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來了這麽些客人,徐珣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少不得過來陪著,因此靈飛派的男弟子也跟著過來,大家喝酒的喝酒,閑聊的閑聊,居然熱鬧的像是一場專門舉辦的聚會。


    譚悅音聽著隔壁傳來的笑語喧嘩聲,氣哄哄說:“吵死了,靈飛派怎麽成天辦宴席啊,他們上午不是輸了鬥法嗎,怎麽還這麽高興,簡直有病!”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四大門派歡聚一堂了。


    舒令儀趁大家都在喝酒,跑到顧衍院子,進去一看,到處靜悄悄的,人都到女弟子那邊湊熱鬧去了。走近顧衍房間,裏麵靈力波動十分劇烈,顯然正在修煉。舒令儀等在外麵,好半天激烈的靈力氣流才平緩下來。顧衍看了眼門口,冷哼一聲。舒令儀渾身一震,把門推開一道縫隙,“師父,我進來了。”


    顧衍坐在榻上,朝她瞪了一眼,“你還知道回來!”


    舒令儀二話不說立即認錯:“師父,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行了,你這話說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知道錯了有什麽用,反正就是知錯不改,下次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舒令儀摸著鼻子一時無語,眼睛骨碌骨碌亂轉,忽然從儲物袋裏摸出一根白玉簪,涎著臉湊上去,“師父,過幾天就是你生辰,這是我專門為你買的。”


    顧衍掃了一眼,淡淡說:“修道之人,哪還講究什麽生辰不生辰。”話雖如此,臉上神情已緩和不少。


    舒令儀忙說:“師父的生辰,徒兒自然永遠記得。師父,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就是身子出去玩,心裏還是想著師父的啊。”


    顧衍又氣又笑,“你這小滑頭,滿嘴胡說八道。”


    “我哪有胡說八道,這白玉簪可是我挑了許久才選中的呢,師父,你戴上試試,看合不合適。”


    顧衍接過玉簪放在一邊,“算你有心。你跟昭明君玩的開心嗎?”


    舒令儀打量著他的神色,斟酌著說:“還好啦。師父,我不是故意夜不歸宿,而是鹽江城實在太遠了,當天趕不回來。”


    顧衍在乎的自然不是這個,問:“昭明君還帶你去了別的地方嗎?”


    舒令儀連連搖頭,“沒有,就在鹽江觀潮,那潮水好壯觀啊,觀潮的人好多啊,還吃了好多好吃的美食——”


    顧衍打斷她:“行了,成天嘰嘰喳喳說個沒停,吵的人耳根子都不得清淨。”


    舒令儀當即閉嘴,“師父,那我回去了,師姐輸了鬥法,心裏正不自在呢。”出來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走了。


    第36章 厚此薄彼(下)


    星月之爭第一輪鬥法臨近尾聲,卻鬧出了一場慘烈事故。這天最引人注目的是號稱最強散修蔡溪民和溟劍宗杜大可之間的比鬥。杜大可亦是金丹後期,道法基礎紮實,本命靈劍萬仞劍的名氣雖然沒有斬霜、照青、承影等名劍出名,卻也少有敗績。這兩人的鬥法引來了大量修士的圍觀,尤其是立誌奪魁的幾人。


    蔡溪民乃是北關散修,跟四大門派的人一向沒有什麽來往,大家都對他不甚了解,這是他第一次登台亮相,因此能來的全都來了,等著看他有何能耐能被稱為最強散修,就連段魏都不例外。這還是他除了打敗趙桓那次,第二次踏進鬥法場,其餘如端木寧、蔣翊、申紀的比鬥,對手太弱,根本就不值得他移動大駕親臨現場。


    顧衍也來了,他對神秘莫測的蔡溪民亦有幾分好奇,靈飛派的人浩浩蕩蕩,占了好大一片地方。這場鬥法,舒令儀、司天晴等人完全就是隨大流來湊熱鬧的,根本連輸贏都不關心。景白在判官台上遠遠看見靈飛派的人擠擠挨挨站在太陽底下,吩咐一聲身後的執事弟子。


    那執事弟子找到舒令儀,說:“舒姑娘,昭明君請你上台觀看。”要說整個鬥法場,哪裏觀看鬥法位置最好,毫無疑問是判官台,地方寬敞,離得又近,還可以遮陽歇腳,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底下再吵再鬧也影響不到這裏。


    舒令儀卻沒有移步,而是看了眼顧衍,搖頭說:“多謝昭明君,不過不用了,我還是和大家在一起。”


    很快景白親自過來,對著顧衍拱手:“顧掌門,這裏太嘈雜了,你隨我一起上台吧,何必跟眾多弟子擠在一處,也讓大家拘束不是。”


    景白既然開了口,以顧衍的身份自然當得起,“那就有勞了。”從人群中站起來。


    他這一走出來,景白才發現他頭上戴著的白玉簪,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臉色控製不住變了,僵立當場。


    顧衍見他一動不動,詫異道:“昭明君?”


