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有身體關係是很明顯的,互動時的小動作太多了,哪怕極好的朋友之間也不會這麽親密。不過要說單純隻是身體關係恐怕也不盡然,至少左臨淵是單方麵地喜歡張思嘉的,張思嘉對左臨淵的態度有點微妙,他是信任左臨淵的,但又隱隱地在抗拒什麽。我和他們的接觸有限,暫時看不出來。”宋寒章語氣平平地分析了一通。


    林覺的感覺是如坐針氈,莫名地感到一陣尷尬,他悲哀地提醒自己,待會兒到廣場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可千萬別死盯著人家看,雖然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但是在翻臉前還是保持基本的禮貌吧。


    第20章 匣中劇本(中)


    宋寒章和林覺正在向廣場走,在談論完猶大問題後,宋寒章又回到了心事重重守口如瓶的狀態中。


    林覺知道他的老毛病就是想的特多,如果你不主動問他,他還就把自己當個沒嘴的葫蘆一聲不吭,什麽事情都裝在自己心裏。


    這真是特別可恨的毛病,從前林覺心裏頗有怨言,可是在知道宋寒章的過往經歷後,他卻能夠理解了。宋寒章也不是故意要這麽做的,隻是長久以來的習慣讓他下意識地會去觀察,去揣摩,去深思,然後把一切答案藏在心底,絕不輕易和人分享,也絕不暴露自己真正的想法。


    這對他來說才是安全的、妥當的、讓人放心的。


    不過有時候擠一擠還是能擠出不少料的……


    “你在擔心什麽?”林覺單刀直入地問道。


    “很多事。”宋寒章的回答雖然敷衍,但好歹回答了。


    受到鼓舞的林覺再接再厲:“最擔心哪件?”


    宋寒章瞥了他一眼,林覺覺得這眼神的大意是:我在認真思考問題你卻又來騷擾我,林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誠地凝視著他,最後宋寒章妥協了。


    “最可疑的就是我們竟然能回到現實世界這件事了。我不相信一個把我們置於死地的傢夥會突然大發慈悲地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寧可相信它別有用心,或者……是它不得不這麽做。一定有什麽原因,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你是擔心它說會放贏的隊伍回到現實是騙人的?”林覺問道。


    “它沒有欺騙我們的必要,如果隻是想看我們自相殘殺,它隻需要說三支隊伍隻能存活一支就夠了,為了存活我們也會拚盡全力,完全沒必要加一個虛假的籌碼。我傾向於它說的是真的,隻是這背後……”


    “管這麽多做什麽,能回去就好了。”林覺並不關心這背後到底有什麽陰謀,隻要能達到目的就行。比起虛無縹緲的幕後主宰,他更關心自己的對手好不好對付。


    宋寒章沉默了。除了這件事,他還有許多問題:張思嘉對陸刃的態度很奇怪,仿佛認識陸刃,至少也應該是對陸刃有所了解。但是隻看陸刃的資料卻沒有接觸過他的人,是不可能知道他實際上是個多麽危險的人物的,那麽十年後的張思嘉到底是怎麽和陸刃接觸的呢?2022隊伍中那個穿著鬥篷的神秘人又是什麽來歷?接下來針對2002隊伍的圍殺,又該怎麽從中獲利?許許多多的問題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沒有一秒鍾可以停止思考,直到頭痛欲裂、筋疲力竭。


    “我倒是比較好奇那個蘇甜,她是怎麽從2002年來到2022年的?張思嘉好像提起過她已經死了?”林覺提出了一個問題。


    “她可能持有某種特殊道具,讓她在死後復活,但是復活在了2022年。”宋寒章說。


    “就像我們的命匣那樣?”林覺摸了摸口袋裏的命匣。


    “……”宋寒章頓了頓,“也許吧。”


    周圍的環境越發陳舊破敗,還時不時傳來一陣地動的感覺,仿佛是地震爆發前的預兆,林覺在第一次感覺到震感的時候被驚嚇了一下,可是這種震動來得快去得也快,除了路燈在地震中熄滅了一會兒,其他地方都沒有異常。


    “地震了?”林覺心驚膽戰地問道。


    “下半夜校園裏的環境還會持續發生變化,反正隻會越來越惡劣,沒什麽好擔心的。”宋寒章說。


    這話聽起來讓人沒法不擔心啊,林覺腹誹。


    兩人繼續向時鍾廣場走去,第一次地震之後,這種震感就開始頻繁出現,雖然沒有造成破壞,但是總讓人覺得山雨欲來。


    前方不遠處的路燈下,有個人靠在路燈柱旁,仿佛早知道他們會來到這裏一般靜候著。


    “陸刃?”林覺對陸刃的突然出現十分驚訝,他不是追著2022隊伍中的那個鬥篷人去了嗎?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陸刃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好久不見啊。”


    林覺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00:42,也沒過多久啊?


    “你在這裏做什麽?”宋寒章問道。


    “等你呀,有人讓我捎個口信給你。”陸刃理所當然地說。


    林覺狐疑地看向陸刃,誰的口信?那個鬥篷人?這傢夥想做什麽?


