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菀似笑非笑,“你不在你的三清觀好好待著,來我這討打?”


    芙蕖冷著臉甩開她,“電視上說你們妙蓮觀遭了災,我是好心好意來慰問。”


    陸折站在兩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有點懵。


    老道長忙不迭地從三清殿裏走出來。一瞧見芙蕖當即心頭火蹭蹭冒。


    這芙蕖住在三清觀老君殿前蓮花池中,和祖婆婆相比,她們花形相似,隻是一個把花開在水裏,一個把花開在樹上。多年來,芙蕖強力支持三清觀發展,什麽陽謀陰招都用。


    三清觀搶了妙蓮觀的文保單位稱號不說,上次還把他好不容易從北京請來的植物專家用並蹄蓮給半路拐走,今天又在妙蓮觀最慘的時候來看笑話。


    還對祖婆婆另眼看待的陸施主動手動腳,簡直豈有此理。


    芙蕖笑嘻嘻地又試圖伸出鹹豬手,在碰到陸折臉頰的瞬間被連菀又揪回來。


    “你要是沒事幹的話,趕緊讓你的子子孫孫多開點並蹄蓮。畢竟你長得太醜,隻能靠數量取勝。”


    芙蕖氣得半死,但她的嘴實在沒連菀毒。


    她的眸光在陸折和連菀兩人的臉上逡巡了半天,長長哦了一聲,“怎麽?你看上他了?”


    連菀懶得理他,冷冷道:“你也不怕玩得太脫,折了自己的修行?”


    芙蕖嗬嗬笑起來,“你呢,天天打坐打坐,有意思嗎?”


    陸折深處冷颼颼的旋渦中,默默消化這些字眼。


    感覺聽懂了,又感覺沒聽懂。


    周邊幹活的村民都看過來。好多沒見過這麽妖嬈的女人,手上的活兒都不幹,自溜溜地瞧個不停。


    老道長喊了聲無量天尊,硬是擠出一聲笑,“請偏殿喝茶。”


    芙蕖嬌俏一笑,施施然衝陸折拋了個媚眼,喊道:“小帥哥,一起來啊。”


    陸折:“……”


    連菀睨著陸折:“你怎麽還沒下山?”


    陸折:“……我,我在這還有點事。”


    不知道為什麽,在山下日天日地的陸折在連菀麵前總是嘴巴吃螺絲,氣勢上低了一頭。至於,在這山上還有什麽事他壓根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下山。


    老道長在旁邊也勸。山下人住山下,在山上逃避也隻能掩蓋一時痛苦。


    連菀冷笑道:“你沒幾年好活的,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下山吃好喝好該幹嘛幹嘛。”


    陸折臉色驟然一變,把唇抿成一條線。


    他轉身就走,背影十分決絕。


    芙蕖十分可惜地喊道:“小帥哥,你要是不著急的話,在門口等我一會。姐姐跟你一起下山。”


    連菀伸手把她的臉強行扭過來,“拜托,他還是個孩子。你別老黃瓜刷綠漆裝嫩好嗎!”


    孩子?


    爸爸今年高壽二十三!


    陸折臉黑如碳,頭也不回地衝出靈官殿,衝向山門口。


    道醇瞪眼高呼,“我的道袍……”


    怎奈被連菀氣出血的陸折腳底生風,早跑沒影了。


    芙蕖嘖嘖道:“我說姐姐,你就不能憐香惜玉?你看多麽美好的男人肉,體就這麽消失了!”


    連菀淡定道:“茶,你不喝了嗎?”


    芙蕖眼波流轉,心裏哎呦一聲,妙蓮觀這位祖婆婆每次見了她冷言冷語沒個好臉,竟然為了不讓這個凡人被自己糾纏,肯請她去偏殿喝茶?


    說好的修無情煉無欲,什麽時候對一個凡人如此上心?


    嘖嘖。有趣!


    芙蕖笑嘻嘻地抬腳走進偏殿。


    她先是吹噓了一番自己的豐功偉績,把這個月三清觀的收入金額摔在老道長的臉上。老道長氣得吹胡子瞪眼,心想方才喝茶一說也是借口,祖婆婆怎麽真就請人進來喝茶,白白受了她的諷刺。


    芙蕖像是沒瞅見旁邊坐了個鼓風機似的老頭,又唉聲歎氣說妙蓮觀遭了這麽大風災,以後可怎麽辦嗎?不如關了門投奔三清觀。


    連菀眉眼一抬,“行了。別裝了。你知道是誰來妙蓮觀撒野,小心你的三清觀哪天也被她盯上,你連活的機會都沒有。”


    芙蕖臉上還是帶著不以為意的笑,可心裏知道連菀說得沒錯。


    她這些年壓根沒好好修煉,把自己徹徹底底投入世俗中,萬花叢中風流快活,活得跟神仙似的,要是風姨來三清觀,以她的道行估計當場被滅。


    “你就沒想著報仇?”芙蕖壓低聲音問。


    老道長嗬嗬噠。不愧是白蓮花精,蓮言蓮語讓人歎服。


    待祖婆婆收拾了風姨,她好一點力也不出還能撿便宜?!


