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怎麽敢帶師姐一起來呢!”


    舒令儀熟門熟路領著司天晴專挑小路走,很快便來到一片木樨花樹前。那木樨花開得正好,顏色金黃,花蕊又密又多,幽幽甜香沁人心脾。


    司天晴不由得停步,細細賞玩,吟道:“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這花開得真精神。”


    舒令儀深深嗅了一口,“好香!師姐,等泡完溫泉,我們去吃桂花糕吧。”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兩人一邊賞景一邊往上走。忽然見一排排穿著溟劍宗道袍的女弟子打著琉璃燈籠經過,隨後有人捧著銅盆手巾皂粉等盥洗之物沿階而上,後麵還有人抬著幾個不知做什麽用的箱籠,聲勢十分浩大。兩人見了不由得咋舌。舒令儀說:“如此興師動眾,難道是溟劍宗的歸元真人出行?”說著興奮起來,“師姐,我們去那邊等著,歸元真人號稱天下第一高手,我還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兒呢。”


    司天晴亦十分好奇,兩人躲在一邊。沒過多久,在溟劍宗眾多女弟子的簇擁下,一個頭戴玉冠身穿錦繡道袍的年輕男修緩步行來,隱隱聽的眾人喚他“少主”。舒令儀見不是歸元真人,一臉失望,“這人是誰啊,好大的排場!”


    司天晴家學淵源,對各大門派的情況均有所了解,說:“想來這位便是溟劍宗端木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劍修天才端木寧了。”


    舒令儀忙回頭去看,“原來他就是端木曼成啊!看著哪像是修真問道的苦修士,倒像金尊玉貴的王侯子弟。”


    司天晴說:“端木家本就是延續千年的名門世家,論起財力底蘊,可不比所謂的王侯貴族差。”


    舒令儀點頭,“原來端木家這麽厲害啊,以前我隻聽說過端木曼成的名字。對了,師姐,你知道‘東海雙璧’嗎?”


    司天晴搖頭,“又是哪個好事之徒傳出來的吧。”


    舒令儀笑道:“這事可是鬧的沸沸揚揚,連玉初真人都拿這個打趣。東海雙璧,毫無疑問昭明君自然是其中一璧,至於另外一璧嘛,說法可就多了去了,有的說是這端木曼成,有的說是蔣仲宣,還有的說是一個什麽叫趙桓趙彥才的,反正吵的是一塌糊塗。依我說,爭什麽東海雙璧啊,直接東海三劍修東海四君子什麽的,不就人人都有份了嘛!”


    司天晴聽的一邊搖頭一邊笑罵:“你這個促狹鬼!”


    兩人笑談溟劍宗的許多傳聞逸事,很快便找到舒令儀說的那處溫泉。


    第26章 靈飛雙嬌(下)


    此處溫泉三麵環山,形成天然一方小池,敞開的那一麵又遍植木樨樹,猶如一道屏風,將外麵人的視線遮擋的嚴嚴實實,是一處極佳的隱蔽私密之所。


    司天晴說:“這樣好的地方,不像是無主的吧?”


    舒令儀說:“管他是誰的,反正沒人,咱們借來泡個溫泉而已,溟劍宗的人應該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萬一有人來呢?”


    “那我在旁邊布個小法陣吧,有人來鈴鐺會響,老遠就聽得到。”


    來都來了,司天晴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麽。兩人邊泡溫泉邊喝青梅酒,感受著流水衝刷肌膚的舒暢,居高臨下欣賞著蒼溟城的夜景,如此享受,都有點舍不得離開了。泡了半天,舒令儀喝多了酒有點內急,說:“師姐,我找地方方便一下,你要等我哦。”


    司天晴一聽說要等她,感覺便有些不妙,“你到底要去哪兒?就不能隨便找個地方將就一下嗎?”


    “我很快就回來,師姐,你就多泡一會兒嘛!”舒令儀剛才還在鄙視端木寧重視排場,可她自己在吃穿用度方麵,但凡有更好的選擇,也是絕對不願意屈就稍差一點的,骨子裏同樣是實打實的世家子弟脾氣。


    司天晴無可奈何,隻好先起來,正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擦拭頭發,忽然聽的一陣鈴鐺響,忙問:“是誰?”一時沒人回答。她頓了頓又問:“小師妹,是你嗎?”


    端木寧從木樨樹叢間走出來,看著剛剛出浴頭發半濕的司天晴,猶如月下精靈,眼中不由得露出驚豔之色,問:“你是誰,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


    司天晴不好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拱手行了一禮,就要走開。


    端木寧一把拽住她的手,湊近她語氣狎昵說:“你是新入門的女弟子?不如來當我的劍侍吧!”


