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這夕醉樓的“大俠”卻一直纏著十五問個不停。他在酒肆中雖成功擋了十五一記暗器,但那角度之刁鑽讓他非常驚奇。如若不是他反應快,現在早就成了躺在地上的屍體。


    “你師父是哪位高人?怎的這般擲暗器的手法在下從未見過?”


    想他們夕醉樓成名絕技之一就是暗器,穆子規亦是箇中高手,隻不過自上任樓主偶得一套絕世劍譜後才大興劍術。


    “夏迷。”


    “蝦米?”


    十五慢慢轉過頭,眼仁兒烏壓壓的像兩團黑雲,一字一頓:“夏,迷。夏天的,夏,迷惑的,迷。”


    穆子規調動所有腦漿子想了半刻,“哦~~久仰。”


    十五依舊是麵無表情:“師父從未行走江湖,你去哪裏久仰他?”


    穆子規淡定的“嗯”了一聲,“小兄弟,這隻不過是江湖中尋常的場麵話。”


    十五恍然大悟狀,“哦~穆大俠,久仰久仰。”


    “聽你口音不像是南域人。”


    十五忽然覺得這穆子規怎麽像隻蒼蠅?還是說夕醉樓的人都是大嘴長舌之流?沈聿楓天天嘴欠被他收拾,這姓穆的似乎也沒好到哪兒去。


    “我習慣說官話,在王府做事,你懂的。”後半句已然變成南域腔調。


    穆子規滿眼崇拜:“大牛兄弟果然厲害。在酒肆中那地痞無賴扮得出神入化,現在看來卻是個標準的冷麵侍衛,口音也是說變就變……這讓哥哥我不由得聯想起官家的璿璣營。”


    十五忽然抬手一指:“看,那邊是山,這邊是稻田。”


    南域盛夏天氣極熱,所謂驕陽似火。十五總覺得這邊似乎比北方離太陽近,日日睜開眼就能看到天上懸掛著一隻大火球,呼哧呼哧的似是要把人都烤成肉幹。


    他自有記憶起,冷熱向來不甚在意。璿璣營更是專門教習靜心之法,縱是當差時熱得全身濕透也不會心煩意亂。


    王府發的夏季侍衛服是霜白,似乎還泛著點淺淺的藍。十五頭一次穿上時差點以為第二天是要跟王爺去哪一家奔喪,後來才發現,這是眾侍衛慣常穿戴。


    隻不過這種南域特有的布料染色工藝獨特,洗幾水後白色就會淡去,再洗幾水,幾乎變成淺藍的月白色。


    南域人普遍膚色偏深,十五這副風吹雨打造就的麥色皮相放在人堆裏竟是出奇的融合。


    雖然心靜,但汗還是要出的,而且出的很多。衣衫浸濕了又被太陽烤幹,如此反覆,十五默默的想,隻怕身上搓一搓都會掉鹽沫。


    剛才跟穆子規打岔,隨手指東指西,卻是無意中看到路旁稻田。雖未幹涸,但水線已是極低,能看到稻秧青綠的梗,有的地方甚至已經沒有水,隻剩稀泥般的表麵。


    十五又留意了一下田邊灌溉渠,水渠斜坡上有明顯的吃水線,離現下水麵竟有尺餘。


    “今年南域的雨水不好啊~”穆子規也看見了,“我來時由雲城坐船而下,阿福江上遊就不甚豐沛,我們那邊有些小山泉也幹了。”


    十五沒答話。


    一路上他將所過之處農田、茶園的情況全收在眼底記在心裏,這,是習慣。誰知道主子什麽時候突然會問起?


    也許慶南王不會問,但李大人有這個愛好,一次兩次記不住也就算了,多了,二叔總有辦法讓人長記性。


    回到王府,榮敏陪著穆子規一同去見沈聿楓。


    十五和蒲紹自然是要跟進去的。不想那自詡“籠中鳥”的沈劍客見了老朋友非但不開心,一張俊臉冷得堪比冰塊:“你來做什麽?看我笑話麽!”


    這人真是古怪。難道得了什麽稀奇病症不成?人家老友來探,不問來因到先刻薄兩句。他以為天下所有人都要害他,挖苦他,擠兌他麽?


    十五心想:形神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如果我是穆子規,肯定要損回去幾句,諸如“對啊,我就是看看你怎麽還沒死”之類。


    可惜穆大俠不但不生氣,反而聞言軟語:“小楓跟我回雲城吧,樓主記掛得很。”


    “他會記掛我?笑話!”


    穆子規輕嘆:“樓主那人脾氣硬得很,出了那件事他總要維護夕醉樓的臉麵。你負氣走了,他日日都要去談夕閣裏小坐片刻,有時喝多了還會叫你名字。你們倆呀,從小打到大,其實他心裏很在意你啊~”


    十五第一反應:這樓主是個女的,還喜歡沈聿楓。


    隨後又想道:能當一個門派的頭兒,估計也是名悍婦,怪不得這小白臉子劍客要跑出來。唔……換做旁的男人,隻怕十有八九也要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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