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見他這做派,笑道:“這三塊靈石倒也沒白花,不但送花籃,還白得了一件玩意兒,你們太微宮這香烏果,就是專門衝著整個河洛的孩子來的吧?”


    曾普笑著送他出門。


    很快香烏果也打開了市場,不過香烏樹移種還未成功,所得都是野生的,產量不多,就算如此,也大大改善了曾家村村民的生活。


    這天鍾令儀來長洛城采購丹藥法器,順便將鋪子數日經營所得帶回太微宮,還在丹藥鋪時聽的大家議論紛紛,說西蜀那邊又地動山搖了,浣花城都倒塌了,如今長天門弟子流離失所,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


    鍾令儀臉色微沉,丹藥也不買了,匆匆去了城主府。


    第166章 地動山搖(下)


    長洛城城主朱權得知鍾令儀是來打聽消息的,說:“不錯,西蜀確實地動了,就在昨天。幾天前,長天門馴養的靈獸就表現異常,到處亂飛亂跑,驚恐不安,似要逃命一般,大家都說隻怕要地動了。西蜀自古以來就是地動多發地帶,長天門應付地動頗有經驗,提前做了疏散,把人和靈獸全都轉移到空曠安全的地方。可沒想到這次地動十分厲害,山川河流瞬間變成廢墟不說,就連浣花城都遭到毀滅性破壞,長天門所在的宮殿樓閣都倒塌了,好在地動是在白天發生,長天門又有所準備,人員傷亡不多。”


    長天門地動固然令人唏噓同情,但跟鍾令儀關係不大,她關心的另有其事,“這次長天門受了這麽大的災難,是不是又要捐資籌款了?”


    朱權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頓了頓方說:“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也是應該的,剛才長天門的齊休就來找我,說要城主府牽頭,在長洛城辦一個‘互助會’,還給了我一張名單,讓我把上麵的人都請來。”說著把名單遞給鍾令儀看。


    鍾令儀眼睛一掃,太微宮赫然在列,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心想不愧是長天門,做事真是不講究,還指名道姓,生怕別人不肯捐資似的,就是原本有意伸出援手的,心裏也膈應得慌。


    長天門如此做派,眾人心裏雖然頗有微詞,礙於情麵道義或懾於長天門的威勢,到了“互助會”那天,還是都去了。到了捐資環節,長天門又出幺蛾子了,把每家捐了多少靈石財物全都當場念出來,還連念三遍,誰多誰少一目了然。長天門的弟子又在一邊虎視眈眈,原本隻打算捐五千靈石的少不得改成一萬,就是如此,長天門還嫌少。太微宮家底薄,跟長天門又關係平平,鍾令儀本想捐個兩千靈石湊數,結果在場之人竟沒有低於五千靈石的,隻好不情不願捐了五千靈石。


    誰知齊休見了竟說:“鍾宮主,太微宮扶蘇芽可是日進鬥金、坐地生財,別說五千靈石,就是五萬也拿得出來,你就這麽吝嗇小氣嗎?”


    鍾令儀心想就憑你們長天門幹的事,太微宮能出五千靈石已經是不計前嫌心胸寬廣了,竟然還不知足,氣得正要翻臉時,景白在一旁不緊不慢說:“齊道友,長天門遭此厄難,大家都心生同情,才會聚集在此,伸出援助之手。捐資籌款,原本就是有心便好,不在多寡,你說是不是?”


    齊休一眼掃到他手裏的斬霜劍,不敢惹他,輕哼一聲,走開了。


    此次捐資籌款,因長天門貪心霸道,鬧出了不少風波。長洛城衛家背靠極意觀,平素跟長天門又無來往,互助會上隻捐了最低標準的五千靈石。齊休卻大為不滿,心想我拿太微宮沒辦法,還治不了你區區一個衛家嗎?再則另有殺雞儆猴樹立威望的意思,因此夥同河洛地區的盜匪綁架了衛家家主的小兒子。極意觀也曾派人出麵調停,誰知齊休根本就不買賬,一味推脫說跟自己沒關係,最後衛家不得不出錢贖人。出了這事後,長洛城一些門派世家心有餘悸,不少人補捐了一批善款,就當是花錢買平安了。


    鍾令儀聽說衛家的事後,大罵長天門行事下作,這哪是名門正派,簡直比惡貫滿盈的盜賊土匪還不如,一個齊休,便將長洛城搞得烏煙瘴氣,極意觀竟然也不管,如此放任自流,為禍一方,豈不是姑息養奸?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景白歎道:“極意觀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如今長天門勢大,又遭此天災,損失重大,齊休等人行事如此激烈,也不過是圖財,並不害命,萬一逼急了,還不知道這些急紅了眼的人會幹出什麽殺人越貨的事來,唯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吳承繼在一旁說:“別說小小衛家了,就是端木家,不照樣被長天門狠狠咬了一口,卻拿他們沒辦法嗎?”


