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令儀眼睛亂轉,麵上閃過為難之色,忽然說:“昭明君,你說你心悅我,那阿如呢?”你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阿如呢,轉頭就忘到腦後了嗎?


    景白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解釋。


    舒令儀不信景白是如此喜新厭舊、三心二意之人,語氣苦澀道:“昭明君,你是真的心悅我,還是隻把我當成別人的替身?”


    景白隻覺荒謬不已,想要告訴她阿如就是你,你就是阿如,如此一來,勢必得牽扯出二十年前太微宮覆滅一事,事關重大,他一時還沒想好,因而欲言又止。


    舒令儀趁他猶豫躊躇之際,掙開他的禁錮,掉頭離去。


    端木家得知端木寧竟在這個時候做出自相殘殺之事,派人把他關起來,端木涵連夜上門請罪。司天晴不好再留,和舒令儀告辭離開。蔣翊送她們出來,正好徐珣和傅銘趕到。傅銘急得拉住司天晴的手,連聲問:“司妹妹,你沒事吧?聽說你不見了,還以為你出了什麽意外,嚇得我三魂七魄都丟了!”


    蔣翊一雙鷹目利劍般盯著傅銘的手。


    司天晴察覺到他不善的眼神,不動聲色抽出手來,柔聲道:“我沒事,就是被耽擱住了,害大家擔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這哪能怪你,都是那個端木寧的錯。”傅銘毫無知覺,還像小時候一樣,挽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司妹妹,夜深了,咱們回去吧,亂了這大半夜,你累不累?我有提神解乏的丹藥,你要不要吃一顆?”


    司天晴搖頭,“不用了,回去睡一覺就好。”


    蔣翊站在那裏看著,恨不得衝上去將兩人分開。


    司天晴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真心愛護她的傅銘,隻覺心亂如麻,幹脆跑過去和舒令儀呆在一起。舒令儀本來最是喜歡說笑,今晚卻被景白一番話弄的心煩意亂,因此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各懷心事一路無語。


    第55章 處心積慮(上)


    蔣翊和段魏之間的決賽可謂是傾城而動,萬人空巷。蒼溟城裏到處都是開設賭局的,兩人勝負原本一半一半,蔣翊受傷的消息不脛而走,引的不少人立即改投段魏,蔣翊行情頓時大跌。靈飛派的人自然是要支持段魏的,司天晴隨大流押了十塊靈石,等大家離去,轉頭又偷偷跑回來,在蔣翊那裏押了一大包靈石。


    決賽這天,靈飛派一行人特地早早來到城東的鬥法場,入口處已經被洶湧的人流堵得水泄不通,有排隊檢查的,有轉讓座位票的,有忙著做小生意的,還有維持秩序的,摩肩接踵,人聲鼎沸,簡直比集市還熱鬧。靈飛派等人好不容易擠進去,卻沒有坐到專門劃分給他們的區域,而是在錢佩帶領下,來到隔壁長天門的地盤。


    長天門的長老站出來,揚聲道:“最後一場比鬥,大家委屈一下,兩人一座,自己找地方坐下,男弟子左邊,女弟子右邊,大家擠一擠,擠一擠啊!”


    眾人登時怨聲載道。舒令儀同樣不滿,對司天晴小聲說:“二師兄想錢想瘋了也就罷了,怎麽長天門的人也跟著發瘋啊!”


    司天晴平時在度支堂跑腿幫忙,對門派財務這塊比舒令儀懂得多,說:“看來長天門經濟也不寬裕啊,為了這萬兒八千的靈石,竟然主動跟錢師弟合作。”


    舒令儀反駁道:“怎麽可能有這麽多,就算我們靈飛派把場地全部讓出來,也不過一兩百個座位,聽說決賽票漲了不少,可是大家還要分賬,頂多四五千靈石啦。”


    司天晴笑她傻,“我們都兩人一座,錢師弟賣出去的票怎麽可能一人一座,你等著瞧吧。”


    比鬥快要開始的時候,錢佩領著浩浩蕩蕩一大群人過來,不但座無虛席,連過道上都站滿了人,比原本規定人數足足翻了一倍還多。舒令儀看的瞠目結舌,“這樣也行?溟劍宗的人不管嗎?”


