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令儀聽說要廢景白金丹,頓時慌了,母雞護崽一樣把景白護在身後,哭道:“真人,你怎可如此殘忍?身為修士,若金丹被廢,沒了修為,豈不是生不如死?求求你高抬貴手,放小白一馬,不要廢他金丹!人死不能複生,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可以用別的法子補償,何必喊打喊殺呢!”


    李道乾走向景白,無動於衷說:“血債自然要用血才能償還!”


    舒令儀驚駭不已,連忙撲在景白身上,試圖阻攔李道乾,咬牙道:“你要廢小白金丹,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景白輕輕推開她,柔聲道:“阿如,別這樣,隻是金丹被廢而已,我又沒死,你也要好好活著!”


    舒令儀又哭又叫:“什麽叫隻是金丹被廢而已,金丹廢了,你連斬霜劍都使不了,以後怎麽辦,嗚嗚——”想到景白以後的慘狀,頓時淚流滿麵,抱著他放聲大哭。


    景白臉色一白,抬起手摸了摸她頭發,安慰道:“沒事的,你還記得杜師弟嗎?他金丹被廢,從頭開始修煉,現下已是煉氣三層,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築基結丹。杜師弟可以重新修煉,我難道就不可以嗎?”


    舒令儀隻是搖頭,抱著他痛哭不已。


    陸辭芳在一旁看的不忍,忍不住求情:“盟主,還請三思!”


    餘世存立即走出來,指著陸辭芳鼻子說:“盟主,陸辭芳勾結溟劍宗,吃裏扒外,還請重懲!”


    李道乾看著兩人頭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兩人互相哼了一聲,不敢再說,各自退下。


    李道乾見舒令儀哭的聲嘶力竭,景白亦是神情淒惶,看著甚是可憐,歎了口氣,自言自語:“明明是為了報仇雪恨,卻弄的我好像十惡不赦的壞蛋一樣。”


    舒令儀卻是聽見了,紅著眼睛大罵:“你不但是壞蛋,還是蠢蛋,報仇都找錯了對象!”


    李道乾成名以後,還從未有人敢這樣當麵罵他,若是別人,早就一拂塵甩過去了,卻透過她淚痕斑斑的臉想起了昔日故人,心中一軟,突然劈向景白的那柄拂塵稍微變動了下方向。李道乾的拂塵掃過來時,景白隻覺泰山壓頂,渾身靈脈似乎都被碾碎了,眼前突然一黑,當即暈了過去,倒在地上。


    “小白,小白!”舒令儀大驚,忙跪在地上探他脈息,見他還活著,鬆了口氣,趕緊拿出儲物袋翻找丹藥。因丹藥太多,她又沒有收拾整理,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急得把所有丹藥倒出來,總算找到僅剩的那粒大還丹,連忙喂景白服下。


    事已至此,景白都昏厥了,想必金丹已廢,舒令儀反倒鎮定下來,抹了把眼淚,啞聲道:“陸辭芳,過來幫下忙。”


    陸辭芳忙上前扶起景白。


    李道乾見到地上諸多稀奇古怪的丹藥,心裏猜測又肯定了幾分,看著要走的舒令儀說:“你萬裏迢迢不辭辛苦來找我,不想恢複記憶了嗎?”


    舒令儀此刻恨極了他,“我才不信你有這麽好心!”


    李道乾甩了甩拂塵說:“我既然答應了景重光,自然不會食言。”


    舒令儀淒然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小白不會來無雙城,金丹也就不會被廢了,小白都這樣了,誰還在乎記憶恢不恢複!”


    李道乾神情一噎,半晌說:“你會來找我的。”說完負手倒持拂塵,施施然走了。


    舒令儀看著他的背影,恨恨想我才不是這麽沒骨氣的人,和陸辭芳一起扶著昏厥過去的景白,離開了城主府。


    第104章 恢複記憶(下)


    景白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陽光透過格子窗照進來,落下滿地光斑。舒令儀伏在床沿睡著了,額前一綹頭發垂在臉上。景白靜靜看著她,伸出手將那綹頭發撥開。舒令儀心裏惦記著他的傷勢,睡得極淺,立即被驚醒,露出驚喜的表情,“小白,你醒了!”


