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的幻境呢?張嘉忍不住思考著這個問題。首先排除杜城,如果這個幻境是基於他的過去構成的,他就不會假裝與他無關。那麽剩下的就隻有柯正傑和白露霜兩個人了。


    張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柯正傑一眼,他看起來還是那副老實敦厚沉默寡言的樣子,張嘉聽他說起過家中的事情,他的老家在中部偏遠農村,家中很窮,但是他讀書爭氣,一舉考上了這座學府,這才從窮山溝裏跳了出來。而這個幻境中的精神病院,雖然因為環境異化過的關係,看起來十分陰森恐怖,但是從房間床位數、護工的服裝、走廊上盡頭陽台的裝修風格這種細枝末節中還是看得出這裏並不是貧困地區的醫院,相反,這裏應當是一所收費不菲、管理嚴格的精神病院。就算柯正傑有什麽親朋好友有精神病,恐怕也不會住在這種醫院裏。


    那就隻剩下白露霜了……張嘉冷冷地看著偎依在杜城懷裏和他你儂我儂的女人,擦傷的右手上傳來陣陣隱痛,從手背一直蔓延到胸口,讓心髒都在痙攣。


    其實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鄒莉莉到底是怎麽死的,甚至連她已經死亡的消息,還是在三隊會麵時知曉的,可是憑著相愛之人的直覺[這裏是想表達心有靈犀那種感覺嗎],他將懷疑的目光鎖定在了真兇身上。他小心翼翼,不動聲色,假裝自己因為悲痛而喪失了鬥誌,然後一個一個地剪除了杜城的黨羽,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直到這一輪,杜城的身邊隻剩下白露霜一個人。


    是時候了,張嘉心想,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完結這場隱忍的復仇,然後和她相會,哪怕永遠被困在這個世界之中也不後悔。


    半小時過去,空間開始逐漸崩解,杜城終於不得不從地上起來,沒好氣地招呼道:“走了!”


    離開幻境後,四人像之那樣準備找個高層建築觀察一下這些黑洞的軌跡變化,於是向附近的宿舍樓樓頂進發。一路走來周圍的環境又發生了一些變化,不光是建築變得更加陳舊,地麵上也開始出現了裂fèng,更恐怖的是往下看去,這些裂fèng的深處竟然流淌著赤紅的岩漿!


    這些地裂仿佛是大地上的創口,正在間歇性的震動中不斷擴張,不斷蠶食著他們的生存空間。


    “再接下來這些岩漿恐怕會漫出來,將一些區域吞噬,活動空間減少迫使玩家越來越聚集,必然會爆發戰鬥,到時候我們恐怕就危險了。”張嘉冷靜地分析著。


    “那要怎麽辦?”杜城終於有了點危機感,雖然他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但還不至於盲目自大到覺得自己能在兩隊人的聯手下占到便宜。


    “我們隻能暫時避戰,時間一長他們之間也會因為長久沒有成果而合作破裂甚至內訌,畢竟這些人互相猜忌,被一起捲入幻境之後不可能通力合作,這種矛盾隻會越來越激化。一旦有一個隊伍找到機會,就一定會把對方消滅掉,掠奪到足夠多的刻痕,他們不可能放過這種優勢。”張嘉極力讓杜城放鬆警惕,至少要暫時安撫住他。這番話雖然乍一聽很有道理,但是細究起來卻破綻百出,如果換一個人恐怕立刻會反問“那如果我們被找到了要怎麽辦?”,可是拿來糊弄杜城卻已經足夠了。


    杜城果然覺得很有道理:“行吧,那我們先避一避好了。”


