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白麒一臉不愉。“如果我沒看錯,你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如果再硬撐,不超過三小時就會陷入昏迷。”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你是希望我到時候仔細檢查你,還是現在配合治療?”“……”“何況你左眼裏的東西靠自己的力量是無法取出來的吧?”程景笑了笑。“如果你能把它弄出來,我就配合你。”白麒幹脆地走進別墅。別墅裏的醫療設施出乎意料的齊全,半個大廳儼然已經被改造成了一間醫護室。尹邵庭似乎對程景極為信任,見他開始診斷白麒的左眼,就說要離開去準備早餐。“你親自做飯?”段野知道尹邵庭的真實身份,不由有些驚奇。“島上隻有我們幾個,我不做你做?”也對,在麒麟當了那麽長時間臥底,尹邵庭身上估計已經一點少爺毛病都沒有了。段野想通了之後,轉身去看程景擺弄白麒的眼睛。這個神秘的青年一方麵讓解飛陷入絕境,一方麵又是他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救出來的人,這讓他無法惡言相向,總覺得這個人身上籠罩著重重謎團。“你放心,我之前在m國秘密機構工作,什麽樣的病例都見過。”程景輕輕拍了拍白麒的手背。“那你現在為什麽不做了?”金色的眸子審視著麵前的男人。程景微微一笑:“因為我始終無法忘記,我是一個醫生。”白麒垂下視線,任由程景掰開自己的眼皮。他閉合的左眼皮下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嵌著一個蛛網似的的金屬支架,十二條閃著銀光的金屬穿入皮肉之中,看起來很是恐怖。程景先做了簡單的檢查,再用儀器掃描了傷口。看著掃描出來的圖像,不由皺眉:“強行拆除會產生巨大的電流破壞大腦,不拆除的話每時每刻都會腐蝕眼部周圍的組織,抑製你的再生能力。這……一定很痛吧?”“還好。”白麒露出一個近乎囂張的笑容,“習慣就好。”不過是不讓被剜去左眼的傷口痊愈而已,比起那些剖開肢體的痛苦一點都不算什麽,甚至比不上一次常規測試。不過如果是那些痛苦讓自己發現了“他”的存在,那痛苦也可以成為一件快樂的事?童年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白麒隻記得四歲生日的那天家裏發生了一場意外,他再也沒有見到父母,哥哥也受了極重的傷,隻有他毫發無傷地活了下來。三個月後,哥哥出了院。他們開始經常搬家,好像在躲避著什麽。哥哥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厲,白麒甚至不敢輕易和他說話。直到兩年後,他們突然又搬了回去,搬回了他四歲以前住的地方。白麒開始接受治療。一開始隻是抽血和服用各種藥物,隨後是越來越痛苦的“療程”。白麒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恢複那些傷害需要的時間越來越長,有一次他甚至因為電擊陷入了短暫的昏迷。迷糊之中他隱約聽到了哥哥的聲音。哥哥正在和人討論著“數據”、“極限”、“加大刺激”……他努力睜開眼睛向哥哥的方向望去,卻看到了令他心寒的眼神。狂熱卻冰冷的眼神,那絕不是在看自己的親弟弟,更像是在看一個死物,一件珍貴的死物。第一次發現“他”的時候,白麒正躺在床上無聊地看著心電圖上的起伏發呆。嚴重的失血讓他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整個人處於暈眩狀態,偏偏又難受得無法入睡。突然,他在電子顯示屏上看到了一朵花。眨了眨眼睛,屏幕上的花突然變成了一片隨風舞動的草地,草地上長出一棵樹,越來越高大,枝椏伸展開來。很快,樹上結出了許多蘋果,一隻兔子一蹦一跳地跑來,一頭撞在樹上。一隻蘋果掉下來,滾落到小溪中,被一條怪魚吞了下去……白麒在看到兩隻青蛙抱成一團跳舞的時候終於支撐不住睡了過去。真是有趣的幻覺,他閉著眼睛想。白麒並不傻。相反,他比大多數人都聰明得多。他的智慧幾乎是與生俱來的,盡管沒有任何學習的環境,他卻可以從細微之處得到許多知識。所以他沒過多久就意識到兄長並沒有把他當做弟弟看待,而是將他作為了一個罕見的實驗材料。要逃出去,白麒暗下決心。第一次的出逃很不成功,白麒甚至沒走出十米就被抓了回來。