    司天晴朝遠處指了指,溟劍宗維持秩序的長老正朝他們走過來,小聲說:“最後一場,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徐珣和申紀連忙迎上去,隻見三人嘀咕了好一陣,最後那長老什麽都沒說又走了。


    舒令儀感歎:“二師兄這回數靈石真的要數到手軟了。”


    司天晴搖頭說:“這你就不懂了,沒看見出頭的是大師兄和申如晦他們嗎,說明這次收入是屬於門派的,錢師弟未必能拿到多少。”


    “啊!那二師兄豈不是白操持一場?”


    “你我擠一擠都能多發一個月月例,大師兄和申如晦他們又怎麽可能讓錢師弟吃虧,隻不過沒有你想的那麽多罷了。”


    兩人正在唧唧咕咕時,譚悅音帶著長天門一群女弟子走過來,神色不快,一臉不滿說:“我們幹嘛要跟靈飛派的人坐在一起,這是我們長天門的地方,大家跟我來,把她們統統趕走!”說著捋起袖子就要上前。旁邊年長女弟子一把拉住她,“譚師妹,你最是通情達理,星月之爭決賽馬上就要開始,周圍這麽多人看著,你要是大庭廣眾之下動起手來,豈不是讓別人看笑話?更何況咱們是主,靈飛派是客,更要對他們客氣才是。”半哄半勸好半天,總算把她穩住了。


    舒令儀小聲嘀咕:“不想坐就別坐,吵吵嚷嚷嚇唬誰啊。”


    偏譚悅音耳朵尖聽見了,立即跳起來,“你說誰?有本事站出來,別在背後嚼舌根!”


    舒令儀豈會怕她,何況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說的就是你們長天門,還有臉趕我們走,你們拿靈石的時候怎麽不說退回來啊?”


    長天門的人臉上頓時露出訕訕的表情,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既然分了靈石,自然說不出硬話來,隻有譚悅音又氣又惱,“我才不稀罕那幾塊靈石,我根本就沒要!”


    長天門不少小弟子心裏忍不住吐槽,譚師姐你身家豐厚不缺靈石,我們可是窮的連靈獸都快養不起。自從來到蒼瀾島參加星月之爭,長天門已經兩個月沒有發月例了,不然也不會聯合錢佩想出這種撈錢的法子。


    舒令儀哼道:“你不稀罕那又怎樣,長天門稀罕就行,你要是氣不過,那就走啊。”


    譚悅音見大家做縮頭烏龜狀,沒一個幫腔的,氣道:“我為什麽要走?我不但不走,還要坐在你前麵!”說著走過去,把老早就占好位置的一個長天門女弟子趕起來,一屁股坐在舒令儀前麵,回頭挑釁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舒令儀才不看她,對司天晴說:“師姐,我們換個位置,老遠就聞到一股孔雀味兒!”


    譚悅音氣得直瞪眼,“手下敗將,何足道哉!”


    “說的你好像是築基魁首一樣,不也是別人的手下敗將!”


    “至少我比你厲害!”


    “五十步笑百步,還好意思炫耀——”


    兩人唇槍舌劍吵個不停,司天晴頭疼不已,趕緊打圓場,“好了,比鬥開始了,大家都坐下吧。”


    蔣翊和段魏的開場平平無奇,一個放出冰刃陣,一個祭出照青劍,很快便打的難解難分。兩人勢均力敵,彼此底細又摸得差不多,一些所謂的謀略技巧全都無用,唯有手底下見真章,因此一上來便全力以赴,沒有留有什麽餘地。段魏這邊一會兒是冰一會兒是火,聲勢驚人,而蔣翊那邊照青劍忽然化成無數小光劍,忽然又聚攏成一把比人還高的巨劍,變幻莫測,看的底下的人目眩神迷。


    不同於蔣翊和蔡溪民磨磨蹭蹭那一場,兩人越打越快,鬥法台上靈光暴漲,猶如炸開的煙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人目不暇接。兩人身影在無數靈光包圍中變得模糊起來,耳邊隻聽見施法時發出的破裂爆炸聲越來越密集,因為動作太快,眾人甚至看不清他們是怎麽出的手。


    靈飛派的弟子看的十分緊張,紛紛交頭接耳:“現在誰占上風,段師叔能贏嗎?”


