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夕爭微微一笑,手伸向自己的懷裏,然後吃力地拔出一根銀針,輕輕地道:“所以我一直都說,知我者,瑞安……也。”說完,他眼一閉,就脫力地倒在了瑞安的肩上。


    瑞安連忙去看,見原夕爭的臉色全然沒有剛才那麽紅潤,反而是蒼白得嚇人,一如她之前看到的那樣。她瞥了一眼原夕爭掌心中的銀針,才意識到原夕爭大概是用了什麽方法,刺激自己在短期內行動自如,如同常人。


    曾楚瑜慢慢地推開了宮殿的門,楚因還在燈下看書,但她知道那不過是楚因在打發等她的時間。她走進殿門,萬福了一下,才在楚因的身邊坐下。


    “皇上,臣妾剛才已經與彎陽商議過了。”


    “怎麽講?”楚因淡淡地道。


    “彎陽認為原夕爭之前中毒已深,即便是服用了蔡姬的解藥,也個可能這麽二三日之內便完好似常人,更何況之前他還吐過血。”


    楚因微微地轉眸,曾楚瑜接著道:“彎陽認為在江湖當中有很多方法。可以令人在短期之內集聚精血,能令即使是將死之人,也能看起來如同常人。”


    楚因微微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原夕爭採取了某種方式集聚精血,讓他看起來如同常人,以此來騙過我們?”


    曾楚瑜給楚因倒了一杯茶,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言詞,然後才柔聲地道:“彎陽以為,無論是何種方式,都不能持久。假若從彎陽見到子卿開始算到現在,已經不下三四個時辰……彎陽以為原夕爭再高明,這也到了他的極限。從這裏到渝苑還有大半個時辰的路,原夕爭隻怕是不會撐到他回去,就會解了那禁製。因為任何集聚精血,掩入耳目的手法都是大傷身體的,重則甚至可以傷人性命。”


    楚因聽著,一直沒有插話,直到曾楚瑜說完,聽到一聲碎響,楚因竟然將掌中的茶碗給捏碎了。曾楚瑜大吃一驚,連忙攤開楚因的掌心,用手帕將碎片取出,所幸的是似乎碎碗片並沒有弄傷楚因的掌心。


    曾楚瑜鬆了一口氣,隻聽楚因冶冶地道:“看來你的那位子卿哥哥已經是對我們小心防範到了極點,生死仇家也不過如此了,好,很好。你有沒有打算怎麽辦?”


    曾楚瑜看了一眼楚因,道:“我已經讓彎陽跟了下去查探實情,這也隻是猜測,畢竟還沒有看到實情。”


    楚因騰地站了起來,眼中透著寒意,緩緩地道:“傳朕的口諭下去,點三千禁衛軍,直待彎陽回來稟報屬實,就遣人去圍了渝苑……另外給朕擬一道旨意,就說……瑞安大公主與其駙馬個性不合,準其和離。”


    彎陽小心地潛伏於暗處,她不相信原夕爭能這麽神奇,更不相信自己的醫術有誤。渝苑的馬車一開始走得很慢,可是一過了皇宮的護城河,就立即加快了起來。到得後麵,甚至是一種極奔,彎陽心中暗暗心喜,看來自己的猜測無誤。


    瑞安的馬車並沒有在門口停下來,反而是直接開進了後院,彎陽小心地靠近,見瑞安與一個侍衛小心地攙扶著一個人往屋中走去,轉而又聽瑞安低聲吩咐道:“今晚給本宮全府戒備,就算是一隻耗子,也別讓本宮看見它溜進來了。。


    彎陽冷笑了一下,悄悄而去,剛才她是一路施展輕功跟蹤,因此不免有點疲累,但是渝苑附近她不敢多作逗留,一直狂奔至街口才敢稍稍有一點鬆弛。彎陽抬頭見路口處有兩盞氣死風燈高高掛著,竟然還有一家酒館開著門,不由心中一喜,走進酒館,道:“小二,給找來壺茶。”


    店小二應了一聲,不多一會兒就提了一壺茶過來,又丟下了一個看上去舊舊的青瓷茶碗在桌麵上。彎陽給自己倒了一碗茶,先是湊到自己的鼻尖,輕輕聞了一下,才放心地將那碗熱茶都喝了下去,她有這個自信,還沒有什麽人能在她的麵前無聲無息的用毒。幾碗熱茶飲下去之下,彎陽自覺得恢復了不少氣力,掏出一錠碎銀子放於桌麵上,喊了一聲小二結帳。


    可是這一次小二卻沒有應聲,彎陽猛然回頭,發現剛才站在帳台後麵的小二全然沒有了蹤影,彎陽不禁麵色大變。她身影剛動,門外就進來了一個華服的漂亮少年。那少年頭戴著一頂金質小冠,身穿鵝黃色綾羅製成的男衣,衣角處用上等銀線繡了幾枝梅,使得這身男裝極盡陰柔之美,全然不是男子陽剛之氣。


    少年輕笑道:“想走麽?彎陽,我可是等了你一個晚上!”


