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銷金窟鶯聲燕語好不熱鬧,顧迎秋一直待在三樓的暖閣裏,看著大堂裏酒客、姑娘們來來去去,覺得很有意思,有點像小時候的情景。


    「顧公子想吃點什麽?」柳吹嫣一直陪著他,她的身份地位不同,自然用不著招呼其他人,而顧迎秋又不需要她來伺候,生活意外的悠閑。


    「不餓。」低頭剝著栗子,顧迎秋的雙手指節偏瘦修長,在柳吹嫣看來,那是一雙很漂亮的手,一點也不像戚夏歡嘴裏的爪子。


    突然間,大堂一片寂靜,柳吹嫣既狐疑又好奇的踱到欄杆邊,大堂裏多了個人,一顆芳心不由得狂跳起來。


    那是怎樣的一個白衣書生,俊朗高挺,寬肩窄腰,身上掛了口寶劍,臉上帶著抹淺淺的笑,深深的酒窩很吸引人,雖是書生打扮,仍是掩蓋不掉其龍騰虎躍的傲人氣勢,像隻神龍暫潛,等待時機一飛沖天。


    柳吹嫣雙頰微紅,那個白衣書生眼睛很大、很亮,直勾勾的瞧著她,呆是柳吹嫣明白,他瞧的絕不是自己,所以她很識大體、很善解人意,輕移蓮步,一階一階的慢慢走到那個白衣書生身邊,纖纖小手微揚挽著他,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回暖閣,直到兩人背影消逝不見,大堂裏的人才不自覺的鬆口氣,回復原本鬧哄哄的氣氛。


    暖閣裏,顧迎秋悠閑的等著戚夏歡,柳吹嫣很體貼的撤走所有丫鬟、小廝,關上門離開。顧迎秋一雙細長的眼睛晶亮亮的瞧著戚夏歡,上上下下的溜過一遍又一遍,戚夏歡索性退後一步,任他看個過癮。


    「這回輪到我對你說『這個書生倒是一表人才』。」顧迎秋咯咯笑著,身形一掠竄到戚夏歡眼前。


    「可惜你沒半點英雄氣慨。」戚夏歡伸手將人抱個滿懷,很多話懶得說,深深一吻更勝千言萬語。


    「這半年你到哪去了?」顧迎秋好奇的問著,柳吹嫣派人送上一桌精緻的酒菜,這女人好不簡單,需要她時,她一定在你身旁,想獨處時,她絕不會出現。


    「跑遍名山古剎。」戚夏歡替自己倒了杯酒,接著等了一會兒,柳吹嫣果然送上一壺熱茶給顧迎秋。


    「解決了?」顧迎秋急問,戚夏歡卻搖搖頭,那一瞬間,顧迎秋血色俱退,戚夏歡連忙拉住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


    「太覺寺的十二僧正也沒辦法幫我,不過卻教了我靜心訣,滿有用的!隻要不鬆懈,心思清明,修身養性,不會有事的。」戚夏歡解釋,顧迎秋臉色更陰沉。


    「幹嘛?誆你去出家啊?」顧迎秋挑眉,他就討厭那些和尚,尤其討厭少林寺,當初自己內息走岔,戚夏歡帶著他上少林求醫,那些和尚先是猛贊他有慧眼,再提及藏經閣的藏書確實有辦法導正他陰陽相剋的內息,唯一麻煩的是,他得出家在少林寺的修行。說到最後,那些和尚大有強行留人的意思,什麽顧迎秋是條毒龍,放任他為害武林是大大的不行,氣得顧迎秋一把火起就想燒寺盜經。


    「可惜,我連吃齋戒酒都辦不到,完全是個俗人。」戚夏歡拉過顧迎秋輕輕的吻著,顧迎秋一直沒承認過,可他真的很喜歡戚夏歡那壓低音量的輕笑聲。略微的推開人,顧迎秋像隻嚐腥的貓般賊笑,拉著戚夏歡溜回艷冠群芳。


    原本就彼此相愛,又正值血氣方剛,偏偏又彼此隱忍了半年,如今好不容易見麵了,豈有可能不幹柴烈火。


    「等……等等……。」顧迎秋略喘口氣,戚夏歡好玩的停下手等在一旁,衣衫都解開一半了,他還有話要講,真不愧是顧迎秋,常常在不該說話的時候很長舌。


    「十二僧正不是要你心思清明,修身養性?」顧夏歡臉色略白的追問,半年前的事他不想再來一次了。


    「我說過啦!靜心訣真的很有用,試過了!」戚夏歡輕輕的咬著顧迎秋耳廊,就看他能長舌到什麽地步。


    「試……試過?找誰試的?」顧迎秋睨著眼狐疑,他知道唐欣兒跟著戚夏歡大半年,後者敲了他腦袋一記,接著狂笑不已。戚夏歡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弄明白,顧迎秋那不是吃醋,而是小心眼,是他的東西便是他的,別人敢動,他保證翻臉。