    舒令儀見他呆呆看著自己,想到他金丹被廢,修為盡失,神情很快變得黯然,小心翼翼說:“小白,你別難過,等你傷勢好些,我們就回蒼瀾島,去找杜大可道友,問問他怎麽重新修煉,以你的天資,想必要不了幾年就能再次結丹。”


    景白一時沒說話。


    舒令儀一臉內疚說:“都怪我,害你傷成這樣,我要是警醒點,就不會中餘世存的暗算,你也不會為了救我夜闖城主府,碰上千機真人了——”想起昨晚麵對李道乾時那種生殺予奪的恐懼和無助,毫無反抗之力,又是沮喪又是不甘,臉上露出堅毅之色,“我想了一夜,修真一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強者為尊,想要不被欺淩,就要成為那個強者。我決定回去後閉關苦修,隻要心無旁騖努力修煉,總有一天會跟李道乾一樣化丹結嬰,成就大道,到時我們就不怕他了!”


    舒令儀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說:“小白,長久以來都是你保護我,以後就讓我來保護你,誰想落井下石欺負你,先過我這關!”


    景白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語氣溫柔說:“好啊,那以後就有勞阿如多多照顧了。”


    舒令儀見他吃力抬手的樣子,隻覺心酸不已,握著他的手不說話。


    景白反握住她的手,“我做了個夢。”


    “什麽夢?”


    “夢到了你。”


    舒令儀臉色微紅,“夢到我什麽?”


    景白含笑道:“夢到你在唱歌。”


    “哦,唱的什麽歌?”


    景白搖頭,“不知道,是一首歡快的小調,隻記得唱的是上南山摘牡丹什麽的。”


    舒令儀訝道:“哎呀,牡丹曲啊?是不是‘南山開滿紅牡丹,朵朵花兒齊爭豔’?這是小兒童謠,我都這麽大了,早就不唱了,你怎麽聽過?”


    景白想起了夢中的情景。不知怎的,他夢到了二十年前拜訪太微宮的往事。太微宮庭中有顆千年菩提樹,高聳入雲,舒令儀身穿紅衣光彩照人,坐在菩提樹下逗一小兒,嘴裏唱的便是這首牡丹童謠。他站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沒有說話。那小兒是鍾顯,才剛三歲,手舞足蹈口齒不清跟著哼唱,一曲完畢,鍾顯似不滿意,哭鬧起來,他便醒了。


    夢裏的情景並沒有真實發生過,卻曆曆在目。他確實聽過阿如教鍾顯唱牡丹曲,不過不是在菩提樹下,而是為了哄他吃飯。想到太微宮不複存在,就連庭前的那顆菩提樹也被大火燒毀了,景白神色惆悵,輕聲道:“阿如,給我唱支歌吧。”


    舒令儀想著他身受重傷,什麽都幹不了,自是順從,輕啟檀口唱道:“春天到,真喜歡,提著花籃上南山,南山開滿紅牡丹,朵朵花兒齊爭豔……”


    陸辭芳聽到歌聲敲門進來,“昭明君醒了,你覺得怎樣?”昨晚回來時,他便替景白仔細看過,全身靈脈斷裂,修為盡失,情況非常糟糕,不過他的金丹雖然受損嚴重,卻不像是破裂的樣子。他一時拿不準,怕李道乾手段厲害,金丹表麵上看起來沒破,實則內裏早就四分五裂,隻要一修煉,便啪的一下破裂,大家空歡喜一場,因此沒有說出來,而是詢問景白自己的感受。


    景白淡淡說:“還要多謝千機真人手下留情。”


    陸辭芳大鬆口氣,“金丹沒破就好,雖然你靈脈盡斷,暫時沒了修為,隻要好好養傷,勤加修煉,靈脈總能慢慢修複的。”


    舒令儀這才明白景白受傷雖重,金丹卻並沒有破裂,驚喜非常,“小白,你金丹沒事,真是太好了!”渾身一輕,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景白微微一笑,“我金丹雖然沒破,卻身受重傷,修為盡失,猶如廢人一個,保護我的話,你可不能食言哦。”


    舒令儀忙說:“放心,我會時時刻刻跟著你,絕不讓人欺負你,以後我就是你的影子,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陸辭芳見兩人肉麻兮兮旁若無人的樣子,自己仿佛是多餘的,翻了個白眼走了。