    鍾令儀忙問:“溟劍宗端木家?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端木家在漢水附近有一座莊園,專門挖掘提煉隕鐵。隕鐵乃是鍛造靈劍的主要材料,價值高昂,這座莊園,乃是端木家的重要財產。長天門遭遇地動後,許多弟子流離失所,加上馴養的大量靈獸無處安置,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端木家的這座莊園占了。若隻是占了莊園倒也罷了,長天門甚至帶領弟子把出產隕鐵的礦山據為己有,端木家如何能忍?雙方自然是大打出手。長天門占的是端木家的私產,溟劍宗不方便出麵,以免引發門派之戰,因此端木家雖然勢力龐大,對上不講規矩的長天門,亦是無可奈何。端木楓勃然大怒,親自率領端木家子弟驅趕長天門的人,結果被趕來的譚綸一掌打傷,狼狽之下,不得不退回東海。


    端木楓臥床養傷之際,溟劍宗其他長老都勸他忍下這口惡氣,不要跟長天門做意氣之爭,說長天門現在是瘋狗,見人就咬,看在浣花城都塌了的份上,別跟他們一般見識,明擺著溟劍宗不肯替端木家出這個頭。端木家丟了莊園又失了隕鐵礦,還折損了不少族中子弟,端木楓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當下暗恨不已,對端木涵說:“看見沒,這就是同門師兄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背地裏說不定還幸災樂禍拍手叫好呢,真是叫人心寒。也恨我實力不濟,若是我早年成功結嬰,譚老鬼豈敢如此放肆囂張!世人所謂的那些規矩道理在強大實力麵前,如同窗戶紙一樣不堪一擊,說到底弱肉強食才是天道,咱們端木家要想家族綿延興旺,還得自強不息才行啊!”


    端木楓受此打擊,一麵準備再次衝擊結嬰,一麵大肆調整溟劍宗內部人事任免。他首先做的就是借蔣翊之手把古月遠從度支堂長老位置上調離,換到禮儀堂主管祭祀禮儀等事宜,公然推舉跟端木家關係最好的七大長老之一徐錦飛為度支堂長老。在推舉徐錦飛為度支堂長老時,溟劍宗內部發生激烈爭吵,以孫正、杜大可為首的部分弟子要求恢複古月遠度支堂長老的身份,堅決反對任命徐錦飛。奈何端木一係人多勢眾,又有蔣翊暗中支持,徐錦飛擔任度支堂長老一事還是順利通過了。


    古月遠、孫正、杜大可等人失望不已,對蔣翊頗多不滿,認為他身為掌門,卻置門派利益不顧,和端木家沆瀣一氣,愧為掌門。


    徐錦飛甫一上任,就大開方便之門從庫房撥了一大筆款項給端木家,名目是用於勘探尋找新的隕鐵礦,還把端木信安排進度支堂,作為自己副手,度支堂儼然成了端木家私庫。古月遠執掌度支堂十餘年,經過他的運籌帷幄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才有今日溟劍宗富饒強盛的局麵,見此情景,自是痛心疾首,指責端木家欲壑難填。


    杜大可更是忍無可忍,直接找到蔣翊,要他把徐錦飛撥出去的款項追回來,並把古月遠請回度支堂坐鎮,又大罵端木楓是“皓首老賊,私心作祟,宗門蠹蟲,罪魁禍首”,聲音之大連守在無極殿外的弟子都聽得一清二楚。


    安排端木家的人進度支堂,這是蔣翊在當上溟劍宗掌門之前就承諾好的,就算他心中有所不滿,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自食其言,因此支吾著不肯答應,一味勸杜大可忍耐。杜大可見狀怒不可遏,質問道:“蔣師兄,你就甘願做端木家傀儡,一直受製於人嗎?溟劍宗到底你是掌門,還是端木建陽是掌門?”