    景白回過神來,強忍失落衝著舒令儀和司天晴的方向說:“兩位姑娘也一起來吧。”根本不看舒令儀,舉步就走。


    那執事弟子在前麵引路,“顧掌門,兩位姑娘,請。”


    舒令儀興奮的跟在顧衍身後,對司天晴小聲說:“師姐,今兒咱們也要當一回判官啦。”


    司天晴叮囑她:“判官台上一舉一動引人注目,等下你可不要亂跑。”


    “知道了。”


    舒令儀口裏答應的好好的,卻是個坐不住的人,正是中場休息時間,她這裏看看,那裏摸摸,跑到景白座位旁邊,“昭明君,多謝你啦,這裏視野真好,看的真清楚。”


    景白神情冷漠,淡淡嗯了一聲。


    舒令儀見他態度和平常大不一樣,湊過頭去看他臉色,“昭明君,你怎麽了?”


    景白不看她,也不說話。


    “昭明君,你怎麽不理我了?”


    語氣是如此的天真無辜。


    景白實在忍不住,忽然轉頭,看著眼前這個將他忘得一幹二淨的人,眼中流露出複雜難明的情緒,心潮起伏,欲言又止。


    或許是他身上散發的情緒太過強烈,以致於一無所知的舒令儀亦覺得有些不對勁,怔怔問:“昭明君,你怎麽這樣看著我?”


    景白轉過頭去,輕聲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舒令儀一頭霧水,半晌說:“雖然我什麽都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告訴我啊。昭明君,你是有什麽煩心事嗎?放心,我會保密的。”


    景白搖頭,“算了,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舒令儀猜測大概是溟劍宗內務,這種事最麻煩了,其實她也不是很想知道,“那好吧,那我走了。昭明君,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不開心哦。”起身正要離開,景白忽然一把拽住她,“你去哪裏?”


    “當然是回師父那裏啊。”


    景白拉著她的手不放,“就在這裏坐著吧,陪我說說話。我讓人在身後加一個座位,看的更清楚些。”


    舒令儀見他心情不佳,不好撇下他離開,點點頭同意了。


    蔡溪民和杜大可的比鬥很快開始。蔡溪民率先出擊,在活人傀儡的配合下,手段詭譎莫測,最擅長出其不意,經常讓人防不勝防;而杜大可為人穩重,鬥法亦四平八穩,步步為營,雖然沒什麽驚豔之處,卻是蔡溪民這種奇詭之風的克星,盡管吃力,還是勉強守住了對方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台下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杜大可名聲不顯,本來以為他要被蔡溪民按在地上摩擦,沒想到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將北關最強散修逼的無可奈何,一時打成平手。


    在一旁觀戰的段魏、蔣翊、端木寧、申紀、劉凝等人立即明白,穩重就是克製蔡溪民最好的辦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他有百般手段,我自巋然不動,對方便無計可施。


    蔡溪民打的性起,目露凶光,原形畢露,一時忘了這是在星月之爭的鬥法台上,一邊操縱傀儡朝杜大可攻去,一邊祭出一把金光閃閃的環首刀,催動全身靈力,不顧一切朝杜大可砍去。杜大可前有毀天滅地的靈刀,後有咄咄逼人的傀儡,退無可退,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硬著頭皮抬起萬仞劍抵擋。隻聽哢嚓一聲,萬仞劍應聲而斷,杜大可口吐鮮血,昏死在鬥法台上。


    景白臉色大變,一個閃身衝上鬥法台,扶起杜大可,靈力在他丹田處轉了一圈,對跟上來的溟劍宗執法長老輕聲說:“本命靈劍斷裂,金丹破碎。”


    對一個劍修來說,本命靈劍就是他的一切,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死後靈劍都要一起陪葬。金丹破碎意味著杜大可修為盡失,大道斷絕,換成誰恐怕都難以接受。而蔡溪民明明隻要抬抬手,靈力稍微收斂那麽一兩分,便可以避免這種悲劇。


    執法長老氣道:“蔡道友,星月之爭向來點到即止,你竟然下此狠手!”


    蔡溪民沒有任何表情,無動於衷說:“刀劍無眼,若是點到即止,又怎能分出勝負。”


    杜大可乃是溟劍宗重點培養弟子之一,尤其是他還是金丹後期,像靈飛派,能拿得出手的金丹後期唯有段魏一人,執法長老痛心不已,氣得一時口不擇言:“你們散修向來心狠手辣,心胸狹隘,我看你就是惱羞成怒,故意泄憤!”


    蔡溪民哼道:“我要是故意泄憤,此人早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你,你——”執法長老氣得大叫,“我要取消你的比鬥資格!”


    取消資格的話一說出來,台下那些散修盟的人頓時如一鍋沸騰的熱油,頓時炸了,大喊溟劍宗仗勢欺人,暗箱操作。


    蔡溪民冷笑道:“你們溟劍宗原來這麽輸不起,既然如此,星月之爭,我們散修盟不參加也罷!”


