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閨蜜電話時童幼寧正在國內一線時尚雜誌「時尚名苑」的化妝室裏做造型,一會兒要拍雜誌照。每次做造型都十分無聊,一做就是幾小時,還得像長在椅子上一般不動彈——當然了也是有插滿頭髮卡畫了半張臉就滿地跑的,童幼寧丟不起這人。


    今天倒是熱鬧,不僅喬劭綸主動跟班,為她端茶遞水聊天解悶,閨蜜也殺進電話來,隔著十萬八千裏都能聞到她的火藥味。


    「你怎麽知道她一定就喜歡女人,她統共就談過一次戀愛,說不定馬上就要發現和你一樣是個雙的!」


    童幼寧嫌棄道:「好好說你的葉大編劇,扯我做什麽。」一抬手,喬劭綸給她遞咖啡,「不過你放心,她就算隻戀愛過一次也絕對直不回去。」


    「為什麽?」


    「姐姐告訴你,你看任何圈子裏,長得還行性格不算極品的姑娘,不愛交際融不進女人圈也不愛融男人圈,對男女混合圈更不屑,十有*都是彎的,而且還是一彎就沒回頭路。你看看你家葉大編輯是不是就這德性?」


    陸靜笙思索一番,葉曉君的確是這樣,再看看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陸靜笙沉默著,童幼寧把咖啡杯遞迴去。


    這世上也就兩個人會讓童幼寧說點真心話,一是陸靜笙,二是易秋白。


    易秋白從來都被她和陸靜笙二人小團體排擠在外,家世之差自不必說,自小瘋瘋癲癲到現在也不見好也是未能形成三人團夥的重要原因。可怕的是小時候的女流氓長大後居然當了人民警察,這事兒對她們觸動很大,也對公民人身安全係數產生了極大質疑。


    嫌棄易秋白,那是童幼寧和陸靜笙每天例行公事。可嫌棄歸嫌棄,她們依舊把她當真朋友的原因,大抵還是易秋白對她們是真好。明裏暗裏的幫襯不說,有難第一個上,沒見她猶豫過——雖說有些難的始作俑者是易某人本身。


    所以,當陸靜笙在感情上終於有些不一樣的動靜時,童幼寧打算好好引導她:「你說,你平時也算是沉得住氣,怎麽到葉曉君這裏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毛都炸起來了。你是什麽樣的人,該怎麽樣還怎麽樣。把她當下屬整治就好,別這時候就慣得她毛病,以後真在一起了還不蹬鼻子上臉。為了你以後的地位,別下不去手。」


    陸靜笙:「我已經下狠手了。」


    「……你也別用力過猛啊,你們這什麽都沒確定呢,就往死裏作,不是個m都能被嚇走。」


    陸靜笙聽她在那兒顛來倒去地立場一句一換,更是煩。她怎麽會不知道人際之中那點破事,關鍵在於對付別人她胸有成竹,她知道雙方立場再變化也逃不開利,躲不開錢。但遇上葉曉君就不一樣了,她們之間除了利益之外還有別的可談,又不似親情友情可以無條件退讓和寵愛。


    她們之間關係千變萬化,她們的情緒被揪扯得喜怒無常。


    「我討厭她。」陸靜笙,「我憑什麽就要這麽在乎她的想法呢?」


    這種情緒曾經有過,葉曉君這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讓她心煩意亂。


    偏偏這麽煩躁的時候,斜後方還有輛車拚命往她身邊靠,隨時等待加塞。


    「你(嗶——)有本事過來!」陸靜笙一腳油門往前沖,車身擦著對方後視鏡呼嘯而過,將那輛豐田嚇退了回去。


    童幼寧:「幹嘛呢你?開車別鬥氣,安全第一啊。」


    陸靜笙對著中控觸屏上童幼寧三個字喊道:「都他媽過來啊,撞老娘一個試試!我就不信了……」話到此處忽然一聲急剎車,可怕的撞擊聲讓童幼寧「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餵——靜笙!」


