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令儀忽然跳起來,匆匆說:“昭明君,失陪了。”一個箭步衝出去,朝遠處一閃而過的人影大叫:“二師兄!”


    錢佩裝作沒聽見,溜得比兔子還快。舒令儀氣急,連忙追了上去。錢佩一路飛簷走壁,專往偏僻處跑。兩人一前一後,你追我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在抓賊呢。錢佩一邊跑一邊往後看,突然一抬頭,發現遠處司憲正迎麵走來,左右看看,沒有遮擋的地方,嚇得往旁邊樹上一竄。


    舒令儀氣喘籲籲追到樹下,雙手抱胸,抬頭看著上麵,重重哼了一聲,“二師兄,我看你這下往哪兒跑!”


    錢佩躲在樹上,伸手指了指前麵,衝她殺雞抹脖子使眼色。


    舒令儀一回頭,看到了司憲,趕緊把手放下,站在路旁,恭恭敬敬垂首行禮,“師伯。”


    司憲腳步匆匆,大概是有什麽事,見到她點了下頭便走了。


    舒令儀拍著胸口,長舒口氣,等司憲走遠,跟著也上了樹,質問錢佩:“二師兄,見到我你跑什麽,是不是心虛啊?”


    錢佩說:“我又不做賊,有什麽可心虛的,小師妹,你可別冤枉好人啊。”


    舒令儀氣道:“還好人,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害死了!”說著使勁打了他幾下。


    錢佩一邊用手抵擋一邊叫道:“哎哎哎,打人不打臉——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知道廬丘城有多危險嗎,又是攝青鬼又是金丹劍修,我差點就回不來了。你不借我靈石就算了,幹嘛要出這樣的餿主意害我!”


    錢佩隻得連聲求饒:“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也不知道你做個任務會這麽危險啊。現在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總該消氣了吧。”


    “說你兩句就想算了?沒門兒!我跟攝青鬼打鬥時受的傷,到現在都還沒好,丹藥都不管用。”


    錢佩懷疑地看著她,這樣活蹦亂跳精力充沛,哪像有傷在身的樣子,隻好說:“那你想怎樣?”


    舒令儀笑嘻嘻說:“二師兄,要不你幫我一個忙吧。”


    錢佩一臉無奈,“我就知道,你這是訛上我了。到底什麽事,太難的可不行。”


    舒令儀忙說:“放心,一點都不難,你朋友多,門路廣,幫我打聽一個人。”


    “誰?”


    “舒羽賓,是個女修,已經隕落。”


    “你打聽她幹嘛。”


    “好奇嘛,聽說厲害得很,她曾經煉出過什麽回天珠,說不定跟我有些淵源。”


    “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姓錢,怎麽也不見財源滾滾日進鬥金啊。”


    舒令儀沒好氣推了他一把,“我們同姓,五百年前說不定是一家,難道這不是淵源?你那麽多話幹嘛,到底幫不幫?”


    “行行行,那我就去幫你問一問,打聽不到你可別怪我,已經隕落的修士,誰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還有沒有人知道。”


    過了兩天,錢佩來找她,一進門就大剌剌說:“趕緊給我泡一壺靈茶端上來。”


    舒令儀玩笑道:“二師兄,莫非你在我院子裏放了眼線,不然怎麽知道有人剛給我送了一罐靈茶。”鄒飛燕前腳才走哩。


    錢佩說:“你從廬丘城回來,還能少了靈茶?我要是你,辦完事順路帶個千兒八百斤的,往靈飛城的靈茶鋪子一賣,一件萬法閣的法器就賺到手了。”


    舒令儀登時愣在當場,後悔不迭,“你怎麽不早說啊,就會放馬後炮!”


    錢佩一個勁的催促:“靈茶呢,還沒泡好?”


    舒令儀端著靈茶出來,沒好氣說:“看你這作威作福的樣子,恨不得把我當丫頭使喚,想來是打聽到消息了,別再賣關子了,快說。”


    “急什麽,我口渴著呢,等把這靈茶喝完再說。”


    “二師兄!”


    錢佩不逗她了,說:“你把這舒羽賓說的這麽厲害,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人物,誰知根本就沒幾個人知道。我問了好些人,還花錢買了消息,才從一個年老散修那裏打聽到,這舒羽賓原本是北關散修,擅長煉丹,據說很有天賦,曾經自創過丹方,現如今通用的培元丹丹方經過她的改良,成丹率提高了兩成不止,不過自從她成婚後,就很少露麵了,直到二十年前,在太微宮一戰中隕落。”


    “太微宮一戰?”


    “嗯,她嫁的人正是河洛太微宮最後一任宮主扶蘇真人。”


    “河洛太微宮?”聽到這幾個字,舒令儀不知為何,心口忽的一跳。


    錢佩說著搖頭,“河洛太微宮真是可惜了,想當年也是天下敬仰的名門世家,結果一夕覆滅。舒羽賓的消息我隻能打聽到這麽多,她夫君扶蘇真人的事跡倒是頗為知名,畢竟是元嬰真人,扶蘇真人姓鍾名理,字季珪,道號扶蘇,為人儒雅灑脫,有扶蘇君子的美稱——”


    舒令儀打斷他,“我要打聽的是舒羽賓,不是她夫君。”


    錢佩訕訕住嘴,說:“市井坊間隻能打聽到這些流於表麵的東西,你想知道更多,隻能另想辦法。”


