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我的整個腦海裏都縈繞著這個令人寒毛直豎的單詞。血液轟地直往頭上湧,我終於體會到了怒髮衝冠是什麽感覺。從沒有人能把我激得這樣憤怒。如果能做到,我實在想跳起來,一刀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當夜壺。


    但實際上,我根本做不到———我的手被綁在背後,隻能緊緊攥著鎖鏈,任由他的手扼住我的下巴。他冰冷的的麵具貼上我頰邊,嘴巴極燙,好似一半是冰一半是火。我還沒反應過來,便感到耳垂一疼,竟被他銜咬在齒間,一聲低而輕的哼笑鑽入耳膜。


    我猛地打了個寒顫,渾身僵硬,血液凝固———


    我毫不懷疑這個買下我的妖男是個十足的變態。


    並且,他很強悍,能夠在武力上製服我。


    危機感溢滿全身,使我陡然喘不上氣來。羅馬,也許將成為我新的牢籠,就像當年身陷在雅典那個地獄般的艷窟裏那樣,又變回一隻困獸。


    就在腦子裏充斥著這個可怕的念頭時,他抓緊馬韁,緊緊挾住我的腰,像一道颶風那樣朝那星與火的城池衝去。


    我那時還不知冥冥中註定的安排————


    我不知這城池是一片等待煉燒我的熔爐,不知鎖住我的鐐銬猶如希臘神話中命運女神的織機上的絲線,要將我的一生,與波斯、與羅馬、與這個男人牢牢捆縛在一起,不死不休。


    ☆、第10章 【ix】異教妖王


    步入君士坦丁堡金色的巨大城門內的那一刻,我便感到自己好像從關押戰俘的地牢裏被送進了另一座監獄,隻是這監獄更大,更為固若金湯。


    城區裏繁榮喧囂,燈火輝煌。


    沿路的戲台上演著誇張的希臘笑劇,是阿裏斯托芬著名的那出《鳥》1,我幼時常在雅典看到。他們戴著白色的麵具,看不見底下的喜怒哀樂。我的腦中浮現起舊憶,目光不自覺地被台上的演員吸引,那些人也似乎側目望著我。


    恍惚間,我才是演員,並且是那個最滑稽的醜角,在這個不屬於我的異國戲台上戴著鐐銬表演。


    所幸的是,夜色昏暗,我不必再曝露於天光之下。


    周圍各色行人川流不息,有些貴族打扮的年輕人在街上大肆撒野,遭到追逐與欺辱的平民驚叫逃竄,唯恐被馬匹踩踏到。更多的人選擇視而不見,像是早已對貴族們的遊戲習以為常。奴隸們則默默的在路邊行走,猶如一群盲目的牛羊。


    夜晚的羅馬帝國的街市混亂不堪,又仿佛隱約存在秩序,就好像一半是獵場,一半是城區。我初次來到這個西方的帝國,不禁對這樣的景象頗為詫異。波斯的夜晚大多是靜寂的,因為在夜裏,有齋戒。


    除了特定的節日,在新王繼位的幾天也未必有這等喧鬧熱鬧,尤其是王都,深夜裏還燈火繁盛的也隻有那遙不可及的泰西封的宮殿之巔。


    按捺不住好奇心,我舉目四望著羅馬的街景,目光流梭於燈火之間。


    正穿過的是一片廣闊的廣場,高大的白色廊柱聳立在街道兩側,右側靠著一座宏偉的建築物有一座噴泉不見歇的湧出水柱,水花在夜色散發著星河似的光芒,將中央三尊不知名的裸體神像映照十分耀目。噴泉聚集著不少的平民,正麵朝水池俯身朝拜。


    說實在的,我沒法理解羅馬人愛把神像建造成裸體,還堂而皇之的建造到大街上,也不覺得這是瀆神嗎?在波斯,任何一個工匠都不會膽敢這樣做,那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就在我這樣想時,已經無可避免的走到了這座瀆神的噴泉旁。人們仰起頭來,不約而同的注視著我們。


    我注意到人們眼神中流露出敬畏與崇拜,自動向兩旁避開,讓出一條窄道,容我們通過。這顯然不會是因為我的緣由,而是我背後的這個神秘男人。我的心裏不禁有些忐忑,難道這人在羅馬有著什麽特殊的地位與身份嗎?我惹上了什麽不該惹的角色?希望這男人別是羅馬帝國的皇室貴族,否則我想要重獲自由的願望,就變得難上加難。


    “躲進我懷裏來,別讓他們看見你。”男人的低喝忽然在耳邊響起,不容我掙紮,便我的半邊身體掩蓋在鬥篷裏麵,環在懷中。他的身軀與我貼得更加緊密,那在馬上一直騷擾我的東西不偏不倚的擠在我的股縫下。


    我用脊背重重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才得以稍稍挪開一點距離。


    這時,一串馬蹄聲從前方由遠及近,迎麵而來。


    正朝我們的方向走來的是一列羅馬軍隊。為首的是一名身著深紅戰袍的高級將領,他頭上的豎形雞冠帽飛揚跋扈。他身後跟著一個藍袍百夫長,手中扛著的雙頭鷹幟灼灼生輝,刺得我雙目疼痛。他們顯然是剛才戰場上凱旋,帶著戰勝的榮耀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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