    「你以為我這半年是怎麽過的?……顧公子……能不能請你別再問話了……。」


    戚夏歡果然是說到做到,靜心訣確能讓人心思清明、冷靜幾許,他是玩得挺盡興,苦的卻是顧迎秋,等於讓人磨了整夜,榨幹氣力、精疲力竭的睡死過去。


    略為打坐調息,戚夏歡輕手輕腳的溜下床,柳吹嫣靜靜的坐在客廳,小心翼翼的溫著酒。


    「還沒向戚大俠提過,小女子柳吹嫣。櫃裏有兩套新衣,是秋字樓的蓮姐姐連夜趕縫的,小廝正在燒熱水,一會兒就好,戚大俠若餓了,我讓婷婷去替您準備,是您愛吃的杜鵑醉魚,顧公子交待過了。」柳吹嫣柔聲說著,一雙大眼一直瞧著戚夏歡,他和顧迎秋是天差地別的兩類人,怎麽樣也掩蓋不了的英雄氣概,很讓女孩子們心儀,不過刀子卻注意到戚夏歡即使在笑,眉目間卻泄露著憂慮。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不曉得該答什麽?」戚夏歡苦笑,他習慣了那些惡狠狠的美人,突然來個柔情似水的,一時間很難適應。


    「用不著答,想做什麽交待一聲便成。」柳吹嫣掩嘴輕笑。


    「熬一碗清粥吧!迎秋醒了應該會餓。」戚夏歡拎了壺酒,竄上房頂去賞月。


    就著月光,戚夏歡的臉色慘白得嚇人,空望著酒瓶卻沒心思去喝,別人不清楚,他的苦隻能自己捱,不管在何時何地,看到的全都是屍橫遍野、聽見的全都是殺聲震天、嗅著的全都是腥風血雨,戚夏歡不斷的默念著靜心訣,不能放棄,他答應過顧迎秋色不放棄,兩人好不容易走在一起,說什麽也不能放棄。


    世人隻知道他戚夏歡武藝高強,是個絕頂高手,卻不知他僅差一步便走火入魔,永生永世墮入魔道……。


    唐隆月快步奔至大廳,下人來報訊,管槐世將小少爺送回唐門,本來該是喜事一件,但下人的臉色卻十分不對,唐隆月夫婦片刻不停的掠進大廳。


    「管二爺!」唐隆月拱手,廷望搶先一步接過她將近一年不見的兒子唐漠,母子倆竟嗚嗚咽咽的苦了起來。


    「安映春!」唐隆月驚叫,他雖沒見過安映春,不過那張臉真是想不認得都不可能,但如今的安映春少掉了他平日的笑容滿麵,取而代之的是那白得泛青的臉色,眉心一抹暗紫,唐隆月心急拉過他的手把脈,驚恐萬分。


    「溫家?你們怎麽會惹到溫家?」唐隆月俊秀的臉龐瞬時煞白,溫家和唐門齊名,都是江湖上用毒的老祖宗。


    「那個灰衣劍客果然不尋常。」管槐世沉聲,看了安映春一眼,後者苦笑,他現在是一動就全身痛,沒力氣揚聲。


    看著安映春白得泛青的臉色,隨時隨地痛得牙齒直打顫,管槐世又急又氣,不知該責備他還是心疼他,老是這樣顧前不顧後,天大的事也敢拿來開玩笑,他若不去踹那一腳,也許什麽事也沒有。


    「你不能解嗎?」廷望疑問,她看得出安映春是中了毒,可她不是很懂,唐門不正是用毒高手嗎?也會有不能解的毒?


    「先別說我根本不懂怎麽解,就算懂,也不能解!有很多事不能做,很多人是不能得罪。」唐隆月溫柔的教導著,他可不是顧迎秋那種目中無人、沒分沒寸到處樹敵的混蛋。溫家和唐門一樣也有自己的家法門規,他根本連想都不用想,解了毒會給自己惹來什麽樣的麻煩。


    「溫家的毒隻有溫家才能解。」管槐世嘆口氣,他知道唐隆月的難處。


    「靚靚正是溫家的,隻是……。」唐隆月看了看廷望,語氣支支吾吾的很尷尬,廷望挑挑秀眉,她是如何的鬼靈精,一個姓唐、一個姓溫,兩個還都使毒,瞧唐隆月那一副欲蓋彌彰的模樣,若說沒有關係才有鬼。


    「你得罪了那位什麽叫靚靚的姑娘?」廷望語氣揚了起來,大遼公主仗的可不是她賢良淑德。


    管槐世看了唐隆月陰晴不定的臉色,總算記起來當年唐隆月曾幹過一件驚天動地的蠢事,這不光是得罪這麽簡單,他竟然毀婚,而且毀的還是溫家毒死人不償命的小姑奶奶溫艷。


    暖暖的氣息欺近,戚夏歡微笑的挪挪身子,讓顧迎秋倚著他坐下,洗了個熱水澡,整個人神清氣慡。


    「怎麽?吸收月光精華,準備入魔了?」顧迎秋低聲笑著,戚夏歡白了他一眼,真是不知死活,半年前的教訓還不夠深切?


    「其實你入魔了更好,惡龍跟毒龍更相配。」顧迎秋環抱著雙膝輕聲說著,他看得出戚夏歡很累,苦苦強撐了半年,若不是他夠堅毅,江湖上早就腥風血雨了。


    「不要亂說話。」戚夏歡臉色一沉,顧迎秋心緊跳了一下,低頭不語。


    「你會不會後悔?後悔救我……。」當初若不是顧迎秋堅持想搏一搏,他不會冒然服下解藥,亦不會幾乎走火入魔、經脈俱斷,戚夏歡更不會為了救他而搞得自己瀕臨崩潰。顧迎秋輕撫著戚夏歡飛白的兩鬢,要不是他耗盡心力救人,不會一夕之間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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