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聲音幹澀極了,“你的臉……?”“這個才是我的本來麵目,平時隻是不得不做點偽裝而已。”男人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是一張極美的臉,狹長的眼睛裏眼波流轉,在有些昏暗的房間裏竟顯出幾分妖異來。“為什麽要……?”尹邵庭可以理解這個人改變容貌,卻對一張偽造的過分漂亮的麵孔有些本能地感到別扭。“我說了,這才是我的‘本來麵目’。”尹邵泓走到沙發旁坐下,手指摩挲著皮沙發的靠背,側過頭看了一眼窗外,“你這個地方不錯,比那個死氣沉沉的宅子強多了。”“二哥……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尹邵庭不禁疑惑。雖然自己的住處並沒有特別保密,但對方想要知道地址卻也要花一番功夫。“這麽明目張膽地調查我,還追加了那麽多投資,你覺得我會傻到一無所知?或者說……”尹邵泓用銳利的目光掃過弟弟的臉,唇角緩緩勾起,“你本來就抱著被我發現也無所謂,或者被我發現還更好的心思?”尹邵庭不由麵色微變。“多麽偉大!在背後默默支持我的弟弟,甚至不問我想用這筆錢去做什麽。等我發現的時候,自然會由衷地承你的情,也許連母親的死都不會再和你計較,重新恢複到兄友弟恭的狀態,皆大歡喜是不是?你一定每天都在想,到底我什麽時候才能發現你的苦心呢,發現了之後又會有什麽反應對不對?”尹邵庭怔怔地看著麵前的人,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慢慢變冷。“說起來,到底是為什麽呢?”尹邵泓站起來,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異母弟弟,“是什麽原因讓你不惜瞞著親生母親,也要幫我呢?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目標和她是一樣的吧?難道是因為你這個人特別重感情?或者是出於你對母親的逆反心理?還是說……”麵對步步緊逼的人,尹邵庭第一次有了想要轉身逃跑的想法。視線低垂,似乎有什麽答案呼之欲出。他惶恐之極,想要阻止,卻絲毫沒有辦法。手腕被對方扣住,體溫沿著皮膚傳遞過來,尹邵庭的心猛地一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甚至無法反抗對方捉起自己的下巴。“你是喜歡我吧?”耳中轟的一聲,尹邵庭呆呆地看著對方的臉越來越近,在距離他不過幾公分的地方突然頓住:“兄弟逆倫,你真不愧是她的兒子,一樣令人惡心。”腦海中一片空白。尹邵庭突然明白了,麵前的人是一張網,他命中注定永遠也逃不脫的一張網。“不過……”尹邵泓輕笑,“其實我們之間也並不是沒有彌補的機會。”用手指摩挲著弟弟的下巴,仿佛能感覺到他全身的僵硬:“我很快要去做一件事,這件事很危險。若是我沒有回來,自然會有人接替我去完成它。你要做的就是,如果有人撥通專線電話來找你,並答對了密碼的話,就要想辦法交給他尹家全部的力量。因為如果連我都無法成功的話,那就唯有借用尹家的力量才有希望。必要的時候,你可以轉告父親,尹家真正的主人就要回來了,唯有他才能繼承這份產業。”“……”短暫的震撼之後,尹邵庭很快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動搖這個人決心的資本,他甚至沒有立場說一句不要去。在尹邵泓眼中自己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因為有那份無法訴諸於口的愛,自己背叛他的可能更低一些,僅此而已。“可以。”他艱難地開口。“真的可以?我什麽承諾都不能給你,最多隻能和你做回兄弟而已。也許……下輩子可以考慮做你的情人?”尹邵泓笑得狡黠。尹邵庭鄭重地點頭。“好了,那告訴我,你想要什麽作為密碼?”身邊的人笑著問。“棠棣之華,就用棠棣之華作為密碼吧。”尹邵庭歎了口氣,聲音低得就像是在自言自語。再然後就是那個人的突然失蹤。尹邵庭發動了一切力量去找他,甚至不惜為此和母親翻臉。可惜他終究晚了一步,對方在他用尹家二少爺這個名分相要挾之前就下了毒手。