    蔣翊聽了這話,臉上哪裏還掛的住,登時麵色一沉,陰惻惻說:“杜師弟,別忘了自己身份,你對著本座揎拳捋袖,出言不遜,是想忤逆犯上嗎?”


    他連“本座”的自稱都出來了,可見心底惱火之極。杜大可卻不怕,反而冷颼颼看著他,麵無表情說:“怎麽,蔣掌門想要治我的罪?”


    蔣翊哼道:“你以為我不敢嗎?就憑你今天說的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就夠執法堂的人把你拖下去鞭刑五十!”


    杜大可冷笑道:“蔣掌門怎麽會不敢呢,別說鞭刑五十了,就是殺了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畢竟您殺了章彥之,不是也沒人說什麽嘛!”


    蔣翊聞言臉色一白,當初他親手殺了章彥之,雖說不得已,終究是同門相殘,實乃心底之痛,至今仍被不少弟子私下詬病,此時被杜大可毫無顧忌拿出來嘲諷,心虛愧疚湧上心頭,一時頹然不語。


    杜大可大鬧一場,痛罵一頓走了,人還沒回到住處,罵端木楓“皓首老賊,宗門蠹蟲”的話就傳到他耳朵裏了。端木楓心下大怒,他奈何不了譚綸那老鬼,還奈何不了區區杜大可嗎?他本就是溟劍宗執事堂長老,一紙令下,當即把杜大可調離溟劍宗,趕去偏遠小島管漁場去了。


    古月遠、孫正等人都為他抱不平,又問他以後怎麽辦,難道真要去爪哇島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當漁夫嗎。杜大可心灰意冷說:“溟劍宗在端木楓、蔣翊之流手裏哪裏還有希望,眼看長天門威勢日盛,咱們卻是內鬥不停每況愈下,長此以往,都不用外敵出手,溟劍宗自己就會分崩離析,我要想辦法把昭明君請回來!”


    眾人頓時精神一振,唯有景白回來,才能名正言順抗衡端木家這隻“宗門蠹蟲”。幾人商量一番,決定由杜大可帶領李鈺、張寒等十幾名被端木家排擠的弟子去太微宮迎景白。


    古月遠從度支堂調到禮儀堂,每日無所事事,心情苦悶之餘,難免借酒澆愁,醉後曾言:“蔣仲宣本就得位不正,曆代傳下來的掌門玉璽都丟了,這是天命不佑,德不配位,合該讓賢!”很快蔣翊“天命不佑,德不配位”的說法悄悄在溟劍宗弟子中間流傳開來。


    第167章 一山不容二虎(上)


    倏忽之間,又近年關,太微宮亦忙著灑掃、采購、祭祀以備新年。整個冬天風雨不斷,到了年底卻接連都是大晴天。最近天氣晴和溫暖,神女湖邊的柳樹都發芽了,寒冬未消,初春悄然而至。大家都說今年是個暖冬,再過幾天就要立春了,應該不會再冷了。


    鍾令儀現在和景白一樣,天不亮就起來,先練習半天法術,再處理太微宮各項雜務。這天竟有長洛城的人上門告狀,告楊球貪汙受賄私下收取財物。楊球大聲喊冤,“那是他主動給的,我根本沒有問他要!”


    鍾令儀冷聲道:“所以這事是真的?你的確收了他的財物?人家給,你就敢要?”


    楊球氣道:“不過幾瓶丹藥罷了,還不值一百靈石,虧他有臉上門告狀!”


    鍾令儀覺得有必要正一正風氣,冷著臉說:“財物全部退回,帶楊球下去,鞭刑五十,以儆效尤。”


    眾人聽了嚇一跳,財物退回倒也罷了,就楊球這微末道行,鞭刑五十豈不是半條命都沒了?大家以前雖然不喜楊球,但相處久了,多少有幾分感情,曾普勸道:“宮主,楊球有錯在先,是該懲戒,不過鞭刑五十是不是有點過了?念在他是初犯,還請從寬處置。”


    鍾令儀見楊球一臉委屈氣憤的樣子,說:“楊球,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罪不至此?幾瓶丹藥罷了,還是人家主動給的,又沒有殺人放火,何至於大刑伺候?”