    司天晴用力甩開他,忍著怒氣說:“端木道友,還請自重。”


    端木寧打量著她,沉吟說:“你叫我道友,看來不是溟劍宗弟子,這倒也是,溟劍宗若有像你這樣的絕色人物,我又怎麽會不知道。隻是這位姑娘,此處乃溟劍宗私地,圍屏山一草一木都是有主的,你怎麽會在這裏,莫不是別有目的?”


    司天晴抿嘴不語。


    端木寧不懷好意說:“這位姑娘,還請你隨我走一趟,解釋清楚。”說著出其不意使了個擒拿的法術,抓住司天晴不放。


    司天晴臉色大變,“端木道友,你最好放開我。”


    端木寧充耳不聞,“我不放,你又待如何?私闖圍屏山,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嗎?”


    “你別嚇唬我了,私闖不私闖,還輪不到你說了算。”司天晴一邊掙紮,一邊默念口訣,另外一隻手偷偷掐了個指訣。


    端木寧眼疾手快將她兩隻手都別在身後,打斷她施法,嘖嘖稱讚:“真是比我院中的白玉蘭還清麗嬌美,楚楚動人。”


    司天晴又氣又怒,“你放開!”


    這時又是一陣鈴鐺響,兩人不約而同回頭。蔣翊的聲音遠遠傳來,“我道是誰,原來是端木師弟,那我就不打擾了。”端木寧素來有風流倜儻的名聲,蔣翊以為他又在這裏跟女弟子糾纏不清,自然是眼不見為淨,避開為上。


    司天晴見他要走,頓時急了,叫道:“蔣道友。”


    蔣翊渾身一震,從樹叢裏走出來,“司姑娘!”


    端木寧見兩人認識,隻得鬆手,放開司天晴。


    司天晴趕緊跑到蔣翊身邊,一臉怒容看著端木寧。


    蔣翊質問:“端木師弟,你這是幹什麽?恃強淩弱嗎?”


    端木寧毫不畏懼,抽出腰間的折扇,輕輕拍了拍掌心,蹙眉說:“蔣師兄,你素來知情識趣,怎麽這次管起我的私事來?”眼睛在蔣翊和司天晴身上轉了一圈,“還是說,你對這位司姑娘亦存有愛慕之心?”


    蔣翊皺眉,“端木師弟,司姑娘乃是靈飛派司長老的愛女,乃是我派貴客,你怎能對她動手動腳?”


    “原來如此。”端木寧立即衝司天晴作揖,躬身道:“司姑娘,抱歉將你當成那些心思浮動欲迎還拒的女弟子,請恕在下有眼無珠,唐突佳人之罪。”


    司天晴為人純善,見他又是賠禮又是道歉,語氣誠懇,態度良好,此事又確實有些誤會,不好再計較,隻得說:“端木道友下次見到姑娘家,可要放尊重些。”


    “司姑娘教訓的是。”端木寧回頭看向蔣翊,忽然變臉,“我跟司姑娘怎麽樣,這關蔣師兄你什麽事?或者說,蔣師兄是覺得自己有資格管我的事?”手中折扇忽的張開,千萬道劍光如孔雀開屏一般齊刷刷朝蔣翊射去。


    蔣翊從他拿出折扇那一刻起,便全神戒備著,鋪天蓋地的劍光將他籠罩時,照青劍如一道雷光,衝天而起,破開重重劍光的包圍,直指端木寧而去。


    端木寧冷哼一聲,“來得好!”祭出承影劍,兩道劍光頓時如蛟龍一般在空中廝殺起來。


    舒令儀回來時,見到的便是兩人鬥的難解難分的情景,說:“師姐,這是端木曼成和蔣仲宣吧,他們怎麽打起來了?”


    司天晴頗為焦慮,不管怎麽樣,兩人都是因為她而打架,急道:“這可如何是好,要想辦法讓他們停手才是,萬一磕到碰到怎麽辦,他們還要參加星月法會呢。”


    舒令儀看熱鬧不嫌事大,說:“師姐,你急什麽,那就當星月之爭提前上演嘍。”


    司天晴忽然轉頭看她。


    舒令儀見她臉色不好,眉眼間似乎有怒氣,當即閉嘴,拿出一張傳訊符,說:“那我通知昭明君來救場吧。”


    不等景白趕到,空中突然出現一道纏繞著黑氣充滿恐怖氣息的劍光,那劍光直朝蔣翊而去,不偏不倚正好穿透他的肩胛骨。蔣翊身形頓時一晃,照青劍劍光突然變得黯淡,那道纏繞黑氣的劍光還要攻擊時,一道紫色劍光從對麵飛來,堪堪將它擋住。


    景白飛身趕至,朝空中躬身行禮:“端木師叔。”


    端木楓一身黑色道袍,個子瘦小,卻一臉威嚴,走到眾人跟前,二話不說踢了端木寧一腳,直把端木寧踢的口吐鮮血。


    端木寧一聲不敢吭,立馬跪下。


    端木楓這才朝景白點點頭,掃了蔣翊一眼,根本沒看舒令儀和司天晴,雙手負在身後,轉身又走了。端木寧趕緊跟上。


    端木楓從出現到離開,不過短短幾分鍾的時間,眾人猶如泰山壓頂,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景白問:“蔣師兄,你沒事吧?”