    張嘉在心中冷笑,跟上了杜城和白露霜的腳步。


    四人走入了附近的一棟宿舍樓中,準備觀察一下附近的黑洞,大樓因為環境的異化而變得越發恐怖,踩著水泥樓梯往上走時都讓人擔心它會斷掉,幸好沒有。


    來到宿舍樓樓頂的天台後,杜城掏出口袋裏的香菸和打火機點了一根煙,煙糙的味道讓他的心情放鬆了一些。天台正下方出現了一處地裂,從上麵俯瞰時那裏麵流淌著赤紅的岩漿,那恐怖的溫度足以讓人瞬間變成灰燼。


    “別靠近欄杆啦,地麵也有點鬆動了,萬一掉下去就死定了。”白露霜拉了拉杜城的袖子說道,現在這棟大樓已經殘破不堪,就連他們的腳下都出現了裂紋。


    “娘們就是膽子小。”杜城抬腳用力踹向圍住樓頂防止墜樓的鐵欄杆,鐵欄杆呻吟了一聲,承受不了他的粗暴行徑斷裂了開來,嚇得白露霜尖叫了一聲。


    杜城哈哈大笑了起來,摟著白露霜的肩膀安慰了一番。


    柯正傑踢了踢腳下的一道裂紋,結果豁然蹬出了一個大窟窿,鏽蝕的鋼筋、水泥和防水層劈裏啪啦地往下掉,連柯正傑都差點掉下去,幸好他反應快,迅速跳出了破損區域,否則就要去下一層找他了。張嘉走了過來,低頭看了看,殘存的裸露的鋼筋下方是一間寢室,窟窿正對著上下層的床鋪,就算掉下去也不至於摔傷。


    站在他身邊的柯正傑低聲道:“這樓也太破了,再過幾小時說不定會塌。”


    “嗯。”張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柯正傑又問:“你說,那兩隊的人真的不會找到我們嗎?”


    當然會,張嘉心道,他們被找到隻是時間問題,如果那兩隊中有人擁有能夠尋人的技能,他們被找到的速度隻會更快。可惜不知道那兩隊人的技能……不,至少還是知道一個的。2012年的玩家裏有一個人似乎擁有變形能力,他(她)變成了他們隊內一個名叫柳清清的女孩子的樣子,但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張嘉的思維突然頓了一頓……變形?變形!


    這個能力要是用在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別的隊伍中……


    張嘉突然感到一陣冷意。剛才他們經歷過的那個精神病院的幻境,真的是他們中的某個人的經歷嗎?他以為這是白露霜的心靈弱點,可是現在再仔細想想,白露霜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異樣,如果真的是她,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那麽又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這個幻境究竟是誰的?


    排除了他們四個人中的任何一人,最後一個不可能的可能浮出了水麵。


    張嘉回想了一下,從離開舞會現場到進入幻境的這段時間裏,隻有一個人離開過他的視線範圍,如果真的有個人被替換了,那就隻會是柯正傑!


    張嘉把視線的餘光瞥向站在他身邊的柯正傑,卻驚悚地發現他正靜靜地看著他,帶著些微的好奇和探究,那本不是什麽惡意的眼神,卻在這一刻讓張嘉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用盡了所有的自製力才沒有讓自己在這一刻驚恐地後退或是叫喊,而是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投向更遠處的杜城和白露霜。


    冷靜,冷靜下來,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不,也許隻是他想多了,如果柯正傑真的被替換了,那原來的那個柯正傑應該已經死了,可是從三隊會麵開始,玩家死亡時就會出現減員提示,沒有提示就說明柯正傑還活著!


    想到這裏,張嘉高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不由長長出了口氣,真的是太多心了啊。


    【200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3人,0道刻痕轉移。】驟然在腦中響起的提示仿佛一道驚雷劃過夜空,幾人目瞪口呆地望向彼此。


    他們就站在這片樓梯天台上,四個人,存活人數為3人。


    這一剎那,張嘉突然明白了過來。


    就是幾分鍾前,真正的柯正傑其實沒有死,他被人控製了起來――也許是堵住了嘴綁在暗處,也許是被其他玩家嚴格看守了起來――可是哪怕他無法行動,他也會被捲入幻境之中,自然也會死,因為不是死於其他玩家之手,所以刻痕沒有轉移!


