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手微微一擺,笑道:“駙馬早一些回來,莫讓瑞安掛念。”


    她見原夕爭腳步匆匆慌慌地逃之夭夭不由噗嗤一笑,悠悠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有宮女進來悄聲道:“公主,梁王妃求見。”


    “曾楚瑜……”瑞安略略皺了一下眉,道:“讓她進來吧。”


    隔了片刻,嬌俏的曾楚瑜便盈盈地站到了她的眼前,她外麵罩著一件白色的流雲紋輕紗,裏頭穿著鵝黃色的軟緞裙,眉眼間有一種欲語還羞的少女風流,若非她梳著樂遊髻,真要當她是十八未嫁雲英。


    瑞安有那麽一刻在心裏想起了原夕爭。


    原夕爭身上的袍子非白即青,一頭長髮也永遠是被一塊帕子很隨意地綰著,可是卻讓人覺得,他隻那麽一站,柳稍花影,春色月濃都難抵這人的一襲布衣。


    “楚瑜給公主請安了。”曾楚瑜細聲恭順地道。


    瑞安連忙將手一伸,道:“嫂嫂千萬不要太過客氣。”


    曾楚瑜順勢起身,柔聲地道:“楚瑜嫁了梁王,大公主又嫁了楚瑜的哥哥,公主大喜未過,楚瑜原本是不該打擾的,但是覺得現在多了一個至親,不免想過來叨擾一下。”


    瑞安即便在喜愛直來直去,也不免對這位細聲溫柔的嫂嫂要心生好感,可惜她先見著愛恨分明的原宛如。原宛如對這位姐姐非常厭惡,而原宛如卻又深得瑞安的欣賞,因此曾楚瑜的所作所為便不免在瑞安的心裏打了一個折扣。


    “王嫂客氣了。”瑞安淡淡地道,她是一個不會掩飾的人,也從來都不需要掩飾。


    曾楚瑜轉頭道:“還不把東西拿過來。”


    青湘連忙端著托盤走上前來,道:“公主殿下,這是王妃娘娘親自挑的一些賀禮。”


    瑞安掃了一眼,不是一些精巧的飾品,竟然是一柄很普通的匕首,它非常短小,通體黝黑,卻吸引瑞安不得不伸手撫摸。


    “嗆!”匕首出鞘,聲音清亮,寒光四起,瑞安飄浮的髮絲應光而斷,瑞安不禁眼睛一亮,喜道:“好匕首!”


    曾楚瑜微笑道:“這是王爺的收藏,它的名字叫徐夫人匕首,《刺客列傳》曾經記載: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粹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為遣荊卿。這柄匕首不但鋒利,而且天生附帶毒性,隻是年代過於久遠,這毒性如何楚瑜不得而知,不過卻仍然不失是一柄神兵利器。”


    她見瑞安反覆看著這柄匕首,顯得有一點愛不釋手,於是又笑道:“王爺將這劍贈於楚瑜,原本是防不時之需,但楚瑜手無縛雞之力,拿著實在是糟蹋,公主是女中豪傑,楚瑜便轉贈了公主。”


    瑞安手指撫過匕首,嗆一聲又將它回鞘,笑道:“王嫂謬讚了,其實徐夫人匕首雖好,但荊軻拿著它也未能扭轉幹坤,更何況此乃一介武夫所用,瑞安拿來也是無用,嫂嫂拿回去贈個更合適的人吧!”她說著輕描淡寫地將那柄匕首又放於青湘的盤中。


    曾楚瑜不禁臉露尷尬之色,瑞安打了一個哈欠,不好意思地道:“不瞞王嫂,瑞安昨夜幾乎未睡,現在已經實在撐不住了,王嫂你隨便玩,瑞安去睡一會兒。”


    曾楚瑜連忙道:“公主那您先休息,我去見見子卿哥哥。”


    瑞安微微一笑,道:“子卿如今是當朝駙馬都尉,王嫂是梁王之妃,一舉一動均受人注目,還是等瑞安睡夠了,與子卿做東請哥哥嫂嫂一會。”她說著掩嘴又打了一個哈欠,道:“瑞安告退了。”


    曾楚瑜見她揚長而去,攏在袖子裏的手不禁握成了拳。


    青湘也有一點不知所措,曾楚瑜淡淡地道:“我們走。”


    兩人出了府上了馬車,青湘才小聲道:“這瑞安到底怎麽回事,明明看上去好像對這把匕首喜歡得不得了,卻又一口拒絕……”


    曾楚瑜冷笑了一聲,道:“她這是在告訴我,不要以為她挑了王爺府裏的幕僚為夫,她便會偏幫王爺行逆天之事……徐夫人匕首再好,荊軻也未能扭轉幹坤……”曾楚瑜一掌拍在馬車窗上,咬著銀牙道:“我曾楚瑜就不信她能置身事外。”


    青湘道:“真是沒想到,還以為有了瑞安,王爺能大受臂力。”