那一天,尹邵庭喝了一天一夜的酒。第二天卻又開始嚴格遵循他過往的作息,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再後來便是潛入麒麟。尹邵庭從母親口中知道了許多秘密,甚至隱隱知道了在麒麟地下一層裏的那個人的身份。又一個名義上的哥哥嗎?可惜,對他來說,唯有那個已經不在了的人才配得上這個稱呼。事情究竟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尹邵庭歎了口氣,卻怎麽也想不清其中的經過。那個人回來了,自己卻連麵對的勇氣都沒有。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私人飛機的好處就是無論你在上麵怎麽酗酒,都沒有人會來阻止。他端著酒杯,意識已經有些模糊。飛機為何還沒起飛?自己坐上來了之後,這已經是第幾杯了?四杯?五杯?還是更多?他仰頭打算幹掉杯中的酒,手腕卻被一隻手牢牢固定住了。抬起頭迷茫地笑了笑:“你來啦。”對方似乎被他的樣子逗樂了,攤開掌心,將一個銀色的東西在尹邵庭麵前晃了晃:“怎麽?把戒指留下,你卻想跑?”“戒指……”尹邵庭眨了眨眼睛,試圖把麵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戒指本來就是你的,當然應該還給你。我就不留下惡心你了,嘿嘿……我在太平洋上有個小島。有時候想想,這輩子做個漁夫倒也不錯。”“可惜我對這種生活沒興趣。”來人奪去酒杯,放在小桌上,一雙灼灼的眼睛盯著尹邵庭,“我要先跟你說三件事,然後給你一個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的機會。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嗎?”尹邵庭晃了晃腦袋,用力點頭。麵貌清秀的男人不由笑了。“第一件事,我不完全是你的二哥。雖然靈魂是他的不錯,但是經過那麽久,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誰了。我隻知道我是在他離開家之後接管了他的身體,以及他所有的記憶。所以你小時候迷戀的那個並不是我,你明不明白?”尹邵庭呆了一下,點頭。“第二件事,因為解飛分了一部分神念給我,所以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對白麒感到十分親切。如果今後有什麽過分親密的舉動,那絕不是出於我的本意,這種影響會在幾年之內漸漸消失。”“怪不得,怪不得……”尹邵庭一臉恍然,小聲反複嘟囔。“第三件事,我不知道這些年你有沒有對別人有好感,不過如果你選擇了我,就必須永遠忠於自己的選擇。雖然我現在依舊不能向你保證任何事,但是我可以確定,活過來之後,我非常不想你離開,非常不想。”尹邵庭突然一把抱住麵前的男人,想要親吻他的嘴唇,卻被對方用力推回了座位。“如果你覺得現在不夠清醒,無法做出判斷,我可以再等你一天。”尹邵泓皺著眉說。“不,我很……清醒。馬上……”尹邵庭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眼神終於漸漸明亮起來。尹邵泓看著弟弟微微腫起的臉頰,眉頭皺得更緊:“那好,你選吧。”“戒指給我。”尹邵庭拿著代表尹家至高權力的戒指,凝視著麵前那隻瑩白的手,晃了晃才終於把戒指套了上去。“左手中指?”尹邵泓笑了起來,“你還像小時候一樣小心謹慎。就對我這麽沒信心嗎?”“我……”尹邵庭想要辯解,無奈雙唇卻被牢牢堵住。“我身上沒有可以回贈你的東西,這個就當是回禮吧!”有人在他的耳旁說。尹邵庭突然想起在多年前的一個傍晚,是麵前的人將半睡半醒的自己從武館架到了車裏,自己的臉靠在他的頸窩,少年汗水的味道仿佛還在鼻端……故鄉,男人與貓?白麒一抬起頭便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睛。“洗洗吧!”男人略帶寵溺地說。白麒呆呆地任由花灑裏的水落到眼睛裏,然後發出一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