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會兒,一個衙差捧著一柄軟劍,道:“吳頭,兇器找到了!”


    原夕爭見了那柄劍也不禁麵色一變,不由自主地一摸腰間,發現裏麵暗藏的那柄劍果然不見了。吳頭也看見了原夕爭的神色,冷笑了一聲,道:“兇器也找著了,你這喪心病狂的東西還說你冤 枉?!”


    原夕爭猛然想起了什麽,連忙道:“蔡姬呢?”


    吳頭本來就是蘗姬的忠實仰慕者,時不時地要過來蹭一蹭,蔡姬也總是笑意吟吟地將他迎進來,陪上兩杯,讓他摸兩把才溫情款款地將他送走。沒想到他今天照例路過雅居,卻百般敲不開門,扒著門縫一看,見院子裏倒著一具屍首,滿地是血,他嚇了一大跳,連忙將街上的衙差都招來踢門而入,卻見到如此慘況。


    他剛才匆匆到二樓一看,卻見一個女子倒斃在一間廂房內,她倒是渾身幹淨,隻是下身赤裸,像是被人侵犯過後再活活勒死,以至於整張臉部都扭曲,眼睛圓睜,如同鬼魅,除了身上那件翠綠的衣衫,哪裏還看得出來是過去那個媚眼如絲的佾佳人。她的手僵直著朝前,仿佛還要將手伸給吳頭讓他摸兩把。隻把吳頭嚇得連滾帶爬下了樓,原夕爭開口問蔡姬的時候,他還都驚魂未定。


    原夕爭一提,吳頭心裏便氣,上前狠狠踢了一腳原夕爭,道:“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居然將蔡姬先jian後殺!”


    原夕爭整個人都呆住了,任憑吳頭拳打腳踢。


    吳頭打夠了,才拖著原夕爭押上他往大理寺而去,原夕爭是有功名之人,若不定罪,也不好刑求。


    大理寺卿左央名自然也是認得原夕爭的,若單論原夕爭的外表跟平素的言談舉止,左央名自然也不太相信原夕爭能將一個剛名震天下的舞娘蔡姬先jian後殺,還喪心病狂把滿屋子的僕人丫頭都殺光。但他坐這個位置太久了,知道這世上沒什麽事不可能,他需要理清到底是誰要原夕爭死,然後再考慮到底是公義還是賣個人情給這個人。


    “原夕爭,你先回答,你怎麽會出現在命案現場?”


    原夕爭跟傻了一樣,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呆呆地站在那裏,左央名又再重複了一遍,原夕爭好像還是沒有聽到,左央名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原夕爭仍然沒有聽到。左央名不由拉下了臉,他一拍驚堂木,道:“原夕爭,你好大的膽子,本官一而再,再而三地問案於你,你居然敢不答。”


    原夕爭此時方才抬起頭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左央名,看得左央名一陣不安,隻聽他慢慢地道:“因為子卿隻是奉命去那裏請舞娘蔡姬獻舞,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將此人告訴左大人!”


    左央名有一點被原夕爭那種不緊不慢的態度激怒了,但是原夕爭那奉命二字很好地約束了他的脾氣。


    他忍著氣道:“原夕爭,你從實招來,到底是何人讓你去見蔡姬的?!”


    原夕爭微微低了一下頭,然後抬頭,鎮定地道:“瑞安公主。”


    左央名聽了又驚又怒,大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敢汙公主清名!”


    原夕爭那麽一大早出現在蔡姬那裏,說是奉命於瑞安,不是等於說他昨天晚上是與瑞安在一起,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他左央名聽去了,便是脖子上架了一把無形的刀刃,什麽時候都有可能為皇家清譽掉腦袋。


    原夕爭低頭,撩起袍子,跪在地上,伏身道:“還請左大人去公主那裏取證,以便還子卿清白。”


    左央名指著下麵的原夕爭,連聲道:“你,你……”


    正在錄筆的師爺也不禁停了筆,他看了一眼左央名,輕咳了一聲,左央名領會到了師爺的意思,拂袖道:“將貢生原夕爭收監,等候審理!”


    左央名退了堂,便徑直去了書房,師爺很快便進來了,他將房門悄悄掩上,道:“大人!”


    左央名道:“這原夕爭把瑞安牽了進來,這可如何是好?”


    師爺道:“大人,你覺得殺蔡姬的會是哪些人?”


    左央名冷笑了—聲,道:“敢在都城裏明目張膽殺人,殺的還是天子跟前的紅舞女,此人必定來歷不凡。”


    師爺道:“那瑞安又是何人?”


    左央名一愣,道:“她是皇上最長的女兒,也是最受寵的女兒,是當朝的大公主。”


    師爺淡淡地道:“那大人覺得得罪哪一個好?”