    這場死亡來得太遲,以至於他們無知無覺地讓一個危險分子混跡在自己的隊伍之中,那麽另外兩支隊伍是不是已經……


    “餵……”杜城的第一個字剛出口,從天台出口處突然“嗖嗖”飛來兩支利箭,一支射向他,一支射向白露霜!千鈞一髮之際,杜城沒顧得上白露霜,自己猛地臥倒在地。


    白露霜踉蹌了一下,箭矢避開了心髒卻射中肩膀,她在一剎那的劇痛和驚恐中連連向後退去――她的身後是欄杆,那本該擋住她的,可是那段欄杆卻在幾分鍾前被杜城踢斷了。


    當她意識到這點時已經太遲了。腳下突然踏空,身體失去重心,白露霜驚聲尖叫,在極致的恐懼中墜入火焰深淵之中。


    【200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2人,0道刻痕轉移。】


    第25章 死亡與情詩(上)


    【200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3人,0道刻痕轉移。】當這道提示在每個人腦中響起的那一刻,宋寒章第一個反應過來:“單就在這個隊伍裏,一個都不要放過!”


    一直悄悄尾隨2002隊伍來到這座宿舍樓樓頂的幾人從樓道中魚貫而出,顧風儀和左臨淵一人一箭瞄準了杜城和白露霜,杜城僥倖逃過,白露霜卻墜下樓頂,因為被判定為死於高空墜落,而不是直接死於玩家之手,所以射出那一箭的顧風儀沒有得到轉移的刻痕。


    【200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2人,0道刻痕轉移。】火焰如流星一般掠過,柳清清按著手腕上的符文,火焰在這片天台上燃起,場麵一片混亂!


    就在這混亂之中,單結束了變形,張嘉眼看著眼前的“柯正傑”變成了一個陌生的美少年,呆愣了一瞬,單回了他一個愉快的笑容:“來得比我想的快,那我先走一步了,後會無期咯!”


    說著,他就地一滾躲開了左臨淵射來的利箭,從地上的窟窿裏滾進了頂樓下的宿舍。


    又一箭直奔張嘉而來,他猛地握住手腕上的瞬移符文,突然出現在幾米之外,這才躲了過去。


    杜城已經被林覺和顧風儀圍上了,但就像蘇甜透露的那樣,他在短暫的不知所措後激發了狂化技能,一邊怒吼一邊和兩人纏鬥了起來。顧風儀動作靈活,可是近身戰時麵對力量型的對手就比較吃虧,林覺稍好一些,但也被對手出人意料的實力逼入了精神高度集中的戰鬥狀態中。


    杜城力氣驚人,手中的大刀橫劈豎砍,甚至把腳下脆弱的頂樓水泥地砍出了裂fèng,此時陷入狂暴中的他根本沒有冷靜思考局麵的能力,隻知道憑藉蠻力砍殺對手。反觀張嘉的思路就清晰多了,他深陷慕春寧和慕秋寧姐妹的夾攻之中,一邊還在思考要如何跳出這個死局。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像“柯正傑”一樣直接跳下窟窿,從下一層的房間裏逃走。


    可是有意義嗎?杜城已經必死無疑,他就算僥倖逃走,也註定無法贏得足夠的刻痕,更何況……支撐著他走到現在的動力早已毀滅了。


    “春寧、秋寧,你們停手!”張思嘉突然喝道。


    兩姐妹遲疑了一下,一人一邊地擋住了張嘉逃跑的路線,戒備地看著他。


    張嘉踉蹌了一下,他的武器隻有一把短刀,此時正在幾米外的地上,剛才他已經被逼得使盡渾身解數,現在更是插翅難飛,他的視線在這個素昧平生的弟弟身上停留了一下,立刻看向他身後一個熟人:“蘇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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