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贊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女人一般瞪著她:“娘……”


    “我不是你娘。”林妃拿起繡到一半的花繃子,手指不停,也不抬頭看他:“你自小就是極聰明的孩子,認了我之後也從不給我添亂,這很好。但現在不比從前,你以為還是挑撥就夠了麽?禦案後麵那個位置沒你的份兒,就算你是我親生的,娘也不會讓你去爭。”


    李贊直直的跪著,說不出話來。


    “人死了就是死了。你托送在這個地方,原就別想著什麽都能公平。別人家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龍,你生下來就已經是龍,可想過這個身份日後該幹些什麽?光是給你娘報仇麽?”


    “孩兒……不知道。”


    當年的李贊真的不知道,也真的沒想到像碗白開水一樣的林妃會跟他說出這樣的話。


    是林妃與他一次長談掐斷了他的異想天開,也是林妃的話給了他當頭棒喝。


    堂堂男兒,總算計自己那點小利害,一分仇要記一輩子,三分恨要拉人家全家陪葬,這不是男人,更不是皇子應該做得出的事。


    李贊想起來了,林妃的父親是當朝吏部侍郎,更是名貫南北的大儒。都說南蔡北林,南邊的蔡家人才輩出,京城的林氏卻隻有一個不甚出色的兒子,林妃的弟弟。


    恍然間,李贊似乎摸到一點靈感。如果林妃是男人……憑她在後宮中的種種作為,恐怕北林也後繼有人了吧?


    “孩兒知錯!”


    李贊人生中第一次認錯,就是認給林妃。也是這第一次之後,他被引至一個新的世界,開闊,博大。也,不再流於他以前善於玩弄的那些下等伎倆……


    而他第二次認錯,卻是對著一個三層的木架。


    架子上有三十個牌位,從初一到三十。


    緩慢的將每一個牌位都擦拭一遍,還有已經擺在牌位前的銀簪。自從他接手璿璣營之後,已經死過很多個探子和刺客了……


    “朕將璿璣營交付給你,就是看中林妃對你的教養。璿璣營,監察百官但決不能與任何一派親近。助長其一,隻會落得一方獨大。需知你要維繫的是各方平衡,讓他們相互牽製,才是國家安穩之道。”


    如果是皇帝昏庸呢?


    李贊沒有將這個問題問出口。父皇,也沒有將這個問題挑明,隻是給他三份密詔。一份可在危機時派遣調動京畿總兵及其下所有兵力,一份直接授意持密詔者暫領都察院,一份可於大亂時特招築北王率軍上京。


    李贊知道,這三分密詔中的任何一個都不能亂動。否則,隻會讓這個他傾注了全部心血的國家動盪不安。他也知道,父皇必然還另設一人牽製他。也許是某一位皇兄,也學是某一位重臣。


    最終,兩份調動兵馬的密詔被深埋在林妃的宮苑之中。在其上,李贊親手種植了許多萱草,他,要出宮立府了。


    “娘,孩兒就要出去了,您可還有什麽話要特別囑咐的麽?”


    林妃還是那樣淡而暖的微笑著看他:“莫要剛愎自用。”


    李贊垂頭:“孩兒謹記。”


    林妃笑著搖頭:“你啊,總要栽一個跟頭才記得。”


    新帝登基,璿璣營易主。


    李贊果然還是被林妃說中了……這個跟頭栽的夠狠!


    【慶南王篇】


    榮敏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有個哥哥或弟弟陪他玩耍。但是,他隻有一個姐姐,還是個文靜得看到他爬樹都會驚呼著暈過去的姐姐。


    即使這樣,他還是喜歡與姐姐開玩笑。偷她的小貓,踩住她的裙子,突然從樹後跳出來嚇得她哇哇叫。


    每每此時老王爺就會嘆氣,把他抱在腿上搖:“敏兒這脾性既不像我也不像王妃,竟是與他小舅舅八分相似。”


    榮敏可喜歡小舅舅了。但王府裏的先生們總告訴他,“小舅爺是個不學無術的,世子萬萬不能學他。”


    小舅舅拎著劍跑去闖蕩江湖就是不學無術麽?但他會作詩,會彈琴,會畫畫,還會上樹摘果子,“自己摘的吃著香甜。”


    於是榮敏也去摘,於是終於馬失前蹄掉下來了一次,於是老王爺怒極,要將王府裏的果樹都砍掉。榮敏大哭:“別!我以後不摘了就是。”


    僅僅不上樹是不夠的,老王爺自王妃過世後身體情況每日愈下,為了日後的打算,隻能將小小年紀的榮敏帶在身邊。


    十一二歲的孩子,每日裏手把手的交。屯田,水利,鹽場,茶園……


    榮敏習武,但也是三天的興頭就作罷。後來當時他的西席蔡先生想了個招兒,買進來十幾個孤兒陪著一起讀書習武,到還真是圓了榮敏一個當孩子頭兒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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