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小時候,身邊竟隻有一個嬤嬤陪著。“如今既然已經有了種痘這樣,能夠提前預防此病的法子,朕不希望朕的皇子公主,像朕小時候一樣,更不希望他們將來會有性命之憂,朕還想要惠及萬民,隻有讓皇子公主親自試過,其他人才會願意接受此法,你們可明白朕的苦心?”貴妃點了點頭,榮嬪雖然心中依然免不了擔憂,但她也知道,此事無可轉圜,隻得接受。“榮嬪娘娘,你別太擔心了,我得過天花,其實也沒有那麽可怕,你要相信咱們宮裏太醫的醫術。而且,前些日子,三妹妹已經先替小三和小四提前試過了,比我當時染上天花的症狀輕多了,幾日便能痊愈。”“果真麽?”榮嬪不放心地盯著他追問。“我發誓,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絕對沒有騙人。”胤去承乾宮安慰小胤的時候,那小家夥板著小臉盯著他。“我也要。”“要什麽?”胤一頭霧水地問他。“陪。”“?”三公主痊愈之後,貴妃召她來過承乾宮說話,胤就在旁邊,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胤每日傍晚都會在外頭陪著她,直到她睡著,方才離去。“他是想要你,像先前陪伴三公主那樣去陪他。”貴妃替自己別扭的養子解釋了一句。“好好好,二哥陪小四就是了。”胤倒也不覺得是多麽為難的事情。這次兩個弟弟又被送進了西三所,一回生二回熟,胤又開始了他的愛心陪伴業務。隻不過比起上次,他這次還會往裏頭扔些自己在外邊無聊畫的畫。胤的身體極好,除了前兩日不大舒服,後邊痊愈的時候,活蹦亂跳的,隻是他不能出門見風。隻能每日傍晚讓他的嬤嬤去牆邊傳話,嬤嬤撿了畫著東西的紙回來的時候,他那冷冰冰的小臉上,才終於露出了進來之後的第一個笑。畫上的是小人,一個高一些,一個矮了一頭,至於旁邊還有一個,直接被他忽視了,他就是認定這畫是二哥畫給他一人的。畫裏的二哥做著鬼臉,吐著舌頭,畫裏的自己,正咧著嘴大笑,看起來很可愛,他知道二哥的意思是想逗他開心。於是他試著學畫上的自己那樣笑。“嬤嬤。”露出牙齦的笑。嚇得他的乳母一直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起來嚇得不輕。小胤收了笑,抿嘴,不高興了。“我笑得不好看嗎?”“……好看!好看的!嗬嗬!”嬤嬤努力補救,可惜成效不大。這也實在怪不得她,任誰在這昏暗的房子裏,突然瞧見,有個人對你露出皮笑肉不笑的那種表情,都會嚇一跳的,她沒有叫出聲,已經算是膽子大的了。小胤重新板著臉,躺下,背過身去,自閉。“我要睡覺了。”“好好好,奴婢這就替您熄掉多餘的蠟燭。”嬤嬤轉身之前,低聲咕噥了一句:“這四阿哥的性子,還真是喜怒無常,一會兒笑,一會兒又生氣了。”第50章 陪著兩個弟弟順利度過了種痘那幾日,兩個小家夥出來的時候倒是跟進去時一樣,白白胖胖的,反倒是陪護的胤明顯瘦了。太子心疼得緊,日日留他在乾清宮用午膳,恨不得親手喂到他嘴裏。這份體貼在意,看得康熙都忍不住醋了。“保成啊,朕覺得朕最近也瘦了。”很明顯的暗示。太子瞥了一眼康熙的肚子,他日日跟皇阿瑪睡在一張床上,最是清楚不過了,皇阿瑪的腹部,已經有向將軍肚發展的苗頭,瘦些也好,太胖了容易生出各種疾病。“皇阿瑪淨胡說,昨日你去慈寧宮給烏庫瑪嬤請安的時候,烏庫瑪嬤才說你比上個月看著胖了些。”無知無覺的胤隨即拆了親阿瑪的台。“咳咳!”康熙嘴裏還含著一口湯呢,差點沒把自己嗆著。“如今象陣已破,剿滅吳世等殘餘逆賊指日可待。今年還收複了福建等地,沿海新開了海禁,百姓漸漸富足。再加上前些日子新得的可預防天花的種痘之法,朕心中高興,自然胃口也好些。”雖然是在替自己挽回些顏麵,但他確實說的也是實話,他是真的高興。不過康熙的高興,還是高興得過早了些,到了夏日,天花再度出現在宮裏,這次連還不到兩歲的四公主也被染上了。四公主的生母郭絡羅氏,是宜嬪的親妹妹,她不如宜嬪受寵,還隻是個貴人。宜嬪自知,自己出身不高,沒有貴妃那樣顯赫的家世,是因為生得一副好顏色,籠絡住了皇上的心,幸而後來她又生下了五阿哥,這才算是徹底在後宮中,站穩了腳跟。而她的親妹妹,其實長相隻比她稍稍遜色,隻不過性子不如她大方,未能引起皇上對她的過多關注罷了。所以宜嬪明裏暗裏一直防備著她。四公主染上了天花,按照規矩就得封宮,不受寵的貴人,加上一個不受重視的公主,待遇可想而知。除了公主的奶嬤嬤,郭絡羅貴人身邊就隻有一個伺候的宮女,公主發著高燒,嬤嬤騰不出手來,她一個人得燒熱水,熬藥,浣洗衣物,取內務府送來的膳食,忙得腳不沾地。郭絡羅貴人隻知道哭,哭自己不受寵,哭女兒怕是活不下來了,甚至說出諸多埋怨的話,什麽也指望不上她做。