    這種程度的鬥法,大部分弟子隻能看個熱鬧,舒令儀也不例外,對司天晴說:“師姐,你還記得蔣仲宣跟段師叔在靈飛派後山斷崖打的那一場嗎,好像舊事重演啊,要是他們還打個平手,那怎麽辦?星月魁首可以有兩個嗎?”


    司天晴心想,要是有兩個就好了,她就不用這麽緊張糾結了。


    可是星月之爭注定是你死我活之鬥,繁星可以無數,明月有且隻有一輪。因為打的太快,又是竭盡全力,靈力消耗巨大,才打了一頓飯工夫,兩人已有疲憊之感。段魏使出寒氣森森的玄冰刺偷襲時,又暗暗使出焚心術中最厲害的殺招焚心煞,悄無聲息重創對方元神。蔣翊果然中招,順利躲開玄冰刺,卻被焚心煞擊中,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底下眾人看的驚叫出聲,引發一陣騷亂,有在蔣翊身上投下重注的人更是臉色大變,司天晴急得都站起來了。靈飛派弟子則是發出歡呼聲,認為形勢大好,此戰段魏應該是三個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


    蔣翊一個踉蹌,重又站穩,目光露出堅毅之色,懸停在身前的照青劍攜帶風雷之勢朝段魏攻去。


    段魏催動靈力,使出帶有熊熊業火的玄冰術應對。忽然半空中突然又出現一把閃爍著紅光的靈劍,劍身上隱隱有北鬥七星環繞,一眼望去,如同登高山而望深淵,飄渺深邃而又神秘。不要說台下眾人看的連聲驚呼,就連顧衍、景白等人都錯愕不已,沒想到蔣翊還藏有這樣的殺手鐧!


    段魏從未想過蔣翊竟然還有一把靈劍,自然是一心一意對付照青劍,待察覺到不對勁,新的靈劍已經從背後飛來,一舉刺穿他肩胛骨。段魏大驚之下一時失神,照青劍抵上他丹田,堪堪劃破他的道袍,卻沒有再進一分。段魏臉色灰敗,看著插在肩膀上的劍尖問:“這是什麽劍?”


    蔣翊說:“此劍劍身刻有北鬥七星,因此名七星劍。”


    段魏頹然道:“怪不得你修煉了兩種功法,想來另一種功法便是配合這七星劍練的,蔣仲宣,沒想到你隱藏的這麽深,在此之前,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七星劍的存在,我甘拜下風。”


    蔣翊收起七星劍和照青劍,拱手行禮,“一時僥幸,孟直兄,承讓了。”


    段魏哼道:“這可不是僥幸,而是處心積慮久矣,難怪我會敗在你手下。”說完也不管身上的傷口,掉頭離開了鬥法台。


    底下眾人登時翁的一聲炸了,尤其是溟劍宗弟子,發出震天歡呼聲,瘋了一般又跳又叫,欣喜若狂,慶祝蔣翊一舉奪魁。鬥法台上方光線一暗,突然出現滿天星鬥,一輪明月自西向東冉冉升起,象征著新一屆星月魁首的誕生。慢慢地繁星隱去,獨留一輪圓月當空,圓月旁無數星光閃爍,最後匯聚成兩個繁星組成的大字——觀塵,這便是星月魁首獨有的榮耀,以後蔣翊就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觀塵君。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蔣翊一下鬥法台便被溟劍宗弟子團團圍住,齊聲恭賀,又有別的門派的修士趁機上前,希望能借此認識新鮮出爐的觀塵君,就連溟劍宗長老也變得客氣起來,躬身請他先行,當真是風光無限,炙手可熱。


    蔣翊站在人群中心,回想起這幾十年來辛苦修煉,大有揚眉吐氣、睥睨天下之感,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是默默無聞之輩,再也不會麵對顧玄臨、景昭明時感覺矮人一頭,再也不會為人所輕視任人呼來喝去,他要踩著星月魁首這塊踏腳石,青雲直上!