    蔣翊搖頭,“沒事,一點皮肉傷而已。”說著吞了一顆丹藥。


    景白見傷口慢慢愈合,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你怎麽跟端木師弟動起手來?”


    司天晴蠕動著嘴唇,正要解釋,蔣翊卻搶先道:“我跟端木師弟互相看不順眼由來已久,遲早要打這麽一場。”


    景白不好多說什麽,看向舒令儀和司天晴,“兩位姑娘受驚了。”


    舒令儀立即笑嘻嘻說:“我們沒事,反倒是看了一場熱鬧。”


    景白放下心來,“夜裏風涼,我送兩位姑娘下山吧。”


    舒令儀知道他是怕兩人再碰到什麽麻煩事,隻得說:“那好吧,本來我和師姐還沒玩夠呢,原來圍屏山這麽大啊!”


    景白笑道:“不必遺憾,圍屏山不算什麽,東海還有許多更好玩的地方,下次再帶舒姑娘去。”


    舒令儀眼睛一亮,“更好玩的地方?那是什麽地方?昭明君,你可不要食言哦,不然的話,會變得和衝和真人一樣又圓又肥的。”


    景白失笑,“放心,絕不會忘記。”


    一行人就在舒令儀的嘰嘰喳喳聲中下了山。山下便是溟劍宗猶如宮殿一般四四方方密密麻麻的建築群。蔣翊拱手:“我先走了。”徑自離開。


    舒令儀便說:“昭明君,你也不用送了,我和師姐還有點事。”她還惦記著桂花糕呢。


    蒼溟城戒備森嚴,倒是不虞安全問題,景白知道她肯定不會乖乖回去,叮囑道:“那你們早點回去,不然玄臨君問起來,可就不好交代了。”


    舒令儀隨口敷衍:“知道了,知道了。”心想昭明君什麽時候變得跟司師伯一樣了。


    司天晴從下山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一句話都沒說過。兩人走到內城城門口時,司天晴終於忍不住,說:“小師妹,蔣道友受傷很重。”


    “啊,真的?可是他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


    司天晴搖頭,“那是他假裝沒事。小師妹,蔣道友因為我才會受傷,於情於理,我都要去看看他,你先回去吧。”


    “師姐,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用,去了你也幫不上忙。”


    舒令儀見她嫌自己添亂,隻好說:“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司天晴急匆匆跑走,循著蔣翊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一路走一路尋找。


    眾人一分開,蔣翊便在附近尋了個僻靜處,坐下查看傷勢。本該痊愈的傷口卻留有手指大一個□□,裏麵劍氣翻騰,像是藏了一柄調皮小劍,在他肩胛那裏到處亂竄,疼的他時不時皺眉。蔣翊忍著痛,正要施法將劍氣逼出來,忽然察覺有人靠近,忙將道袍穿好,轉頭發現司天晴站在一株紫薇花樹旁,靜靜看著他。


    蔣翊頗為意外,“司姑娘!”


    “你為什麽不找人幫你療傷?”


    “一點小傷,何必興師動眾。”


    司天晴走過來,“給我看看。”


    “不必了——”


    司天晴也不說話,扯住他領口,往下一拉,黑洞洞的傷口赫然出現在眼前,看的神情一怔,“端木長老為何下如此狠手?”


    蔣翊扯上衣服,將傷口遮好,“大概是為了給我一個教訓。”


    司天晴半晌說:“端木家如此勢大跋扈嗎?”連歸元真人的首席大弟子都不放在眼裏?


    “都是素日積怨。”蔣翊不欲多說此事,“司姑娘怎麽來了?”


    司天晴盯著他外袍肩胛處殷紅的血漬,半晌說:“對不起,都怪我,害你受此重傷,過兩天就是星月之爭,你要是因此落敗,我,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越說越內疚,眼中不由得落下一行清淚。


    蔣翊見她突然哭了,神情有些慌亂,“司姑娘,我真的沒事,這傷不過是讓我痛上幾天,養一養就好了,真的,很快就會好的。”


    司天晴哽咽道:“痛上幾天,這還叫沒事嗎?”


    蔣翊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清麗臉龐,銅牆鐵壁般堅硬的內心忽然化為繞指柔,輕聲道:“司姑娘,謝謝你。”


    司天晴沒好氣說:“你這人是不是傻,我害你傷成這樣,你還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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