    楊球默然不語,顯然被她說中心思。


    鍾令儀肅然道:“楊球,你若還是跟著劉伯言,哪怕你就是巧取豪奪害的人家傾家蕩產,我也管不著,這種事你以前想必沒有少做,估計都沒往心裏去。可是劉伯言不要名聲道義,太微宮不是,太微宮立足河洛上千年,行事光明正大,更有庇護一方之責,容不下任何歪風邪氣。今日你受此懲戒,心裏若是不忿,可以自行離去。”


    吳承繼當眾行刑。鍾令儀又把鍾顯、成木、衛潛等人叫來觀刑。大家知道她這是要拿楊球殺雞儆猴,也沒人敢求情了。


    吳承繼縱然手下留情,五十鞭子下來,楊球亦是皮開肉綻,奄奄一息。


    整個鞭刑過程,鍾令儀從頭到尾站在一旁監督,一言不發。鍾顯倒也罷了,他在溟劍宗見多識廣,自然不會怕區區鞭刑;成木、衛潛、曾慶祥這些小弟子卻是駭得臉色發白,這還是他們入門以來,第一次見識太微宮嚴峻刑罰,就算自己什麽都沒做,也嚇得張皇畏懼,留下深刻印象,暗自警醒,萬萬不可觸犯門規。


    一時眾人散去。曾普扶著麵無人色的楊球回去時,景白送了一瓶丹藥過來,說:“楊球,有些事你跟著劉伯言的時候能做,入了太微宮的門卻不能做,心中當有所醒悟,什麽能為什麽不能為。太微宮乃是名門正派,走的是煌煌大道,你要想留下來,就得謹言慎行,持身以正。你們宮主之所以如此嚴厲,並不是心狠無情,一味拿你作筏子,而正是把你當自己人才會如此——小懲而大誡,此乃人之福也,你懂這個道理嗎?”


    楊球本就不是什麽有德行的人,當初千方百計投靠太微宮也不過是投機之舉,為的是讓自己日子好過,誰知投靠太微宮以後,處處規矩不說,又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毒打,正怨憤難平,心生去意,聽了景白這話,模模糊糊覺得鍾令儀並不是故意折辱他。


    曾普給他上藥時也開解道:“宮主打你是為了你好,不然直接把你趕走豈不是更省事?何須花錢給你又是請醫又是用藥呢!你可別好賴不分,心生恨意。這就像為人父母,自己兒女犯點小錯就打罵得厲害,別人家小孩哪怕又偷又搶呢,也懶得多說一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楊球雖然是個無賴小人,也不懂許多大道理,但也知道打了他把他扔到一邊不管死活,那叫狠毒,打了他又請醫用藥,這就是管教了,心想吃一塹長一智,就當是個教訓,過了兩天到鍾令儀跟前請罪,表示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引以為戒。


    鍾令儀讚道:“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為人靈活,知機識變,以後太微宮還有許多事要仰仗你呢,好好養傷吧。”正式把他收入太微宮門中,並正兒八經上了弟子譜。


    這天正是大年三十,笙歌、曾青石等人一大早便起來,忙著準備晚上的年夜飯。天氣晴朗,惠風和暢,吳承繼帶著成木、衛潛等人來到神女湖旁邊的空曠之地,讓他們演練法術,互相對打,說贏了的人才有資格列席晚上的夜宴,輸了就去外麵站著看別人吃。成木、衛潛等一幹小弟子正各使手段打著架,迎麵忽然走來一群人。吳承繼定睛一看,見是杜大可、李鈺、張寒等人,訝道:“杜師叔,你們怎麽來了?”


    杜大可說:“我們是來找昭明君的。”


    吳承繼忙讓成木他們自己練習,引著杜大可一行人來見景白。


    景白曾經發誓給景雍守孝三年,因此仍住在那個茅草屋裏。杜大可等人見堂上供奉著景雍的畫像,畫像前擺放有靈果,又見景白一身素服,腰上係著麻繩,顯然還在服喪,心下為之動容,全都敬佩不已,忙到景雍畫像前跪拜祭奠一番,這才道明來意。


    杜大可將端木家的貪婪跋扈和蔣翊的無所作為全都說了一遍,又痛心疾首說了溟劍宗現在人心不穩的局麵,他本以為景白自小身負宗門重任,聽了這些定然勃然色變,說不定當場就會隨他回溟劍宗重整乾坤。


    誰知景白聽了後許久沒有反應,半天才說:“杜師弟,大家遠道而來辛苦了,先在這裏休息一夜,明天你們仍回溟劍宗吧。”說完便扔下眾人走了。


    大家麵麵相覷。杜大可張著嘴,好半晌說:“昭明君這是不願意跟我們回去?為什麽?莫不是因為被逐出師門之事,心有怨氣?”