    曾楚瑜仿佛氣已經平了,倒是淡淡地道:“她隻要嫁了子卿,在旁人的眼裏她便已經是王爺的人了,這由不得她自命清高,水送船行,不行也得行。”


    “不知道這子卿少爺能不能說動她。”


    曾楚瑜沉默了半晌,才道:“子卿素來有主意,若之前沒說,之後便也不會說,更何況他已經對我心生疑竇,我在他的麵前,必然說多錯多。”


    青湘道:“我看瑞安必定是受了宛如小姐的唆擺,要不然好好的,她為什麽一見麵就對咱們有敵意。”


    曾楚瑜沒說話,但眼神略跳了一下,咬了一下牙,道:“也罷,這一局算她贏了。瑞安也不是一個等閑的人物,你看她對自己喜愛的物品能收放自如,可見心性極硬,但願她能對喜愛的人也能收放自如……”


    青湘伺候了曾楚瑜這許久,深知她城府極深,心狠手辣,但每次看到她流露殺意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會心驚肉跳。曾楚瑜雖然又培養了一些心腹,但到底都不如青湘的牽絆深,也牽連的越來越深,每當思及此處,青湘的後背心便會一陣森寒。


    “娘娘,我看這宛如小姐對娘娘一直多有妨礙,娘娘為何要留著她?”青湘轉換話題道。


    曾楚瑜嘆息了一聲道:“子卿已然對我起疑,我又怎能輕易查到原宛如的下落,更何況王爺大事為重,此事萬萬不能牽連於王爺,隻能先這樣了。”


    兩人說話間,風吹車簾,兩人轉眼即見原夕爭坐在一個市井下等酒肆裏,斜靠著木柱子,手腕很隨意地擱在膝蓋上,手裏拿著酒杯正笑語盈盈地看著麵前的人插科打諢。


    曾楚瑜淡淡地看著眉目神情都灑脫的原夕爭,馬車從酒肆門前過。


    那一眼像是很短,卻又像很長。


    第二十四章


    原夕爭看著顧崇恩手舞足蹈地描述他的三起三落,老顧搖頭晃腦地道:“聖上對老顧言:朕想來想去,還是放不下你這老渾貨啊……”


    眾人皆笑,道:“那是,聖上必是顧慮書庫若是少了顧崇恩修書,隻怕是要四書皆殘啊……”


    立即有人接嘴笑道:“那是耗子餓的。”


    顧崇恩搖頭晃腦,指著眾人道:“爾等粗鄙,竟不如耗子,知書中自有顏如玉,我書庫裏的耗子隻怕比當今絕大多數的朝臣都要腹中詩氣如華!”


    他話語一落,便有人連忙笑道:“那敢情是黃豆吃多了吧!”


    這一下連原夕爭都笑得雙眼含淚,顧崇恩一氣一屁股坐到了原夕爭的旁邊,大口喝起酒來。


    “老顧,怎麽你三次為官皆是修撰,聖上就沒給你謀個其它的差事?”原夕爭輕笑道。


    顧崇恩搖了搖酒杯,深深嘆息了一聲道:“聖上給我個官做,隻不過是念著他少年時,我當過他兩天陪讀,給他擋過其它皇子的一箭,這麽點微勞能讓我顧崇恩吃一輩子俸祿,老顧也滿足矣。”


    原夕爭微微一笑,道:“老顧,子牙八十封神,你不過五旬就認這一輩子了。”


    顧崇恩看了一眼原夕爭,悄聲道:“子卿有什麽要指點老顧的。”


    “若是有一位皇子,他有七百騎兵,四千步兵,你認為他在南朝皇子當中實力能排第幾?”


    顧崇恩一皺眉,道:“以此實力,除了德王,榮王,無人能匹敵。”‘


    “倘若他還有五位久戰沙場的悍將,兩位不下子卿謀略的幕僚。”


    顧崇恩思量了一會兒,才道:“那隻怕要與榮王並肩了,倘若這兩位幕僚當中有一位是子卿你本人,那他便是皇子中實力第一人。”


    原夕爭微晃了一下杯中的酒,道:“老顧太看得起子卿了,我也認為這位皇子的實力隻能與榮王並肩,所以……老顧你有沒有興趣,親手將這位皇子送上南朝皇子第一實力的寶座。”


    顧崇恩的眼皮跳了一下,道:“你是說要我去助梁……”


    原夕爭抬開眼簾,笑道:“梁王差的便是朝中無人,老顧你就是這糊牌裏少得這張百搭。你是昌帝的佞臣,也是他的信臣,你有蘇秦的辯證之材,又與朝堂上下各個相熟,這合縱連橫非你莫屬!”


    顧崇恩賺嘆息了一聲,道:“老顧不過這朝中的跳樑小醜,又能起何作用,我豈能同三公並論?”


    “老顧,你的身後……有七百騎兵,四千步兵,梁王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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