    蔣翊如此春風得意,更襯得落敗的段魏苦澀不已。顧衍遠遠見他渾身是血頭也不回離開,眉頭微皺,追了上去。鬥法場內人潮洶湧,迎麵走來一波準備向蔣翊道賀的溟劍宗弟子,浩浩蕩蕩一大群,顧衍隻能逆向而行,待他艱難地從人群中穿過時,段魏早已不見人影。


    舒令儀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師父,你找段師叔嗎?”


    顧衍猶在四處張望。


    舒令儀頓了頓說:“這時候,還是讓段師叔一個人呆著吧。”


    顧衍想了想歎道:“也好,他本就不喜歡別人聒噪。”


    舒令儀忽然說:“師父,你宮絛呢?”


    顧衍低頭,才發現係在腰間的長穗宮絛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大概是剛才被人群擠散了,丟在哪裏,不以為意。


    舒令儀當即解開自己的宮絛,彎腰替顧衍係上,口裏說:“我還有汗巾,不用這宮絛也不要緊,師父要是不用,就要被人說衣衫不整了。”


    顧衍站立不動,任由她施為,在她頭上輕輕摸了一下。


    舒令儀抬頭衝他甜甜一笑。


    宮絛如汗巾、香囊一般乃是私密之物,舒令儀這樣毫不猶豫解下自己的宮絛給顧衍用,又親手替他係上,景白在遠處見了,如遭雷擊,失魂落魄,更讓他不安的是兩人習以為常的樣子,明明是師徒,卻對這種親密舉止一點都不避諱,心中不由得湧起驚濤駭浪。


    第56章 處心積慮(下)


    顧衍還有事先走了,舒令儀站在那裏戀戀不舍看著他離開,落在景白眼裏,除了嫉妒委屈不安外,還有種即將失去的惶恐。


    舒令儀見到他,想到他昨天晚上說的“心悅君兮君不知”那些話,不免有些尷尬,故作輕快道:“昭明君,恭喜了,溟劍宗又摘得星月桂冠。”


    景白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舒令儀見他直直盯著自己看,又羞又窘,“昭明君,我先走了。”


    景白忽然抱住她,臉上神情複雜難明。


    舒令儀吃了一驚,心想難道昭明君又喝醉了,用手推拒著他,“昭明君,你快放開我,大家都看著呢——”


    “那就讓他們看著好了。”景白無所謂地說。


    “昭明君——”舒令儀輕聲叫他,“你又把我當成了別人嗎?”


    景白忍無可忍,脫口而出:“你不是問我阿如是誰嗎,阿如就是你!”


    舒令儀滿臉無奈,“昭明君,你在說什麽胡話!”湊到他臉上聞了聞,“你喝了多少酒,醉成這樣?”


    “我沒喝酒,我也沒醉!”景白突然爆發,“你怎麽能這樣,口口聲聲說要嫁我,卻將我忘得一幹二淨,反而對別人關懷備注,你怎麽可以這樣三心二意!”


    麵對景白的指責,舒令儀簡直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從何辯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昭明君,你是吃了什麽丹藥,還是在發癔症啊?”


    景白再也無法忍受,再這樣下去,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輕聲道:“你失憶了,二十年前的事完全不記得,就沒想過為什麽嗎?”


    舒令儀神情一怔。


    “你就是阿如,隻是你自己忘記了。”


    舒令儀蹙眉問:“昭明君,這麽說來,你以前就認識我?”


    景白點頭。


    舒令儀懷疑地看著他,“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景白心神大震,“你不信我?你居然不信我?”


    舒令儀忙搖頭,“我沒有,我隻是覺得奇怪,如果你我是故人,早在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你就應該告訴我才對。”


    景白難以置信看著她,沒想到她居然懷疑自己,突然拽住她往外走。


    舒令儀用力掙紮,“昭明君,你幹嘛,你要帶我去哪裏?”舒令儀見他不為所動,有些生氣,語氣也跟著強硬起來,“你快放開我,我要去找師父——”


    景白聽到顧衍的名字,心裏越發來氣,一路拽著她來到鬥法場外麵,站在笙歌攤子前,“你不是不信我嗎,口說無憑,笙歌你告訴她,阿如到底是誰。”


    景白放開她時,舒令儀打了個趔趄,差點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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