    宋寒章突然用探究的眼神上下掃視著陸刃,從他的頭髮絲看到他背後用布條包起來的刀,一直看到他的腳尖,仿佛他這個人前所未有的陌生。


    “……我明白了。”宋寒章深深嘆了口氣,鏡片後的眼睛溢滿了說不清的複雜情緒,“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哎呀,你這個人真可怕。”陸刃齜牙,“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口信的內容,隻能讓我一個人聽,對吧?”宋寒章問道。


    “當然啦。”陸刃說著,笑嘻嘻地看向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林覺。


    “林覺,你先去廣場……不,先在附近等我。”宋寒章對林覺說。


    林覺垮下了臉,又是這樣,每次有什麽事情都不肯告訴他,他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嗎?他又不會做什麽不利於他的事情,為什麽要把他排除在外呢?陸刃可以知道的事情,為什麽他不可以?失落和氣憤的情緒堵在林覺的胸口,還有一絲酸澀苦悶,折磨得他不能安寧。


    “哎哎,你的大兔子耳朵都耷拉下來了。”陸刃調笑道。


    林覺鬱鬱地看著宋寒章,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高興。


    宋寒章深深地看著他,隻說了兩個字:“聽話。”


    林覺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忍了下來。他不想當著陸刃的麵和宋寒章吵起來――他覺得自己恐怕也沒法和他吵起來――還是等陸刃走了之後再談談這件事吧。


    但為了表現出自己還在生氣,林覺沒和宋寒章打招呼,徑直就走了,他也沒走得太遠,生怕宋寒章找不到他,就在不遠處路燈下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長槍就握在他的手中,林覺也顧不上椅子髒不髒,往椅背上一靠,抬頭看著霧蒙蒙的天空發呆。


    現在他已經搞不清楚,宋寒章究竟是信任他還是不信任他了。說是信任吧,這種重大的事情他還是一個人藏在心底,說是不信任吧,可他連自己的命匣都託付給他了……


    想到這裏,林覺拉開外套口袋的拉鏈,摸了摸裏麵的巫妖命匣。命匣摸上去冰涼涼的,外麵還雕刻著複雜的圖騰,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命匣竟然能寄託一個人死而復生的希望,真是不可思議……


    真希望永遠也不要用上它啊,林覺心想。


    一個人的時候林覺的思緒漸漸飄遠了,他甚至想到了如果他們取得勝利離開這個遊戲之後的事情,他會做什麽呢?別的不說,至少要請宋寒章去看個電影吧,他們相識在這個恐怖的遊戲中,平日裏不是為下一輪遊戲做準備,就是在遊戲中掙紮拚命,實在沒什麽閑情逸緻去享受生活啊。


    希望離開了這個遊戲,宋寒章能過得輕鬆一點吧。


    遠處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林覺豎起了耳朵,立刻轉過頭去,可是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宋寒章的身影,而是顧風儀和柳清清,林覺立刻警惕了起來,戒備地看著柳清清。


    她看起來不太妙,一臉失血過多的蒼白,右手上用布條纏著,上麵還有嫣紅的血跡。看到林覺不善的眼神,她抿了抿嘴,別過臉一聲不吭。


    “宋寒章呢?”顧風儀問他。


    林覺的心情十分糾結,這要他怎麽回答?難道要說宋寒章在和陸刃談話,讓他在一旁等著?這也太丟臉了!絕對不行!


    於是餘怒未消的林覺麵無表情地黑了宋寒章一把:“他拉肚子了。”


    顧風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考慮到安全問題,她是希望和其他人一同前往時鍾廣場的,否則2022的隊伍見到她們隻有兩人,很可能仗著人數優勢撕毀口頭合作的協定,先將她們消滅了。現在雖然有了點小意外,但這個想法還是沒有改變。


    “那我們等等他好了。”顧風儀說。


    林覺瞥了柳清清一眼,他本來以為顧風儀就算狠不下心殺了柳清清,至少也該撇開她單獨行動,但是柳清清現在卻仍然被顧風儀庇護在羽翼下,這倒是讓他費解,柳清清是怎麽說服顧風儀的?


    要不要把學長對柳清清的懷疑告訴顧風儀呢?林覺遲疑著,斟酌了半天還是開了口:“顧風儀,柳……”


    “如果你是想說柳清清是不是猶大,這件事我已經很認真地考慮過了,雖然她身上有很大的嫌疑,但是畢竟我們沒有決定性的證據。我需要在殺死單後再對這件事做出評判,期間我負責監視她的行動,如果她有傷害其他人的傾向,我會親手解決她。希望你們能接受這個處理辦法。”顧風儀打斷了林覺的話,完全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對他的通知。


    林覺皺著眉,不解地看著顧風儀,又看向柳清清。柳清清撫摸著自己包著布條的右手,臉色慘白得搖搖欲墜,可還是站直了身體,一言不發。


    林覺想了一會兒,易地而處,如果現在宋寒章是那個最有嫌疑的人,他恐怕也會做出顧風儀這樣的判斷,甚至比她更極端――她至少還是深深地懷疑著柳清清的,隻是出於昔日的情分所以對她格外留情,換作是林覺,說不定跟著宋寒章被忽悠得一條道走到黑了。


    但他也沒有貿然答應顧風儀什麽,隻是說:“等宋寒章來了再說這事吧。”


    顧風儀點了點頭,她看起來情緒很糟糕,柳清清的事情擾得她心煩意亂,她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她以為自己是個很理性的人,可是事到臨頭原來也是個感情用事的廢物,果然還是遺傳了那個女人的基因的關係嗎?她自嘲地想,她怎麽就不多遺傳一點那個男人冷酷無情的性格呢?雖然她怨恨他的風流多情,給她添了能湊齊一支足球隊的兄弟姐妹,可是這種怨恨之下,她還是和他們一樣竭盡全力地去討好他。


    這無疑是一種扭曲的親情關係,她甚至不認為這是親情,哪怕他們是父女,維繫著這份關係的除了無法磨滅的血緣,就隻剩下利益和算計。


    他隻喜歡最優秀的那一個,不是最好的,就等於是不存在的。但他偏偏有一打的孩子,還有數不清的情婦,誰都想做他看得到的那一個,無論是為了感情,還是為了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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