    養了兩天傷,請了無雙城最有名的醫師看過,服下各種珍貴丹藥,景白傷勢好些了,已能行動自如,隻是靈脈重傷仍無好轉,無法施展靈力,更不用說催動斬霜劍了。靈脈盡斷,需要通過不斷修煉一點一點修複,重塑靈脈的過程漫長而痛苦,不是簡單幾粒丹藥便可以治愈的,因此景白才會說他現在猶如廢人一個。


    這天景白迎著朝陽坐在屋簷下修煉,舒令儀陪在一旁,以防他出什麽意外。修士體內有十二根大靈脈,每一根大靈脈又有幾十根小靈脈,每根小靈脈又有成千上萬根微靈脈,景白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數都數不清已經斷裂的微靈脈理順,分開,再一一對接。這個過程十分痛苦,景白才接好一根微靈脈,便已痛的滿頭大汗,差點支撐不住。


    舒令儀看的不忍,倒了碗靈茶遞給他,勸道:“重塑靈脈一事急不來,要不還是等傷勢好些再說吧?”


    景白沒接茶,而是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擦著滿臉的冷汗說:“重塑靈脈就跟拚圖一樣,都是開頭最難,隻要熬過開頭,到後麵就越來越容易。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兩人正說著話,陸辭芳從外麵進來,端起景白剛才沒喝完的那碗靈茶咕嚕咕嚕喝了個底朝天,扯了扯衣領說:“今兒怎麽這麽熱啊!”


    舒令儀故意說:“你也不看看是什麽,端起來就喝。”


    陸辭芳一愣,看了眼手裏的空茶碗,盯著她問:“你不會往裏麵吐口水了吧?”


    “我才沒那麽無聊,不過剛才有隻蟲子爬進去了。”舒令儀捂著嘴偷笑。


    陸辭芳瞪著她,一臉便秘的表情,“那你不早說!”


    “這不是沒來得及嗎,誰叫你手那麽快。”


    景白忙說:“陸道友,你別聽阿如瞎說,這茶是剛沏的,就是我喝了一口。”


    陸辭芳鬆了口氣,“這倒不要緊,大家一個桌子吃飯,彼此的口水不知道吃了多少,我沒那麽講究,但也不能故意整我。”衝著舒令儀掰手指,“你給我過來。”


    舒令儀早已跑開,離他站的遠遠的,看著他直笑。


    陸辭芳隻是嚇唬她,豈會因為開個玩笑就動氣?而是招手說:“過來,跑那麽遠幹什麽,我不打你,有事跟你說。”


    舒令儀見他神情認真,走過來問什麽事。


    “剛才我見盟主去了,嚴總管也在那裏,他說你身上有靈飛派的密信,顧掌門似乎有和散修盟結盟的意思,有沒有這回事?”


    舒令儀一聽是這事,笑道:“那是我為了從地牢脫身,胡亂編的,密信是有,卻不是給千機真人的。”


    陸辭芳聽的點頭,“原來如此,剛才盟主還說,靈飛派和散修盟距離遙遠,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中間還隔著個偌大的極意觀,即便結盟,又不能做到及時呼應,意義不大。”


    大家閑聊幾句。陸辭芳又說:“你來無雙城的目的,是為了求盟主解開靈識封印,恢複缺失的記憶,現在呢?”


    舒令儀以為李道乾廢了景白金丹,當時恨他恨得牙癢癢,還當眾撂下狠話說才不會去求他,現在得知景白金丹並沒有破裂,不但恨意全消,反倒生出一絲手下留情的感激之心。她萬裏迢迢而來,自然是想恢複記憶的,就是剛說的話便打嘴,有點下不來台。


    陸辭芳說:“盟主提到這事,說你要想解開靈識封印,你得想好了,靈識乃修士命脈,重要之極,縱然是他,也不敢說有十足把握。你須得提前去找他,事先最好準備,準備的越充分,成功的機率就越大。”


    舒令儀越聽臉色越凝重,想到這一路來北關的艱辛,深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說:“千機真人肯出手幫我解開封印,恢複記憶,我感激不盡,就算不成功,也不過是命罷了,絕不會不知好歹怪罪於人。”


    陸辭芳說:“那我明天帶你去見盟主。”見事已商定,站起來就要走。


    舒令儀喊住他,“不是說要提前準備嗎?”


