醫趕到的時候,太皇太後已經沒了氣息,隻得麵色沉重,對眾人搖了搖頭。“太皇太後薨!”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子時,太皇太後崩於慈寧宮,享年七十五歲。宮中嬪妃、皇子公主們人人即刻換上素衣,到慈寧宮哭喪守靈,就連即將臨盆的德妃也不敢例外,前去跪著。第二日一早,宮門一開,王公大臣及王妃命婦也悉數入宮,到慈寧宮跪著。宗室和禮部上前,奏問喪儀禮製。跪著哭了一整晚的康熙麵容憔悴,聲音嘶啞道:“自漢朝以後,帝王居喪持服,由二十七月易為二十七日。惟魏孝文帝欲行三年之喪。朕平日讀史至此,常稱讚之,今定持服二十七月。少慰罔極之痛。”“這”宗親和大臣們都覺得不妥,二十七個月,豈非要耽誤很多事情。“皇阿瑪,太皇太後留有遺旨,提及服喪日期。”康熙扭頭看向方才出聲的胤,“你即刻宣讀吧。”“是。”胤從阿哥的隊伍之中起身,從自己的袖口取出遺詔,小心解開係帶,這封遺旨是半個月前就已經寫好的。烏庫瑪嬤當時把他叫到床前,命他悄悄寫下,就是要他在這個時候當眾宣布,勸說皇阿瑪。“予以薄德,幼承太祖高皇帝登聘……”遺詔很長,寫盡了太皇太後我並不算幸福的一生,青年喪夫,中年喪子,還得一邊兢兢業業管著朝政,撐起內憂外患不斷的大清,一邊費心扶持孫兒長大成人。“哀家喪製悉遵典禮,三日後,皇帝須即刻聽政。依世祖皇帝遺詔,持服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除服。百神祀事,照常無停。”念到此處,才算完畢,胤把遺詔卷起來,遞到皇阿瑪麵前。康熙雙手接過,握著遺詔,閉目垂淚,皇祖母慈愛,字字都在為他著想,連喪儀都不許超過舊製,更不願影響祭祀之事,這讓他心中愈發悲痛。“朕八歲那年,先帝賓天。十一歲,生母崩逝。二十餘年以來,全賴皇祖母、皇太後撫育教訓。如今皇祖母棄朕而去,朕心中悲痛非常,難以自抑,雖皇祖母有遺詔叮囑,朕仍堅持為皇祖母守孝二十七月,爾等不必再勸。”說完守孝的事情之後,康熙猶嫌不夠。“本朝後喪,按舊例,不必割辮。太皇太後曾叮囑朕說:我若一病不起,皇帝斷勿割辮。”念及皇祖母往日音容笑貌,康熙再度哽咽:“朕本應謹遵照行。但又念及太皇太後教育恩深,朕自當為老人家多盡孝心,朕決意仍行割辮之禮。”大臣們剛喊了一聲:“皇上!”還來不及往下勸說,就又聽見康熙繼續開口。“朕孝服用布。依照舊製,國有大喪,自宗室王公以上,所著喪服用素帛。現在孝服俱改用布。”瞧皇上這架勢,大臣們不敢不應,萬一被誤會是對太皇太後不敬,這不是嫌自己命太長嗎?“臣等謹遵聖諭!”明兒個就得換身素布做的孝服入宮了。一時之間,京中素布的價格都翻了三番,買到了布,回去之後都緊趕慢趕,哪怕熬夜縫製,也得在第二日入宮守靈前,把入宮的人穿的孝服趕製出來。誰不說皇上純孝,對待太皇太後的身後事如此重視。整整三日,康熙隻喝了些水,粥食半點都吃不下去,竟在靈前昏厥,幸好當時太子和大阿哥眼疾手快,扶住了龍體。等康熙醒來之後,大臣們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地勸說。可康熙全然聽不進去,最後還是胤站了出來,端著一小碗太皇太後拿手的奶茶上前。“這是蘇麻喇姑按照烏庫瑪嬤的做法,親自熬煮的,皇阿瑪就嚐一嚐吧。”康熙又想起自己幼時讀書被師傅責罰,哭著跑到慈寧宮去訴說委屈,太皇太後就是親自煮了這樣一碗奶茶哄他。