    對麵沒動靜,死寂一片。


    「餵——說話!別嚇我!」


    整個化妝室的人都轉過來看嘴角一抹鮮紅延伸到臉龐的童幼寧。


    「怎麽了?」喬劭綸拿了紙巾上來,先把那抹因為她突然站起來而失手的唇彩抹去,緩解她的狼狽。


    耳機還掛在耳邊,童幼寧望著喬劭綸,魂魄都不在了:「靜笙她——」


    「喂,幼寧……」陸靜笙的聲音向從地底發出來似的,「媽的……我撞車了。」


    童幼寧:「你人有事沒事!」


    「我沒事,就被勒了一下。」陸靜笙下車,腿有點軟,但當她看見自己撞上的是輛勞斯萊斯幻影時,感覺頭頂一團黑雲直壓下來,心情扭曲的就像是勞斯萊斯車頭被她撞歪的小金人。


    勞斯萊斯前座是兩位中東男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陸靜笙。


    這一幕曾經發生過?不……並沒有。她隻是有些暈。


    「你在哪兒呢,小季有沒有和你一起?喂,說話!」


    童幼寧的聲音還在她車裏迴蕩,後麵越來越多的車停下,兩位中東男人下車,彬彬有禮地用蹩腳中文在和她說著什麽。可是此時此刻她什麽也聽不進去,她像是被困在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氣泡中,周圍所有聲音都很遠,人的臉龐也愈發模糊。


    在這一刻她隻想到一件事。


    她可以治很多人,但總有人能治住她。


    她可以吃掉很多人,但也總有人可以一口吞掉她。


    這就是食物鏈,不止存在於每個圈子裏,還存在這個社會每個角落,人與人之間的每次相遇。


    ☆、第60章


    童幼寧工作在身走不開,讓喬劭綸去找陸靜笙,有什麽事一定及時跟她說。


    喬劭綸一路都在用電話聯繫陸靜笙,陸靜笙跟她說了地點,等她趕到時交警正在和被撞的中東男子對話。年紀稍長的男子還有些驚恐,用百轉千回的口音艱難地吐中文:「窩還一為,她要撞死窩們。」


    交警勘察現場,確定陸靜笙全責。年紀小一些的手臂受了點傷,陸靜笙心裏明白都是自己的錯,也很積極配合處理和賠償事宜。


    「怎麽回事?」喬劭綸走到陸靜笙身邊的時【


    候陸靜笙差點沒認出她來。相比於之前幾回見麵不是禮服就是和服,妝也濃鬱,這回她穿著休閑戴一棒球帽,看上去像個學生。也是今天她閑來無事,非要跟著童幼寧看她拍片,童幼寧怕麻煩就讓她往樸素裏打扮,混成助理的樣子跟著,也真拿她當助理使喚了。


    「沒什麽,開車走神撞了一下……」陸靜笙當然不會跟她說是被人晾了導致虛火上湧,不小心報復到社會。


    「人怎麽樣,沒哪兒傷著吧。」


    「我沒事,再怎樣也是從小練過的,這點……」話說一半忽然左肋部一陣銳痛,活生生將她的話打斷,冷汗一下就鑽了出來。


    喬劭綸:「怎麽了,哪兒疼?」


    陸靜笙艱難地指了指痛處。


    喬劭綸常年玩車,一下就猜到原因:「有可能是被安全帶勒斷鎖骨,趕緊去醫院檢查一下。」


    陸靜笙去了醫院拍片一看,果真肋骨骨折,幸好是幹幹脆脆地折了一截,手法復位後8字繃帶固定就好。要是粉碎性骨折可就有她折騰了。


    喬劭綸在醫院陪她,幫她通知小季。小季第一個趕到,隨後陸家人浩浩蕩蕩來了,爸媽姥姥姥爺奶奶舅舅等親戚分撥湧到醫院,每來一撥人就得緊張兮兮問一次怎麽撞著了。迫於都是長輩,陸靜笙隻能耐心一一回應。最後還是母上看不過去,把大家都叫出來,不要影響孩子休息,隻留小季在房間裏照顧她。


