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維茲眼瞼溫柔的低垂,羽毛筆輕掃了我的鼻頭。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的眼睛發呆。


    他笑了:“這是你的名字,阿硫因。想學學怎麽寫嗎?”


    “嗯。”我乖巧的點頭,把手交到他比我修長寬闊不少的掌心。這隻將我從深淵裏拉拽上來的手,執筆教我寫下自己的名字。


    羊皮紙上歪歪扭扭的“符號”與弗拉維茲的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侷促的瞅著他,又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弗拉維茲,嘟囔的問:“弗拉維茲,我可以…學寫你的名字嗎?”


    “當然。”羽毛筆抬起我的下巴,讓我的脖子一陣發癢。我縮了縮脖子,夕陽的光被弗拉維茲低俯的頭遮住,“我的小愛神,你得親我一下。”


    似柔聲哄慰,又像不容置喙的命令。


    弗拉維茲的手落在我的脊背上,撓癢癢似的輕輕拍撫。他的睫毛又長又密,染著霞光,如同一片彤雲。


    耳根一下子就熱了。我猶猶豫豫的湊過去,啄了一口弗拉維茲的臉頰,卻他托著下巴扯近了些,嘴唇觸到一個柔軟甘甜的物體。涼潤的手指撥弦似的一筆一筆緩緩劃過我的脊背。我被吻得呼吸近乎失卻,下巴才被放開。


    “記住怎麽寫我的名字了嗎?要是忘了,我可是會……懲罰你的。”他的嘴唇貼著我的臉頰微動。


    我忙重新執筆,回憶著那些筆畫,在羊皮紙上倉促的落字,生怕自己遺忘了他教我寫的東西。阿硫因,弗拉維茲。筆尖小心翼翼的落在紙麵上,可什麽也寫不出來,隻有幾滴紅色的花汁落下,像泣血之淚。


    我忘了怎麽寫了。


    心莫名的慌亂起來,我下意識的去看身旁,而窗邊空蕩蕩的,什麽人也沒有。掌心的羽毛筆霎時焚燒起來,燃成了黑色的灰燼,從我的指縫漏出,散逸到了風裏,轉瞬便消失不見。


    我在諾大的空蕩蕩的神殿裏彷徨四顧,叫著他的名字,一回頭便猝不及防的迎麵撞上另一個身影。那張詭異冰冷的麵具麵貼麵的與我相對。


    “記住了我的名字怎麽寫了嗎,我的阿硫因?”


    我張大嘴,倒吸了一大口涼氣,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慢慢的,我恢復了一點意識。半夢半醒之間,我感到似被冰冷的銬鎖套著四肢。我試著動了一動,腳卻觸不著地———身體被懸吊在了半空中,動彈不得。


    身上害著高熱,喉頭灼得冒煙,大腦仍有些混沌。


    衣物被汗水緊緊黏著身體,猶如一層困囿的厚繭,熱得人喘不上氣。我深呼吸了幾口,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眨了幾下。眼前卻仍然什麽也看不見。


    我不止四肢被拷著,連眼睛上也縛了一塊布。


    這是……這是哪兒?


    我動了動龜裂的嘴皮,發出一點蟲鳴似的哼吟。鐐銬碰撞聲在室內激出一串孤寂的迴響,這是一件封閉的密室。


    是監獄。我淪為了階下囚。


    昏迷前的記憶浮現腦中,我狠狠甩動幾下縛住四肢的銬鎖,隻希望此刻隻是在經歷一場惡夢,能立馬醒來。可一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卻提醒我,這是現實。


    “哐啷”一聲,鐵門開啟的聲響。


    來人的腳步極輕而緩慢,猶如一個幽靈。


    “什麽人?”


    身體受製,我即刻嗅到了一絲危險迫近的氣息。被遮蔽的雙眼僅能隱約看見一個黑影在火光中晃動,來到了我的跟前。


    寂靜中他的呼吸清晰可聞,仿佛平緩的水麵下暗藏湍流,拂過我的臉頰。他離得很近,卻沉默著,如同進行一場無聲的審訊。


    我按捺著不安跳動的心髒,假裝仍在昏迷,冷靜與緊張卻悄然在這與這不速之客的對峙裏此消彼長。


    終於,我忍不住了:“你是誰?”


    回應我的是一陣輕微的衣物摩擦聲,一隻手捏起我的下巴,我心一驚,便嚐到清涼甘甜的液體灌入嘴唇。我下意識閉緊嘴唇抵抗,但多時的幹渴仍令我本能的吞咽起來。渾身熱燥終於得到一絲疏解,我頓時好受了不少。


    餵我飲水後,那隻手又輕柔地替我拭幹了嘴唇,動作小心翼翼而細膩,似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寶。


    我的心尖驀地一顫:“喂,你到底是誰?放我下來!”


    回應我的仍是一片沉默。


    唇邊的手指撫上臉頰、鼻尖、繼而是額頭,又從上至下描摹我的輪廓,先是蜻蜓點水,逐漸的,撫摸的力度染上了兩分曖昧,三分纏綿。


    寂靜中,拂麵的呼吸似河水入溪過礁,變得有些湍急。


    我的嘴唇抖了抖,從齒間溢出一絲顫音:“……弗拉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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