    連菀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芙蕖急了,“大家可都仰仗著你呢,你真就能咽下這口氣?”


    連菀斜了她一眼,芙蕖的心裏咚咚跳了兩下。


    連菀這張臉連她這個女人都看得心動,不去搞男人太可惜了。


    妖精嘛,凡人的小說裏可都寫著專司魅惑,善蠱人心。也不知道連菀是怎麽想的,偏偏躲在小小道觀裏打坐修煉,一點趣味都沒有。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是答得出來,我若報仇失敗,或許會跟風姨說點你的好話。”


    芙蕖:“……你說。”


    連菀的眸光穿過木門,落在中庭的旱蓮樹上。


    “我們妖精懷孕有何症狀?”


    芙蕖當場把嘴裏的茶噴成了水霧。


    坐在對麵的老道長淡定地用袖子擦了擦臉。


    芙蕖皺著眉頭把連菀上下打量了半天,“你,你總不會是懷孕了吧。”


    她像是聽到天大笑話,眼裏透著興奮和懷疑。


    “不止懷孕,我還生了。然後崽崽們不見了。”連菀三言兩語將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描述出來。


    芙蕖先是看著老道長的臉,發現對方一臉嚴肅。再看連菀,也覺得她不像是會開玩笑的妖。


    嘴角抽搐了半天,原本看熱鬧的臉,頓時皺起來,竟嗚嗚哭起來,“我以為我雖然修行不如你,至少比你玩得開。可現在你竟然連孩子都有了,我還是隻單身妖。”


    連菀:“…………”


    老道長:“…………”


    連菀不急,等著芙蕖把戲演完。然後定定看著她。


    芙蕖擦了擦勉強從眼角擠出來的眼淚,開始講解妖怪生殖課。


    連菀邊聽邊點頭,得出幾個結論。


    第一,妖怪不一定隻能和同族交,配。天上的神仙同修眷侶,本體可都千差萬別。妖精更不用說了。


    說到交,配兩個字的時候,老道長立馬紅著臉奪門而逃。


    第二,花精懷孕時所化人形會像凡人一樣肚子變大。其次,花精懷孕時本體的花和平時一樣,按時開花,按時結果。像連菀這樣在枝頭孕育兩百年不落的花蕾,且所化人形肚子平平者,實屬少見。


    第三,花精的孩子落地便能走路,說人話,跟凡人一歲幼崽差不多。待修煉至百年,方可化為成年凡人。


    芙蕖講得口幹舌燥,喝了個口茶,漂亮的丹鳳眼滴溜溜地轉,“你那相好的到底是誰啊?”


    連菀起身,“不知道。”


    芙蕖一愣,“姐們,你這是談戀愛談了個寂寞,懷孕懷了個寂寞,然後生還生了個寂寞啊。”


    連菀轉身,“送客!”


    陸折記得兩天前他上妙蓮崖時,春雨連綿心情沉重,但他的步履卻前所未有的輕快。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他今天從走出妙蓮觀山門時覺得此話一點不假。


    走到半山腰才發現自己竟然穿著道袍就下山了。若不是有沿途上山的村民向他鞠躬施禮他都沒發現。


    走著走著他笑起來。


    嗬!誰稀罕呆在晚上沒電視早上喝菜湯的道觀?!


    嗬!誰稀罕和一天到晚不懟人就難受的女人在一起呆著?


    嗬!誰稀罕在鬼鬼祟祟神神道道的道觀多待一秒鍾?


    心裏越想越氣,下山的步伐更快了。


    口袋裏,紅心崽戳著手指,小聲說:“咱們的粑粑好像很傷心啊。”


    卷毛崽扯了扯怎麽都拉不直的頭發說:“沒有吧,粑粑下山的速度好快,我的頭發都被顛得更卷了。”


    永遠冷酷臉的妹妹嗬笑一聲,“男人!口是心非的東西。”


    卷毛崽放棄揪直頭發,“妹你怎麽知道?”妹妹似乎比他們兄弟兩個懂得更多人性密碼。


    紅心崽立馬噓了一聲,三個小家夥又躲進小光球內。


    陸折越走越快,忽然聽到後麵有人叫他。


    “陸施主。”


    陸折瞬間轉身,唇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住。


    花蛇笑嗬嗬施禮。


    陸折等著他說話。


    花蛇等著他說話。


    兩人同時沒說話,很是尷尬。


    花蛇終於忍耐不住問,“陸施主,下山路遠,您不著急趕路嗎?”


    陸折臉色一沉,“你下山做什麽?”


    花蛇輕鬆道:“哦,我家祖婆婆想吃山下的烏龍白桃糕,我去給她老人家買回來。”


    陸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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