    「哎,boss,你說你,我就請了一天的假你怎麽就出這種事。」小季坐在一邊幫她切獼猴桃,「以後我還是要寸步不離呀。來boss張嘴,啊——」


    陸靜笙了無生趣地吃一口水果,也不想和她說話。8字型繃帶穿在身上跟件馬甲似的,特別蠢,隔著衣服都讓她覺得很羞恥。而骨折的痛楚也是每分每秒都很清晰,更清晰的痛楚是需賠付勞斯萊斯車主高達六位數的修理費。


    「來boss,再吃一口。」


    陸靜笙鬱悶:「不想吃了。」


    「怎麽可以不吃,醫生囑咐要多吃含維c的水果,你媽媽也讓我監督你吶。來,boss乖,再吃一口就好。」


    陸靜笙盯著小季看,小季眨眨眼:「好嘛,不吃就不吃了。」


    陸靜笙很認真地問她:「我是不是脾氣很爛?很難相處?」


    「boss為什麽問這個問題?!你怎麽可以問出這樣的問題!」小季放下水果盤,以頂天立地之姿怒答,「我家boss是全世界最好的boss!誰還能好過你!脾氣算什麽!越是地位崇高的人越是有脾氣!你看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是好脾氣的!難相處?誰說你難相處,就不給他相處的機會!拖出去,斬了!」


    陸靜笙垂著眼皮看她:「激動完了沒?」


    小季說收就收:「完了。」


    「下個月開始再給你漲薪10%。」


    「boss!我愛你boss!」


    一陣敲門聲,童幼寧來了。


    「小季,剛才是你嚷嚷啊?在走廊都聽見了。」童幼寧剛剛收工,和喬劭綸一起來醫院探望老友,「你boss傷了需要靜養,你克製點,少添亂。」


    小季縮了縮脖子,對陸靜笙說:「boss你們聊,我去樓下車裏了。」


    「沒關係,你回家去吧,有事我會再給你打電話。」


    「好,boss要好好休息,我走了,幼寧姐,喬小姐再見。」


    小季走了,童幼寧已經從喬劭綸那邊了解事情經過,看陸靜笙白著臉很憔悴的樣子,心疼不已,跟喬劭綸說:「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在這照顧靜笙。」


    喬劭綸目光很自然地往陸靜笙這邊瞟,陸靜笙有些尷尬道:「沒事,你回去休息吧,多大點事,你還一堆工作呢,都回去。」


    喬劭綸笑笑,很識趣地拍拍童幼寧肩頭:「有事給我電話,手機不關機。」


    童幼寧「嗯」一聲。


    就剩她們兩人,童幼寧開始各種詢問細節,當說到勞斯萊斯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笑出聲:「壯壯啊壯壯,你說你怎麽就這麽點正?滿大街的破車你不撞,非要挑個最貴的撞。你開車一向老實,一個葉曉君能把你氣成這樣,也真是……」


    陸靜笙打斷她:「別提她,煩。」


    「行,我不提。今晚我留這兒陪陪你,不然我不安心。」


    「行吧。」


    童幼寧並不是一個會照顧人的人,但和她在一起就算說說閑話陸靜笙都覺得放鬆,開心一點。


    陸靜笙跟她說了關於「食物鏈」的感觸,童幼寧笑說:「你太把她當回事了。你要明白,就算在愛情裏你想跪著,也要看對方是否值得你跪。如果她能為你赴湯蹈火,你當然應該為她小心翼翼。這一切的前提是平等。沒有誰能吃定誰,任何一段不平等的關係都不會長久,我也希望你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自己的理性。」


    童幼寧說得對。


    好像童幼寧無論是當局者時還是旁觀者時思路都非常清晰,貫徹那些一衝動就容易拋之腦後的道理。


    和她聊聊,心思平靜不少,卻又被她一句話掀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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