    “你是誰?”彎陽道。


    那少年冷笑了一聲,道:“你沒有資格問我是誰,你隻要將你手中化蝶的東西都交出即可。”


    “化蝶?”彎陽心中微微一愣,她自然知道化蝶即是蔡姬,但是一般來說她們都習慣於稱化蝶為蔡姬,倒是極少有人用化蝶的本名。


    “你是……渝苑府的人?”


    少年冷笑了一聲,道:“我不是渝苑府的人,你到底是交還是不交!”顯然這名少年已經沒什麽耐心跟彎陽多囉嗦,手一揮,便進來了二三個黑衣人。


    彎陽牙齒輕晈嘴唇,手一揚一件東西便丟了出去,倒:“給你!”


    說完她整個人便破窗而出,在街道上一滾便起身飛奔,她聽到身後有人喝道:“想跑,你未免太天真了。”


    彎陽隻覺得身後有一股勁風傳來,她不禁轉頭一看,隻見那少年背後多出一副五彩的翅膀,不由大驚失聲:“化蝶!”


    彎陽以前便聽說過李纘的暗衛之首蔡姬以前名叫化蝶,據說那是因為她有一件秘寶,是一對五彩的大翅膀,展起來能禦風遠行,因此無論是追蹤,還是逃脫從來不失手。彎陽曾一再仔細地搜尋過蔡姬的東西,可惜沒有發現這件秘寶,偏偏蔡姬從被擒到身死,一直是押在渝苑,她也一直沒有機會拷問蔡姬。


    如今一見這對五彩大翅膀出現在眼前,彎陽頓時領悟到了,眼前這個少年說不定是北齊人。這李纘能為了原夕爭發兵三十萬南下,顯然是極好男風的,看這少年不陰不陽,不男不女,必定是李纘的人。不等彎陽開口,那少年手一揚,一層霧便籠罩了過來,彎陽聞之覺得手足癱軟,她立時便想起了蔡姬的拿手武器——如影隨形。彎陽素來聰穎,生死關頭,從懷裏掏出一顆霹靂彈,往地下一丟,頓時火光四起,起了一陣濃煙。彎陽乘亂強自提氣逃走,這一次她不敢往皇宮而去,而是一路急奔直到進了一座偏僻的院子。


    彎陽進去之後將院門插好,一路跌跌撞撞進入內室,挪開一個櫃子,從櫃子後麵的小牆內取出一隻木盒子,再將它放到桌上,打開木盒,拿起一個青花瓷瓶鬆了口氣。可還未等她拔開木塞,將裏麵的藥丸倒出,眼前忽然冒出一根黝黑的鞭子,將那瓷瓶捲走。彎陽大吃一驚,晃蕩,門被踢開了,那少年笑嘻嘻地拿著瓶子進來了,後麵跟了一個黑衣人,一手拿著一根鞭子,一手正拿著彎陽想要服閑的藥丸。


    彎陽咬了咬嘴唇,那少年笑道:“我特地過來糾正一句話,我不是……渝苑的人,是對的,但我是原夕爭的人,還有你剛才聞到的不是如影隨形,卻是江南採花大盜如浴春的獨門暗香而已。”說著他勾了一下彎陽的下巴,輕蔑地道:“不過你這種貨色,白送給如浴春也不會要,恐怕要再找個和尚才會飢不擇食。”他說完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彎陽氣極,眼睛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瑞安將藥給原夕爭餵了下去,片刻原夕爭即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瑞安鬆了口氣回過頭去跟那少年,道:“宛如,你這一次可幫了子卿的大忙。”


    原宛如俏皮的一笑,道:“這可是子卿自己訂好的計策,我不過是照方拿藥,說不上幫了多少大忙。”


    瑞安略略吃了一驚,道:“原來你一直在想著對付彎陽。”


    原夕爭略略抬起身體,靠坐在床欄上,道:“彎陽恨我至深,莫說是你,即便是皇上也未必能令她交出解藥。她醫術頗為高明,即便她沒有給我把脈也必定能將我的病情猜個十之不離八九,我用銀針刺穴提神也斷然瞞不了她。她知道我們絕對不願意讓皇上知道我毒傷未愈,所以她一見你將我攙下馬車,就對我的傷勢信之不疑。


    原宛如輕笑,道:“這個時候我就出場了,因為彎陽確信子卿昏迷不醒,所以起先便不太相信渝苑這麽快就能派出人來追蹤上她。再加上我之後弄了一副大風箏……她就深信我是化蝶那邊的人了,我再這麽隨便弄點菸出來,她慌亂中便自然而然地相信自己身中的是如影隨形。”


    “大風箏?”瑞安訝異地道。


    原宛如笑道:“子卿與蔡姬交過手,所以知道她有一副可以展開來的翅膀,猜這翅膀多半是跟一些跳舞用的器具相似,但情急之下我們可沒時間推敲那玩意兒,子卿就索性搞了一副大風箏在背上,再讓那幫手下在隔壁的巷道將我拉起來,彎陽真是不信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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