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兒原因卻是他真的沒力氣了。侵入體內的光明之力溶化了一切,仿佛他原本就擁有這力量,有什麽內賊勾結了外鬼,他的真力和神力全數融入了光明之中。光明之力在他體內肆虐,像病毒般迅猛地侵入每一道經脈,每一個細胞,然後追溯向農神之力,將之前存在這身體裏的每一分力量都侵蝕殆盡。


    在這片光明的籠罩下,他的身體已經不再像是自己的,調動不起半分力量。


    沖入身體的光明之力越來越強,撞擊在腿間的力量也越來越大,他的身體顫抖著不自覺地收緊,雙腿像藤蔓一樣絞纏在魔法師身上,一股暖流伴隨著尖銳的疼痛和纏綿的快意,狠狠衝擊到了他體內最深處。他整個身體都像燒了起來,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強烈的膻腥氣味便從兩人相貼的肌膚上泛起。格拉斯俯下身來親吻他時,那些粘粘的感覺便沾到了他胸膛上,飽含著灼熱的光明之力。


    盤踞在他身體最深處的那股熱力順著血脈燒到臉上,左頰上忽然感到一股尖銳的灼痛。


    “啊……”白沙啞地叫了一聲,從空間指環拿出一麵鏡子照了起來。反正易容術徹底暴露了,他也不在乎自己之前搞的貧窮的流浪精靈的設定,直接取出一麵雕刻著精美重瓣蓮花的鎏金水晶鏡照了起來。


    鏡子裏照見的是一團火焰。如同光芒一般純淨無色的火焰在他臉頰上燃燒,一點點吞噬了左眼下方農神則下的麥穗。白倒吸一口冷氣,右手姆指食指拈在一起,指尖形成的不再是金色長箭,而是一團極淡極薄的白光。


    “我的力量消失了!我被農神……拋棄了……”白盯著自己指尖的光影,原本布滿紅暈的臉龐頓時慘澹,一道冷汗順著髮際流了下來。格拉斯跪坐在他腿間,將他抄起來按在懷裏安慰道:“就算農神拋棄了你,也還有我在呢。隻要我還有一滴血沒流盡,就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遠在天上的神國裏,正在向主祭自己的砂之神殿傳達神意的農神忽然站起身來,烏黑的眼眸裏閃爍著罕見的怒意:“我的神眷者被搶走了!”


    服侍他的女神連忙勸道:“這世上有神能搶走神眷者呢?他的信仰始終纏繞在您的身上,隻要有這條信仰之線不斷,他仍然是屬於您的。”


    可他偏偏就沒有信仰!


    打從一開始那次祭祀霍桑就看出來,那個神官外表恭敬、做菜好吃、背教典背得也很流利,但他心裏缺乏對神祗最基本的敬畏和信仰。而且這不是因為貪婪和其他惡質蒙蔽了本心,而是他打從一開始就不對任何神祗抱有信仰,他唯一信的隻有自己,所以並沒有信仰之力維繫他們之間的關係。


    就是因為看出了這個廚子的本性,農神才破例賜下了金麥穗,甚至特地落下大陸,替他把那個神力的具現化之物鑲入體內。這力量並非人類和普通魔物可以侵蝕,能真正損傷神力的隻有神力,是有不長眼的神祗搶了他的神眷者!


    這人本來就不虔誠,被搶以後大概也不會好好祈禱,爭取以虔承的信仰之心重歸自己的懷抱,看來還是得他這個主人自己去找他。


    農神因為失去神眷者而驚怒之際,在大陸中央的神聖之國塞克裏德,外表約有十四五歲,金髮碧眼、氣質出眾得猶如王子般的俊美少年忽然停下腳步,望向遙遠的西方。


    他身邊一名穿著馬甲和亞麻長褲,肌肉結實、高大俊朗的劍士也停下步,伸手去拉他:“你在幹什麽呢蘇勒?那裏有什麽可看的?”


    那裏有一片擁擠的人潮,可都是些生活安逸的普通人,從來都不在少年的眼睛裏。從認識這個少年開始,劍士就知道他是一個出身高貴、任性別扭,卻非常重英雄的人。這樣的貴族少爺願意留在他們這個僅有不到十名戰士的小傭兵團裏,似乎正是因為他覺著自己這個普通劍士將來一定會成為救世的英雄。


    其他人都覺得這是小孩子的任性,可劍士心裏卻難免升起一番期冀。也許這個少年騎士看得不錯,他將來真變成那種傳說中的英雄呢?


    劍士把這當作夢想藏在心裏,和小少爺的關係倒是越見親近。


    可是這一切都到此為止。蘇勒的目光落在那片熙攘的人流中,再沒像從前那樣及時轉回頭來答覆他,而是用一種平靜悠遠得不符他年紀的聲音說道:“神的血裔復甦了,這個時代的英雄終於出現了。想不到我這些年竟然找錯了,新的史詩英雄不在這裏,而在那個小小的魯特王國……”


    他閉上雙眼,身周散發出淡淡光芒,令那張精緻的麵容越發不可逼視。風吹起他半長的捲髮,遮住那深邃悠遠,完全不似少年的眼神,略帶蒼涼的清脆聲音在空中響起:“我要去魯特王國,去找這個世界真正的英雄,新一代的救世主。對不起,希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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