    左央名苦笑了一下,道:“我一個大理寺卿能得罪哪—個,自然是一個也得罪不起!”


    “這不就結了……”師爺攤了一下雙手,既然一個也得罪不起,不如將交上去,讓他們互相博弈,我們隻需順水推舟就好。“


    左央名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他清了清嗓子,道:“師爺,給我寫一張拜貼,我要去渝宛拜見瑞安公主。”


    自古隻有皇子成年才會開牙建府,但是到了本朝卻出了個例外,那就是瑞安公主也出了宮建了自己的府邸。說起瑞安,可以說是傳奇與醜聞並重,傳奇是她從小最受昌帝寵愛,自小便一副不男不女的打扮跟在昌帝的周圍。有一年,北齊派來的刺客在狩獵場上刺殺昌帝,是瑞安一人一劍護送昌帝安全撤出獵園。


    當時昌帝抱著滿身是血的瑞安,淚流滿麵地道:“誰說女兒不如男,我的安兒便是—個頂天立地的奇女子。”


    因為這個,瑞安便顯得與其他的公主頗為不同,她早早地出宮自己開牙建府,還聽說麵首三千,喜歡蓄養美男,而且說一不二,她說不嫁李纘便不嫁,昌帝也隻能無奈作罷。


    這麽一位特立獨行的公主。左央名對跟她打交道也是頗為忐忑,哪知瑞安聽說來意,居然毫不為難他,說可以回答他的問題,但她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在監獄裏單獨見原夕爭一麵。


    哪有證人還未有證詞便要見犯人—麵的,那不是成心串供麽,但是左央名既然不打算做一位耿直的大理寺卿,也隻能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


    瑞安穿了一件緊身的袍子跟著左央名去了,她的袍子似男裝又不似男裝,緊身簡單的衣著,貼著曼妙的曲線將高聳的胸脯襯托得更加顯眼,說不上來這身緊身的袍子是讓她更加英氣,還是更加嫵媚,反正左央名一見便麵紅耳赤。瑞安鄙夷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男人,也不去理會他,大踏步地走進了監獄。


    左央名不單單將原夕爭關在一間單人監舍裏,還很貼心地將整個一室監舍都清空,這樣瑞安無論與原夕爭說什麽,別人都不會知道,包括他自己。


    瑞安一進監獄便見到了雙腿蜷縮在榻上,正在發呆的原夕爭,她的手一揚,便將門推開了,門撞在木柱上,很響的一記哐當才讓原夕爭驚醒過來。


    原夕爭看了瑞安—眼,低聲道:“瑞安,是我連累死了她。”


    瑞安隻嘴角微揚,似乎沒什麽心情陪著原夕爭後悔,隻是笑道:“原夕爭,原來你也會有求我的一天。”


    原夕爭抬起頭,看到瑞安帶著諷刺的微笑,低了一下頭,道:“公主,我是冤枉的,蔡姬真的不是我殺的。”


    瑞安修長烏黑的眉毛微微一揚,道:“那便如何?”


    原夕爭沉默了一會兒,起身,跪下伏地,道:“子卿求公主就我一命。”


    瑞安低頭看了一下原夕爭烏黑的頭髮,用腳尖抬起原夕爭下巴,看著那張臉,道:“你真夠聰明的,在大理寺這種地方,是最好的殺人地方,在這裏你被殺了,還無處申冤去。你如果今天不是把我牽進來,我想你都未必能過今晚。”


    原夕爭知道瑞安的性子最是驕傲,自己當初拒絕了她,如今不讓她折騰夠了,她是不會罷休的。雖然原夕爭心裏早作準備,但是對這位匪夷所思的公主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還是心有餘悸,可是原夕爭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死在這裏,他不能是一個死得不明不白的人。


    瑞安與原夕爭雙目對視,淡淡地道:“原夕爭,倘若本公主按你的說法是整晚跟你在一起的,那本公主還有何清譽可言?”


    清譽,原夕爭差不多要苦笑了,心想你哪裏稀罕過那種東西,若是當初有一點點稀罕,就不會用那些叫男人都難以開口描繪的糾纏手段了。


    “公主對子卿的大恩大德,子卿絕計不會忘。”


    瑞安那雙鳳眼微微一彎,像是充滿了譏笑,道:“我的大恩大德,莫非要留到來生再報麽?”


    原夕爭道:“隻要等子卿得以將蔡姬的冤情大白於天下,願意為公主效犬馬之勞。”


    瑞安收了腳尖,笑得如同銀鈴一般,笑夠了,她湊近了原夕爭,語氣含蓄地道:“我正要你效犬馬之勞呢。”


    原夕爭如何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一下子臉一直紅到脖子,心裏暗嘆這哪裏是一位公主,簡直就是一頭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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