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得及整好衣衫,他便走了進來,見到此情此景,便駐步不前,僵立在門外,臉上不知是什麽表情。他穿著一身莊重的紫紅色的托加袍1,後來還跟著兩列宦官,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的看來,神色各異,一時間我尷尬到了極點。


    “你來的正好,納爾米德。這是你的東西嗎?為什麽會在王子身上呢?”


    尤裏揚斯晃了晃那串霍茲米爾給我的骨鏈,嘴角微勾,神色卻十分不善。


    聯想到監牢裏的可怖之景,擔心他對霍茲米爾不利,我搶答道:“是我,我在花園撿到的,覺得十分喜歡,將戴上了。真不知道這是納爾米德大人的。”


    霍茲米爾擔憂的瞥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隻是向尤裏揚斯行了禮,命隨行的宦官依次進入,燭台被擺放到各個角落,照亮了陰暗的室內。


    他們手裏捧著禮袍、權杖、王冠、花環,一副迎接新王的隆重陣勢。


    我趁機朝外走去,手腕卻被輕柔地抓住了。


    “納爾米德,你們出去。我要讓阿爾沙克王子為我更衣。”他站起身,以一種倨傲而慵懶的語氣向眾人下令。


    所有人麵麵相覷,霍茲米爾沉默的退出了門外,臨走前瞥了一眼那串骨鏈,向我使了個眼色。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將骨鏈隨手帶走。


    門被重新合上,又剩下我與他獨處。未免他的情慾又死灰復燃,我抓起了一個金盤中的王冠,回身為他戴上。它與君士坦提烏斯那誇張的十字高冠不同,看起來更為古老,冠邊由青銅的藤蔓交錯形成,底部綴有寬而長的紫色金邊頭披,配上他那張詭異的麵具,比起國王,他更像一位法老,神秘冷艷,高不可攀。


    我不得不承認,這王冠就是為尤裏揚斯量身打造的。戴上這王冠,尤裏揚斯才是尤裏揚斯,而他身上本就不清晰的弗拉維茲的影子,便更模糊了。


    終有一天,我眷戀的那一部分靈魂,也許將會徹底的被吞噬掉。


    這樣想著,心愈發惶惶不安。


    我背過身去,借著拿起禮袍的時機,摸了摸藏在腰帶裏的那個弗拉維茲交給我的銅瓶。確認它還在,才稍微冷靜了些。


    “勞您尊駕,更衣前不該為我擦洗一下身體嗎?”


    衣袍差點落在地上。生怕被他發現身上的東西,我不敢拒絕他的請求,依言從邊上盛著熱水的金盆裏撈起毛巾。一回頭,我就差點撞進他的懷裏。他靠得極近,下巴幾乎貼著我的額頭,惑人的體香湧入口鼻。


    稍稍退後一步,才得以如常呼吸。強作順從的抬起手,褪去他的睡袍,我胡亂為他擦洗身體。灼熱的體溫燎燒著我的皮膚,讓我的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不擅長做這種事,動作笨拙而粗魯,但尤裏揚斯一動不動的站著,時不時仰起脖子配合。晶瑩的水珠沿他的胸膛滑落,向下流去,勾引我的視線入魔般的追逐,順著兩道深深的腹股溝,一直望到他若隱若現的部位。


    不自在的挪開目光,我擰幹毛巾,匆匆為他擦拭幹淨,為他披上深紫的皇袍。濃鬱如暗夜般的底色,繡著巨大羽翼的袍擺拖曳到地上,宛如從天而降的冥王。他在床上端坐下來,看著我,伸出那隻戴著戒指的手,仿佛在等待我將自己的一生交付。


    我沒有伸手,而是拾起那沉重無比的權杖,遞到了他的手心。


    尤裏揚斯抓緊了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沉默良久,低頭湊近我的臉。他的睫羽淬染著火光,狹長優美的眼底幽沉無底,垂目之間仿佛煙火墜入深穀。他嘴唇若有似無的觸碰我的鼻尖,呼吸卻與我如熔岩膠著。


    “阿硫因,記住今天是你親手為我加冕。隻要我在這王座上一天,你就一天不能離開我的羽蔽,我的權力所及之地,就是你一生一世的牢籠。”


    ☆、第79章 【lxxix】“諸神降世”


    空曠室內的回音像一抹經久不散的幽魂。


    尤裏揚斯站起來,緩緩走到我身前。令人窒息的氣壓從四麵逼來,冷汗涔涔,我退了一步,背靠上冰冷的門。


    “別試圖違背諾言,阿硫因,那隻會讓你…罪加一等。”他低下頭,眯起眼,耳語般的溫柔低吟,伸手將門猛地推了開。


    恭候多時的宦官們整齊有序的簇擁上來,提起他長長的袍擺,將他迎出長長的走廊。


    緊繃的神經稍鬆,我深吸了一口氣,像那些宦官們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如一具行屍走肉隨隊伍走向寬闊宏偉的前殿。時近黎明,天空沒有太陽,黑沉沉的,烏雲密布,仿佛醞釀著一場雷雨。潔白的大理石階梯上灑滿了紫羅蘭的花瓣,數百盞燭火沿路擺放,如天幕中閃爍的星河,將四周耀得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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