尚且不足兩歲的四公主,從小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爹不疼娘不愛。小小的四公主昏迷中隻有一個念頭:她要活下來!也許真的是她命硬,愣是咬牙挺過了這場重病,且僅僅用了三日的時間,便痊愈了,就連替她診治的太醫都嘖嘖稱奇。宮中皇子公主出痘平安痊愈之後,是要專門舉行儀式慶賀的,內務府來請示的時候,康熙想了想。“四公主跟朕、太子與二阿哥一樣,都是得上天庇佑的有福之人,才能夠染上天花卻僥幸存活,便俱照阿哥之禮為公主慶祝吧。”“!”這下這位四公主地位可是大不一樣了,沒瞧皇上都說她是有福之人,內務府的人再不敢怠慢了她。太子得知此事後,也命人送了一份賀禮過去。他的這位四妹妹可不簡單,今後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頗有手腕。她是喀爾喀蒙古部落歸附大清之後,下嫁的第一位貴女。與其他下嫁蒙古的公主不同,她並未拘束在內宅後院之中,她還參與政事。就連蒙古的將軍、督統都得乖乖地給她跪安問好,當地的百姓尊稱其為“海蚌公主”,海蚌在滿語中就是參謀的意思,她把持蒙古的政權,一生權傾漠南漠北。她懂得審時度勢,知道進退有度,將當地與大清的關係處理得十分妥當。不得不說,某些方麵,她比他這個太子還要優秀。隻不過她幼年在宮裏,過得大約是不太好的,便多照拂一些吧。他吩咐人送禮過去的時候,胤剛好也在,便也讓聽風選了一份適合小孩子的玩意兒一並送去。六月正值盛暑時節,康熙挪去了西苑住著,正在讀書的三位皇子,也都被一起帶了去。康熙住的地方叫勤政殿,殿東的菊香書屋是康熙的書房,殿後有個叫澄懷堂的地方,是大臣們議事的場所,勤政殿的西北角種了許多桑樹,還專門開辟了一塊地方種田,取名豐澤園。這些建築都是青磚灰瓦,與宮中其他建築的紅牆琉璃瓦截然不同,透著一股子自然樸素的另類風格。不過胤倒是挺喜歡住在這邊的。下學之後,總是拉著大阿哥一起,不是跑去爬樹掏鳥窩,就是下地逮蛐蛐,回來跟康熙一起用晚膳的時候,時常帶了一身的泥。康熙每每看見他那副埋汰的樣子,總是忍不住動肝火,但一旁的太子總護著他的胞弟,康熙最多也就是訓斥幾句。“既然你這麽喜歡泥巴,那明日起,便抽出兩個時辰隨朕去田裏給稻禾除草。”康熙就是要讓他嚐一嚐苦頭。“好啊好啊!”這樣就不用一整天都悶在屋子裏讀書了,胤再情願不過了。第二日,康熙差人給三個兒子各自送來了一身特製的布衣,那料子著實有些粗糙,胤上身的時候,便感覺有些磨皮膚。不過他沒有把這點小小的不適放在心上,興高采烈地出了門。他到的是最早的,順便還在田埂上,捉了一隻蜻蜓。“保寧!你怎麽這麽早就到了?”來的是大阿哥,他正扯著自己身上的衣裳,看樣子也是不大適應。“可能是因為他們第一個給我送的衣服,大哥,你快過來,你瞧,我捉住了隻什麽?”“這個我不認識,要不待會兒我替你問問皇阿瑪?”倆人正盯著蜻蜓看呢,康熙就帶著太子露麵了,他們倆身上穿的同樣是布衣。康熙的頭上甚至還戴了一定鬥笠,引得胤直盯著他瞅。“保寧你總盯著朕看作什麽?”“皇阿瑪,你頭上戴的帽子真有意思,能不能也給我戴戴?”康熙沒好氣地捋了一把他的腦袋。“給二阿哥拿一頂鬥笠過來”他順便問了一下剩下的兩個兒子,“你們倆呢?”大阿哥嫌棄那鬥笠太醜,沒要,太子也表示了拒絕。康熙領著三個孩子下了田,親自拔了一株雜草,告訴他們,要除去的便是這樣的,還一人給他們安排了一個有經驗的人跟著,讓他們不確定的時候,好及時請教,可別把他種的稻禾給謔謔了。其實也挺好分辨的,稻禾這會兒都已經掛上了穗,雖還不到成熟的時候,但也看得出來那是成串的稻穀。父子四人除著除著草,便都散開了,日頭開始變大,曬得人有些受不住,大阿哥早已忍不住,管伺候的人也要了一定鬥笠戴在頭上,隻有太子還端著自己的架子,忍受著灼人的烈日。正當他皺著眉抬頭想望一望天的時候,頭上突然多了一樣東西,替他擋住了那份惱人的炎熱。“太子哥哥,你先戴一會兒,不會有人發現的,他們隻會以為你是我。”他最知道太子哥哥好麵子,重儀容的性子,方才是悄悄摸過來的。“保寧,我不”太子剛想繼續嘴硬,卻發現保寧突然指著他後麵,臉上露出驚奇之態。“那一株是雜草嗎?生得比別的稻禾都要高,它還長了果實,已經變成黃色的了。”太子轉身,定睛一看,竟是一株已經成熟的稻禾。“這個時候便已經成熟了,難不成這就是皇阿瑪前世所發現的禦稻米?”胤上前一步,湊近跟他一起觀察那株格外與眾不同的稻禾,順便問他:“太子哥哥,你一個人在說什麽呢?”“沒什麽,我隻是覺得這株應該不是雜草,可能是早熟的稻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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