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驚變突發之後,十五一時隻想到穩住夕醉樓的人,順便感慨一番自己退役無望。但,現在靜下心來,轉念再想卻是冷汗冒了全身。


    每一個被璿璣營選中的人入營之時,都會收到衣衫,蒙麵布,銀簪,飛刀等等配給。


    他還記得,當時是四哥親手交給他的,他說:“每一支銀簪都代表了一個璿璣營的人。簪尾有標記,從此以後,你的名字就是那標記的番號。簪子每隔二十日淬毒一次,可做保命時最後反戈一擊,如若差事失手,以簪自盡,萬萬不能活著落入他人之手。”


    在他櫃裏存著那個專門給銀簪淬毒的小藥瓶,裏頭裝的是璿璣營秘製劇毒,見銀不變色……


    十五放下筆,等那墨汁幹透。


    原來銀簪之毒這麽邪門麽?早先聽李大人親口說過,這毒如果不用璿璣營的解藥,縱使去了毒性,人也會瘋癲癡傻。可為什麽賀雲天明明吃了解藥……


    這恐怕是李大人防備萬一自盡的刺客死不透,一時為了活命說出簪內秘密,被人餵了解毒藥丸?於是,無人知道這解毒其實需兩層,第一層在簪內,第二層在璿璣營的哪位前輩手裏,又或者是李大人親自掌控?


    一滴冷汗順著他的後脊樑滑下。


    如果這事輪到自己身上,豈不是市麵上會多一個大瘋子?幻想了一下自己搖頭晃腦滿街瘋跑的樣子,十五,傷心了。


    “你的字真不錯。”蒲紹誠心誠意的誇獎。


    “嗯,十五寫的比你強許多。”翠翠彎下腰仔細看,“咦,你為什麽要稱呼庚王為李大人?”


    “對啊對啊,為什麽?”侍衛甲乙丙丁齊聲附和。


    十五震驚!“你們偷看我寫信?!”


    圍觀人群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翠翠機靈:“我們沒有偷看,這是明目張膽的直接看。”


    呼……還好他沒寫什麽慶南王的壞話,跟李大人索取解藥是公開的,看就看了罷。十五默默的取過一張紙,對摺裁剪妥當,又提筆畫了朵牡丹。


    “啊!真好看!十五十五,你也給我畫一個當花模子吧,我繡手絹使。”


    “唔,好的。”


    “我也要。”蒲紹眼饞的要命,想不到璿璣營的刺客水墨丹青都如此厲害!想他自己那筆爛字,唉!“給我畫個大的!”


    “不會,我隻會畫這麽點兒的。”


    “咦?”


    “大的也行,我會畫大烏龜,你要麽?”


    後來蒲紹和翠翠等人纏個不休,到底一人要走了一副牡丹圖。


    十五給他們畫的,與他畫在信箋封皮上的乍看沒什麽兩樣,細看看,那封皮牡丹的花蕊用深淺墨水點出兩個小字——十五。


    這,還得有心人去看。稍不注意,旁的人輕易是看不出的。


    但榮敏不是旁的人,他對著信箋端詳片刻就看出了端倪,也不說,隻是微微一笑,“想不到區區一名刺客還有這種能耐。”


    蔡廷捋著鬍鬚:“庚王好情趣。”見慶南王將信箋揣進袖中,“王爺不替他送出去麽?”


    榮敏搖頭:“自那日遇襲十五受傷我便派人送了信給李贊,信中有提到他擲出銀簪擊中賀雲天,如果李贊真如傳言般聰明絕頂,自會派人帶著解藥來。”


    蔡先生略有迷茫:“庚王如若想不到夕醉樓解毒失敗這一層呢?”


    榮敏毫不在意:“雲城本就是藥材盛產之地,夕醉樓更是製毒的行家。李贊又不是無知小兒,他那璿璣營怎會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門派一無所知?無妨。”


    蔡先生依舊覺得不妥,“這牽涉一藥換一藥,若是夕醉樓拿不到解藥,必然也不會給十五解毒。依翠翠所說,十五的體力大不如前了。”


    “嗯,本王心中有數,先生無需多慮。”解不了就解不了,正好從璿璣營退下來,養在王府裏給我解悶兒,豈不是更妙?


    榮敏摸了摸袖中的信箋,誌得意滿,從容起身走向書房。


    蔡廷站在廳堂裏,等慶南王走了,微微搖頭嘆息。


    王爺又任性了。


    也罷,吩咐大夫盯緊十五進補就是,難得有個能逗王爺開心的人。唉~~老王爺子嗣單薄,隻有這一兒一女,大公主早早嫁了,小王爺十幾歲就獨撐王府。算計他的人太多,裏外也沒個可以依靠的人,脾氣古怪些也是正常。


    十五說定的三日之約已過了兩日。


    當時故作鎮定答應了穆子規,不過是習慣性拖延些時間容他想想對策,理順一下思路。換做平日,將敵人拖上一時就是他這刺客脫身的機會,但現在人在慶南王府,天天身邊小廝侍女環繞,想脫身也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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