    散修盟的人平時如一盤散沙,此時倒十分團結,齊聲嚷嚷著要罷賽。


    執法長老見事情有鬧大的趨勢,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景白站起來,讓執法長老帶杜大可下去療傷,對蔡溪民拱了拱手,“蔡道友,無論事情怎麽處置,咱們還是先下鬥法台,後麵的人還要比試呢。”


    這話合情合理,散修盟的人再蠻不講理,也不能礙著別人鬥法。蔡溪民隨景白來到判官台後麵隔出的休息間,景白說:“蔡道友,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此事一定會公平公正的處理,星月法會規章製度是怎樣,那就怎樣,絕不會因為杜師弟是我們溟劍宗弟子而有所偏袒。”


    蔡溪民一臉無所謂,挑眉說:“那我就等著看昭明君如何一視同仁了。”


    顧衍因為正好身在此處,立即被請了過去。事涉北關散修盟,台下那些散修又叫嚷得厲害,動不動就要罷賽,不可輕忽。沒過一會兒,張默然和譚綸也匆匆趕來。以溟劍宗執法長老為代表的幾人堅決要求取消蔡溪民比鬥資格,並且還要做出懲罰。而張默然主張說杜大可金丹破裂固然令人惋惜,不過終究性命無礙,這樣的處置有失公平。雙方吵來吵去,最後還是顧衍說:“蔡溪民是散修盟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是不是要通知一聲千機真人?”


    一直作壁上觀的譚綸忙說:“顧掌門此言實乃老成之見。”


    溟劍宗執法長老等人立即不說話了,你看我,我看你,誰去給千機真人發這個傳訊符?


    最後還是景白出麵,將事情簡單描述清楚,通過蔡溪民的渠道發給了千機真人。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千機真人李道乾的回信到了,隻有簡單四個字:任憑處置。


    景白讓人搬出星月法會規章製度,上麵隻對傷人性命做出取消比鬥資格的嚴厲處置,至於其他,就沒有明文規定了,畢竟一旦上了鬥法台,有些磕碰損傷在所難免。最後景白結合大家的意見,隻對蔡溪民做出賠償丹藥靈石的懲罰,並沒有取消比鬥資格。處置結果經過溟劍宗執法堂認可後,事情便這麽了結了。


    蔡溪民對這個結果表示接受,拱了拱手說:“昭明君果然光明磊落,沒有失信。”臨走前衝執意要取消他比鬥資格的執法長老挑釁地冷哼一聲。


    執法長老當即氣得臉色鐵青。


    景白麵無表情說:“蔡道友,莫要再生事了,趕緊回去歇著吧。”接下來的比鬥他也沒心思評判了,直接帶著杜大可回了溟劍宗,看還有沒有辦法修補他破裂的金丹。


    情況卻非常不樂觀,從未聽說過有誰金丹破裂還可以複原的,杜大可算是成了廢人。


    蔡溪民也因此一戰成名,雖然成就的是惡名,不過他本人根本就不在乎。


    第37章 禮輕情意重(上)


    大家鬥法看的好好的,突然出了這麽一場事故,弄的台上台下都有些人心惶惶。顧衍被請走了,舒令儀不知溜到哪兒打聽消息去了,司天晴唯有幹坐在那裏等著。端木寧搖著扇子走來,彬彬有禮拱手作揖,“司姑娘,顧掌門那邊還在商量怎麽處置蔡道友,你可能還要等一會兒。”


    司天晴忙站起來回禮,“多謝端木道友告知。”


    端木寧走過來,湊近她說:“司姑娘,你猜蔡道友會不會被取消比鬥資格?”


    司天晴微不可見往後移了移,“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想不想知道結果?”


    司天晴抬頭看了他一眼,心裏當然好奇了,卻不說話。


    端木寧裝作無意的樣子啪的一聲合起折扇,卻將司天晴頭上的珠釵掃落在地,連聲道歉:“啊,司姑娘,對不住。”忙蹲下身撿起來,遞給她。


    司天晴不好說什麽,伸手去接。


    端木寧卻不放手,盯著她的手看,口中吟道:“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司天晴頓時紅了臉,一把抽出珠釵,說:“端木道友,請你自重。”


    端木寧卻笑吟吟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可不覺得自己舉止輕浮,有什麽需要自重的地方。”


    司天晴又羞又氣,卻又不好說什麽。


    這時蔣翊走來,對司天晴說:“司姑娘,你師妹已經回靈飛派那邊了。”


    司天晴忙說:“那我去找師妹她們,蔣道友,端木道友,失禮了,請容我先走一步。”忙不迭跑了。


    端木寧冷哼一聲,不滿道:“蔣師兄,壞人好事,你不覺得慚愧嗎?”


    蔣翊皺眉說:“端木師弟,司姑娘可不是你能隨意褻玩的女子。”


    端木寧挑釁地看著他,“這個無需你提醒,我自然知道該怎麽區別對待,司姑娘與我家世相當,又如此溫柔美貌,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真心的?”


    蔣翊臉色一沉,“端木師弟,你若是真心,又何須專門做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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