    “是啊,怎麽了?”


    舒令儀壓下心中的緊張,“那現在就去吧。”


    自從剛才下定決心去見李道乾,她便心跳個不停,緊張的不行,心想等待的滋味最是難受,揀日不如撞日,還等什麽,現在就去!


    陸辭芳無所謂,“行啊,你去收拾一下,我等你。”


    景白忽然說:“我也去。”


    舒令儀忙說:“你傷成這樣,靈脈盡斷,去做什麽?還是在家安心養傷吧。”


    陸辭芳也不同意,“你要是擔心舒姑娘安危,大可不必,整個無雙城,沒有比盟主洞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景白堅持要去,“我雖然暫時沒了修為,可是經驗見識還在,說不定可以幫上忙。”解開靈識封印,事關重大,一不小心就容易出岔子,他怎麽放得下心?他雖然做不了什麽,至少可以陪在阿如身邊,安慰她鼓勵她。


    舒令儀急道:“大家這是擔心你,散修盟的人可是恨不得將你殺之而後快,千機真人差點把你金丹廢了,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是羊入虎口嗎!”


    景白一點都不擔心,“一事不二罰,千機真人已經當著眾人的麵懲罰過我,散修盟也出了氣,我現在反而是最安全的。就是千機真人見了我,也不會說什麽,反而要以禮相待。”


    舒令儀和陸辭芳一想,倒還真是這個理,見景白執意要去,隻得帶上他一起去了。


    第105章 解開封印(上)


    舒令儀站在巍峨嚴整的城主府門口,一臉懷疑看著陸辭芳,“你不是說帶我去見千機真人嗎?怎麽來這裏?別以為我是外地人就不知道,城主府隻是真人處理公務的地方,他洞府才不在這裏。”


    陸辭芳挑眉道:“經過昨晚一事,你莫不是怕了?視城主府為龍潭虎穴,不敢進來?”


    舒令儀哼道:“有什麽怕的,就像小白說的,一事不二罰,事情都完了,散修盟的人又不蠢,無緣無故何必再起爭端,再說栽贓陷害不要時間精力人力財力的嗎?”


    陸辭芳笑笑不語,領著她和景白徑直往城主府大堂去,不過他並沒有進大堂,而是去了旁邊的一座跨院。陸辭芳一路進來暢通無阻,到了跨院門口卻被人攔下。他出示了一塊玉牌,跨院守衛仔細查驗過,勘合無誤這才放他們進去。


    跨院裏空無一人,也沒什麽陳列擺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無人居住的院子。穿過走廊,陸辭芳推開左手一間廂房的門,舒令儀這才察覺到異常處,這裏有靈氣波動,顯然設了禁製。陸辭芳拿出玉牌,穿過禁製。裏麵情形讓舒令儀看的目瞪口呆,隻見滿室靈光閃爍,地上刻著繁複之極的陣法,線條密布,猶如一隻充血的眼睛,詭異而神秘,似乎隻要多看一眼,就能讓人神識不清,而室內那些靈光正是從陣法上源源不斷散發出去的。光是散逸的靈氣已是如此可觀,由此可見,維持這座陣法運行不知要消耗多少靈石。


    景白亦吃驚不已,察覺到陣法的恐怖強大,問:“這是什麽陣法?”


    陸辭芳見兩人都被震撼到了,得意一笑,“傳送陣!”


    舒令儀訝道:“傳送陣?世上真的有傳送陣?那不是話本上瞎編亂說的嗎?這座法陣真的可以從一個地方瞬間傳送到另一個地方?”


    陸辭芳笑道:“是不是瞎編亂說,試試就知道了。”


    景白一臉驚歎說:“我曾聽門中長老談到過傳送陣,說傳送陣自古有之,並非世人憑空臆想杜撰,隻是其陣法圖早已失傳,沒想到今日能在這裏看到傳送陣,真是不虛此行。千機真人乃機關傀儡大家,想必對陣法之道亦是精通,竟然能將傳送陣重現於世,此乃承先啟後開創之舉,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除了驚歎佩服,景白想的更多一些,這個傳送陣若是流傳開來,隻怕要引發一係列的動蕩,散修盟的實力和地位將大大得到提升,說不定修真界的格局都要因此發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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