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嚐輒止,猶如飛蝶翩然落下,而後纏綿深入,採取花蜜般吮舔我的舌尖。我被他吻得通體發麻,目光遊離,忽而一眼瞥到對麵那堵牆,便再挪不開眼。


    牆上掛著弗拉維茲的畫像。


    那雙碧海般的眸子由貝殼鑲嵌,散發出鮮活的光彩。好像真的與活著的他對視,一種負罪感猝不及防的湧上心頭———他看著我與他的變態弟弟接吻。這幾乎讓我覺得背叛了他,盡管我從不屬於他。


    唇上力度卻在此時加深,腰間的手也不安分的朝臀下滑去。我猛地掙開了尤裏揚斯的懷抱,他似是因虛弱而站不穩,身體晃了晃,向後傾倒。“喂!”我驚呼一聲,條件反射的將他扶住,被他的重量帶著趔趄幾步,撲回床上。


    手指被散發的髮絲纏繞,身體緊貼著一句高熱的身軀,耳邊呼吸紊亂。霎時間我又錯覺身下的人是弗拉維茲,惶惶的去拍他的臉頰,仿佛下一刻我便要再一次失去他。


    然而被一把攥緊的手腕令我立刻醒悟過來。


    “你關心我?”麵具孔洞的眼睛半翕著,睫毛微微扇抖,明明像是要暈厥了,語氣卻很玩味。


    “你胡說什麽?”我反唇相譏,撒手起身,又被他的手大力按在懷裏。


    “你關心我…是因為我像我的長兄,還是因為你有那麽一點喜歡我?”


    耳朵聲音暗啞,呼吸燙得一點即燃。


    我打了個激靈,掙脫開來,頭也不回的疾步走到窗邊,冷冷道:“我不會喜歡你這種傢夥。而且你跟你的哥哥一點也不像,他勝出你十倍百倍。”


    “真的?”他失笑,“可我憐憫他。他身患頑疾,形同廢人,是羅馬皇室的恥辱和笑柄。”


    “不!”額角突地一跳,我的目光透過窗子反光落在背後的畫像上,攥緊拳頭。強忍著回頭把這傢夥割喉的衝動,我用力推開半掩的窗戶,深吸了口微涼的空氣,喉頭止不住的發顫:“他是從天穹墜落的神子……是埋在塵埃裏的星辰。疾病沒有奪走他的光,就像荊棘困不住薔薇,你不知他懷揣理想而無力實現,滿腹才學而無處施展,光看見他苦苦掙紮的姿態,又有什麽理由蔑視他?”


    回應我的是一片沉默。


    淡薄的晨曦傾泄一地,遠處,一輪金色朝日在未褪去的夜幕下冉冉升起,猶如沉沉霧靄裏的荒原被一縷火苗點著,騰起勃勃生機。


    死灰復燃。不知為何,一個詞忽然躍入我的腦中。


    我的眼前浮現出弗拉維茲站在神殿的高台上,遠眺日出的背影。


    要倚拄著一根手杖,他單薄的病體才能在烈風中站穩,飄飛的白袍仿佛飛鳥的翼。它不能展開助他翱翔,卻成了我的翳蔽———假使僅僅是翳蔽,而未變異成束縛,我大抵永遠不會蛻變成現在的我,但弗拉維茲也許亦不會死。


    命運弄人,大概就是如此。


    “你好像很了解他?”不知何時尤裏揚斯已來到我身後,聲音很輕,似笑著,又似嘆息。


    我怔了怔,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隻好搖搖頭。


    即使我們曾朝夕相處,弗拉維茲也不曾向我透露他的來處或身世,那時我懵懂的猜到那關乎他根深蒂固的痛苦,正如我對艷窟的經歷閉口不談。


    我們是兩頭在被命運之網困在一起的兩隻獸,汲取彼此的血肉取暖,親密的相依相偎,卻從未卸下盔殼、收斂爪牙,真正靠近。


    一股哀慟隨清晨的涼風拂過,侵入心肺。


    我爬到窗台上打算離開,腰間卻一緊,被一雙手猛地攏入燙熱堅韌的懷抱。肩膀上微微一沉,臉頰染上潮濕的呼吸,他的唇抵著我的耳垂,低吟淺唱般的喃喃:“別愧疚,在我看來他配不上你,否則你又怎會離他而去?啊……我猜猜,他一定非常……非常奢求你的愛,卻求而不得……”


    全身的血液都似凝結,我僵立著任他摟緊。


    一陣大風吹來,黎明前夕的寒冷隨漫上窗簷的光明迅速籠罩了周遭的空氣,腳踝像陷在冰窖裏,背脊與他相貼處卻似有一團烈焰灼燒。日輪升向高高的穹廬,如燎原之火焚燒天幕與大海,美得似乎萬物都瞬息凝止。


    我依稀憶起與弗拉維茲共度的時光,也曾相擁共看天明落日。美好轉瞬易逝,一如日出之景般是剎那一現。


    “若你後悔沒與他相愛,那麽讓我來替他怎樣…阿硫因?”


    這話比炭火還要燙人,我掙開他退到窗台上。身體已做好逃離的準備,思緒卻被狂烈的風勢吹得亂七八糟。遠處的光落在尤裏揚斯的雙眸裏,他的眼底藏著至深的渴求,仿佛一個連光也能吞噬掉的深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波斯刺客:囚徒之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深海先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深海先生並收藏波斯刺客:囚徒之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