    張寒心思靈活,沉吟道:“昭明君豈是如此心胸狹窄之人,隻怕是另有緣故。上回司姑娘死的時候,靈飛派來人,昭明君不是也來了嗎,我跟李師兄偷偷去找過昭明君,當時就表示要跟吳師兄一樣追隨他左右。昭明君非但不允,還把我們訓了一頓,罵我們倆此舉是意圖分裂溟劍宗,陷他於不忠不義。”


    李鈺忙說:“對對,昭明君當時氣壞了,說我們背叛宗門大逆不道,是溟劍宗的千古罪人呢。”


    杜大可當即無語,說:“昭明君為顧全大局,不肯回去,這可如何是好啊?”


    張寒說:“我看吳師兄跟著昭明君挺好的,修為都漲了一大截,咱們也跟著昭明君好了,昭明君不走,我們也不走,反正昭明君不能不管我們。”


    眾人一聽,全都放下心來。他們此次是偷溜出來的,就算回去也要受到宗門懲罰,杜大可甚至是棄職而走,還不如留下來跟著昭明君,吳承繼不就是個現成的榜樣嘛!


    杜大可領著李鈺、張寒等人出走一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很快蔣翊知道他們竟是去太微宮請景白回來,這不是跟自己作對嗎?眼看掌門之位危矣,當下又氣又怒,立即把他們全都逐出溟劍宗,並且公示天下。這下杜大可等人連東海都回不去了,原本還心存僥幸搖擺不定的人全都死心塌地追隨景白,成日鼓噪著景白才是先掌門欽定的繼承人,他們才是溟劍宗正脈嫡傳。


    杜大可等人被逐出師門後,景白也不能趕他們走,隻能任由他們在自己住的茅草屋旁邊大興土木,搭建了一溜的房屋,顯然是要長居於此了。被逐出師門後,眾人沒了月例,修煉所需的丹藥法器沒有著落,原本杜大可還煩惱不已,不知要如何養活這麽多人。古月遠執掌度支堂多年,對溟劍宗各項收入了如指掌,指點他們去接收溟劍宗設立在各處商鋪本該上交給宗門的供奉,以緩解經濟危機。杜大可等人本就是溟劍宗弟子,深知溟劍宗辦事章程,又有古月遠暗中幫忙,他們冒充度支堂的人去收取供奉,一應手續俱全,自是無人懷疑,接連成功,直到正月過後,真正度支堂的人來了,事情才算爆出來。


    不過爆出來又能怎樣呢?杜大可等人已經騙走了數十萬的靈石,是能搶回來還是派人去太微宮找他們算賬?誰也不願對上昭明君,同門相殘。最後溟劍宗隻能處罰一批管理商鋪的弟子,不了了之。


    如此一來,一些受到處罰的商鋪弟子憤懣不滿之下幹脆跑來投奔景白了。這天又有兩個溟劍宗弟子找到太微宮,看守穀口的成木都見怪不怪了,直接把他們領來見杜大可。杜大可好生安慰一番,讓他們盡管住下,月例照發,一切規矩仍跟溟劍宗時一樣。


    景白聽到又有溟劍宗弟子找來,想要拜見他,不由得仰天長歎一聲。他之所以不肯隨杜大可他們回去,就是怕分裂溟劍宗,誰知無形中還是造成了這樣的局麵。可是弟子們走投無路來找他,他又不能趕走,當真是無可奈何。這天景白終於忍不住發火了,逮著杜大可罵了一頓,“不許再打著我的旗號,自稱是溟劍宗正脈嫡傳,也不許在外麵招搖過市,蠱惑其他弟子叛逃。杜師弟,你我都是師門棄徒,很有臉麵嗎?大家離開了溟劍宗,難道就不是溟劍宗弟子了嗎?你們騙了宗門這麽多靈石不夠,還想幹什麽,造反嗎?”