他被換到了一間特殊的房間,即使以他的力量也絲毫破壞不了的房間。久未出現的白碩陽終於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賞了他一頓帶電的鞭子。他第一次經曆這種完全懲罰性的痛苦,四肢被固定住,背上出現一片片的焦黑,隨後結疤落下,重新露出光滑的皮膚。白麒尖叫著,掙紮著,過大的力量將他雙手的手腕都折斷了。長達三小時的懲罰過去之後,醫生不得不重新敲碎長歪了的骨頭,為他接好手腕。白碩陽說:“麒,你記住,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除了死亡,我永遠不會放你出去。”白麒躺在床上,比身體的痛苦更令他難以忍受的是絕望的無力感。白碩陽比他強大,他有許多手下,而自己隻是孤身一人,懂的東西也不多,根本無法擺脫他的控製。房間的四壁上投射出一派爛漫的□,森林裏百花齊放,然而這一切都是假的,他隻想要出去!忽然,一隻鬆鼠從樹上竄了下來,跑到距離白麒最近的牆麵上,擺出各種有趣的姿勢。白麒皺了皺眉,低聲問:“你是誰?”他想,他一定是瘋了,竟然會對虛幻的假象中的動物說話。鬆鼠突然變成了一堆散落在地的栗子,在牆麵上組成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我要守護你。”驚喜,神秘朋友?一陣風刮過,地上的栗子頓時被卷得不見了蹤影。白麒用力眨了眨眼睛,手指在冰冷的牆壁上摸了摸。還是熟悉的金屬質感,如果不是在做夢的話,剛才他看到的到底是什麽呢?神秘的圖案一連幾周都沒有出現,白麒躺在床上思來想去,總覺得兩次看到這有趣的幻覺都是在自己重傷之後,會不會和受傷有關係呢?他突然有些期盼三天之後的常規檢查。每月一次的檢查總是能讓他奄奄一息,有好幾次他都懷疑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是不是還能活過來。唯一的問題是,每次常規檢查之後他總要昏迷一段時間,等醒來後身體就已經完全恢複了,那要怎麽才能見到神秘的圖案呢?白麒閉著眼睛,感覺到身體被放在了床上。左手的指甲深深地刺進了掌心裏,他必須保證自己醒著回到房間。護送人員離開之後,他奮力撐開眼皮,然而汗水和淚水卻模糊了視線。再次用力紮了一下掌心,他終於清醒過來,抬起好似重逾千斤的手臂揉了揉眼睛,死死盯著牆上的風景。古色古香的回廊,接天的荷葉。白麒失望地發現圖案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果然前兩次隻是自己的幻覺嗎?突然,一滴露珠從屋簷上滴落下來,打在一個白色的花苞上。層層淡粉色的花瓣緩緩綻開,露出中心小小的蓮台,在風中微微搖曳。“是你嗎?”聲音比意想之中還要嘶啞,白麒不得不咽下一些口水潤了潤喉嚨。一顆蓮子蹦出蓮台,不到片刻功夫就伸展出了白色的四肢。雙手摸索了一陣,在最上方拉扯出了一個圓圓的小腦袋。白色的小人左顧右盼在蓮台上轉了好幾圈,才正對著白麒盤腿坐了下來。白麒不由輕笑起來:“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你為什麽隻在我受傷的時候來?”白色的小人指了指自己,用力搖了搖頭。“不是?那你別的時候也在看我?”白麒皺著眉試圖解讀小人的意思。白色的小人點點頭,扯下一片花瓣頂在頭上,前後左右走了幾步,終於在一個地方蹲好。一滴水珠從屋簷上滑落,正打在他頭頂的花瓣上。小人晃了晃,似乎很高興可以接住水珠,頂著花瓣跳起舞來。白麒托著腮幫子看著牆麵上的表演,又一次微笑著進入了夢鄉。直到多年後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他也覺得奇怪,為什麽會那麽輕易相信這位神秘的朋友呢?怎麽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可能是白碩陽派來的呢?也許是因為……這種傻傻的安慰方式是隻屬於“他”的絕招吧!確定了隻有在受傷的時候才會看到神秘的圖案,白麒開始刻意裝出十分痛苦的模樣。真的做起來他才發現這一點都不難。當隻有一個人的時候他懶得表現痛苦,或者說即使表現出來也沒有絲毫用處。一旦知道有個神秘的朋友在默默地關心自己,那些眼淚和哀嚎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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