他接過那碗奶茶,喝了一口,嘴裏全是熟悉的味道,於是紅著眼慢慢飲盡。從那之後,胤就讓慈寧宮的小廚房,每日做些太皇太後生前愛吃的東西,按時送到禦前來,康熙沒有拒絕,雖然吃得不多,但總好過滴米不進。三日後,按照規矩得發喪,梓宮就得挪出宮外,康熙不情願。“朕欲將太皇太後梓宮久留於慈寧宮內。”大臣們群起反對,奏曰:“皇上,祖宗禮法不可違背,且年關將至,年內喪儀,不宜逾年,恐有不詳,請皇上於二十九日發引!”“朕的兩任皇後尚且在宮中遲留,怎可將太皇太後在如此短的時間,就挪出宮外,況且年關事忙,多有不便,朕意在正月十五之後再行事。朕祭天時,尚且不畏懼減朕壽為太皇太後祈福,若有忌諱,隻衝朕一人來便好!”眾臣無言以辯,隻得閉口退下。這個年,自然也是不見絲毫喜慶的,以往並沒有多少存在感的太後,這次守喪倒是表現得情真意切。她還屢次代替太皇太後勸說康熙:“皇上要顧念自己的身體,否則太皇太後即便去了,也是不安心的。”雖與康熙不是親生母子,卻也因為同樣對太皇太後的懷念,而親近了不少。除夕和元旦,為了避忌,康熙是不能到靈前來的,不過太子和諸位阿哥卻一直代替他守在慈寧宮,房間不夠住,大家一人分得一頂帳篷,就在慈寧宮中間的空地上搭好,晚上輪流值夜休息。胤是堅持最久的人,大家都勸他去睡一會兒,他搖頭不聽,最後是大阿哥直接一手刀,把他擊暈了。安置好胤之後,太子第一次直麵正視著胤,對他莊重地行了一禮。“這次多謝大哥,否則保寧定是不肯休息的。”大阿哥有些不自在地擺了擺手,他難得聽見太子喊他大哥,本來看見太子示弱應該是高興的,但他總覺得怪怪的。“你也是關心則亂,再說也用不著你謝我,保寧也是我弟弟,我這個大哥自然心疼他。”“要謝的。”保寧是他的胞弟,怎可與其他人混為一談。“得得得,謝也謝過了,你自己也去睡一覺吧,今晚我跟老三守著,明天保寧肯定是要守一整晚,你到時候跟他一起,陪著他的時候多寬慰他,他心裏指不定多難過。”“好,有勞大哥。”簡單說了幾句,大阿哥就走了,太子轉身進了帳篷裏,裏邊雖然放著炭盆,但終究不比在屋子裏暖和,他將胞弟抱在懷裏,閉眼讓自己盡快睡著。雖然兩日不能前往慈寧宮,但康熙仍不忘吩咐下去太皇太後陵寢事宜。“太皇太後生前對朕說:太宗文皇帝梓宮安奉已久,不可為我輕動。況我心戀汝皇父及汝,不忍遠去。務於孝陵近地,擇吉安置,則我心無憾矣。”仿照著太皇太後當時的語氣,重述了一遍這番話,康熙再度濕了眼眶,他抬頭眨了眨眼,將悲痛壓製下去。繼續說:“朕已選定孝陵近地作為太皇太後的陵寢,先擇吉日修建暫安奉殿,陵寢急不得,可慢慢來,尤其現下正值天氣嚴寒,務必要讓工匠把地基造得穩固些,安奉殿要建得完備些。”正月裏,德妃誕下一子,為十四阿哥。熬了一天一夜,來不及吃東西,也顧不上休息,胤從慈寧宮抽空到永和宮去請安,德妃正抱著他才出生的十四弟,溫柔淺笑著,可他一進去,德妃臉上就露出了防備。他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幕,有些麻木。有了之前小六的前車之鑒,這次他並未靠近小十四,他十分避諱,也是免得德妃再疑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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