    一席話把眾人罵的抬不起頭來。


    “你們既然跟了我,那就好好修煉,少在外麵上躥下跳,惹事生非,不然全都滾回師門認罪!”說完拂袖而去。


    鍾令儀聽說景白生了一場氣,跑去神女湖邊找他,說:“你這又是何必呢,他們都是真心誠意追隨你,你這樣大罵一頓,豈不是叫人心寒?”


    景白默然不語。


    鍾令儀又說:“我知道你不想做分裂師門的罪人,可是你就不想回溟劍宗嗎?你天天說自己是師門棄徒,成天為此事耿耿於懷,難道不想洗刷這個恥辱嗎?”


    景白一臉痛苦說:“杜師弟他們成天慫恿我回去主持大局,可是回去以後呢?你想過到時候會發生什麽嗎?蔣師兄才是溟劍宗掌門啊,我有何資格主持大局?”要想有資格主持溟劍宗大局,唯有拉蔣翊下馬。


    自古以來,一山不容二虎,何況是掌門之爭,這是景白極力避免的,他最不願看見的就是重複上一代景雍和任覺非的悲劇。


    第168章 一山不容二虎(下)


    杜大可帶領李鈺、張寒等弟子出走投奔景白一事,在溟劍宗內部引起軒然大波,蔣翊為了穩固自己的掌門之位,不得不以雷霆手段將杜大可等人全部逐出師門,如此一來,明麵上震懾了大家,私底下卻是暗流洶湧。大家不敢直言支持景白這樣的話,轉而把矛頭對準了端木家,以古月遠為首等弟子又把徐錦飛擅自撥款端木家一事翻出來,要求徹查款項去向。端木楓氣得大罵古月遠身在曹營心在漢,度支堂之所以損失數十萬的靈石,就是他裏應外合,吃裏扒外,要求懲治古月遠。騙取商鋪供奉的主意雖然是古月遠出的,但端木楓根本拿不出證據,他自是不承認,反而說端木楓栽贓汙蔑。雙方在無極殿大吵一通,差點大打出手,最後還是其他長老站出來,好說歹說總算把兩人拉走了。


    好好一場長老議事,結果弄的跟街頭吵架一般,蔣翊自是頭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各位長老都走後,他隻覺疲憊不堪,一個人坐在無極殿台階上喝酒。自從司天晴走後,他心中苦悶無可排遣,得意失落無人訴說,酒喝得越來越凶了。


    趙桓進來時,偌大的無極殿隻有蔣翊一人,他拿著酒杯一邊自己喝,一邊將杯中的酒水緩緩倒在地上,似乎在和人對飲,知道他又在想司天晴了,心中暗歎一聲,立在台階下方,拱手叫了聲:“師兄。”


    蔣翊知道他有事,示意他說,手上撒酒的動作卻沒有停。


    趙桓說:“這個月都快到月底了,守門弟子的月例還沒有發。”


    蔣翊便問:“度支堂那邊怎麽說?”


    趙桓歎道:“還能怎麽說,徐錦飛隻會哭窮,說杜師兄他們騙走宗門數十萬靈石,以至度支堂後手不接,大家月例隻能再等一等了,可是我問過了,各大管事以及端木家弟子的月例卻都照常發放,苦的隻是下麵守門打雜的小弟子。度支堂如此做派,就不怕人心不服引起動亂嗎?”


    蔣翊說:“一下子損失數十萬靈石,度支堂想必確實庫房空虛,我會督促徐長老盡快把月例發放下去。”


    趙桓哼道:“度支堂當然庫房空虛了,再多也不夠端木家搬啊!古長老執掌度支堂時,可從來沒有發生過拖欠弟子月例這樣的事!”


    蔣翊拿著酒杯,許久沒說話。


    趙桓看了眼他的臉色,小心翼翼說:“師兄,你知道大家背地裏怎麽說嗎?”


    蔣翊抬眼看他。


    “大家都說如今溟劍宗隻知端木不知您啊!”


    蔣翊眼底慢慢湧現怒色,沉聲道:“端木一族綿延上千年,根深葉茂,子弟眾多,牽一發而動全身,豈是好對付的。”


    趙桓知道他亦忍端木家很久了,意味深長說:“再難也要想辦法,不然再這樣下去,溟劍宗遲早要改姓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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