    舒令儀本來還想問回天珠的事,聽他這麽說,隻能算了,心情忽然煩躁起來,不客氣地說:“二師兄,靈茶喝完了,我就不留你了。”


    “小師妹,你真是會過河拆橋,話一說完就趕我走。”錢佩見她不客氣,更加不客氣地把桌上放著的一罐靈茶摸走了。


    舒令儀見了,真是又氣又笑。


    第17章 好奇心(上)


    這日景白在靈飛派後山練劍,忽然察覺到有人,一道紫光飛過,錢佩狼狽的從樹叢裏滾出來,大聲叫:“昭明君,是我,是我。”


    景白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躲在那裏幹什麽,弄的滿頭滿臉都是鳥毛,收起斬霜劍,轉身欲走,忽然又回頭,“聽說你最近到處打聽河洛太微宮的事,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錢佩忙說:“不是我,是小師妹想知道一個叫舒羽賓的女修的事,我幫她打聽而已。”


    景白心下一沉,問:“你都打聽到什麽?”


    錢佩說:“這個舒羽賓似乎名聲不顯,沒打聽到什麽,反而是當年河洛太微宮為何會一夕覆滅的事讓我更感興趣。”


    景白微微皺眉,斥責道:“你有打聽這些事的工夫,還不如用來好好修煉,現在應該是傳功堂上道法課的時間吧?”


    錢佩見他不悅,以為自己打擾到他練劍,忙道:“昭明君說的是,我這就回去。”還未回到傳功堂,便被司憲逮個正著,又被罰去打掃靈獸棚,每天累死累活,再也沒工夫對河洛太微宮的事感興趣了。


    錢佩每日與靈獸糞便為伍之餘,一直懷疑昭明君是不是告了他黑狀,不然司師伯怎麽會來得這麽巧!


    舒令儀一大早提著一籃蓮花蓮蓬往清波殿去,路上碰到司天晴,見她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問:“師姐,你這是要去哪裏?”


    司天晴說:“進山采藥,看看能不能找到碧玉靈芝。”


    舒令儀說:“那要去好幾天吧,路上小心啊,等你回來,請你吃蓮子羹。”說著晃了晃手裏的籃子。


    司天晴笑著去了。


    舒令儀來到清波殿,見顧衍不在,找來一隻玉瓶,插上蓮花蓮蓬擺在窗台邊,粉紅的蓮花配上碧綠的蓮蓬,映著窗外照進來的初升的朝陽,清冷空曠的淩波殿頓時平添幾分生機活力,顯得頗有雅趣。


    顧衍在窗外看著她低頭插花的樣子,忽然有些失神,什麽時候,那個活潑機靈的小姑娘已長成現在這般如花模樣?


    舒令儀一抬頭,發現了他,隔著窗戶笑吟吟問:“師父,好看嗎?”


    顧衍看著她的笑臉,比朝陽還燦爛,比蓮花還嬌美,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舒令儀指著花瓶問:“好看嗎?”一臉希望得到讚揚的表情。


    顧衍微不可見鬆了口氣,點點頭,“不錯。”負手走進來。


    舒令儀迎上來,小步跟在他身後,殷勤地說:“師父,還有新鮮蓮子,要不要吃?”


    顧衍拿起一顆蓮子,感歎:“山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不知不覺,又是一年夏天。”


    舒令儀忙附和:“是啊,山裏的天氣都開始變熱了呢。”


    顧衍看了眼她,“一大早的,無事獻殷勤,又幹什麽?”


    舒令儀討好一笑,“師父,我想去藏書樓,你給我一塊通行令牌好不好?”


    顧衍皺眉說:“藏書樓乃是本門傳承之地,所有功法典籍都收藏於此,你去那裏幹嘛?


    舒令儀眼睛亂轉,“我,我想找本典籍。”


    “什麽典籍?”


    “嗯……那個,跟結丹有關的典籍。”


    “結丹?”顧衍看了她一眼,慢悠悠說:“你才到築基後期,靈力未滿,離結丹還早著呢,老老實實說,你去藏書樓幹什麽?”


    舒令儀見瞞不過去,隻好說:“我想找一找有沒有跟回天珠有關的典籍記載。”


    顧衍神情一變,“回天珠?”


    “任覺非前輩把回天珠說的太神奇了,又是起死回生,又是有助結嬰的,我就想找找這是什麽東西……”


    “胡鬧!”顧衍突然發怒,“你靈力有精進嗎?流火訣練會了嗎?修煉起來半點定力都無,滿腦子雜念,就你這樣還想結丹?”


    舒令儀有點被嚇到了,忙垂手站好,一聲不敢吭。


    顧衍冷聲說:“回去好好反省。”


    舒令儀趕緊溜了,心想師父今天是怎麽了,突然發這麽大的火,好端端的把她臭罵一頓。


    沒有拿到通行令牌,不過這也難不倒好奇心旺盛的舒令儀,當天半夜,她換上便於行動的夜行衣,偷偷跑到藏書樓蹲守,貼了一張隱身符,跟在守樓弟子的身後溜了進去。


    藏書樓是一棟占地寬廣三層樓高的大型建築,通體用青玉石做成,裏麵設有各種禁製、法陣,守衛森嚴。一樓隻要有通行令牌,便可隨意翻閱;二樓設有禁製,隻有掌門長老或是經過特別允許的弟子方可進入;三樓根本就不開放,門口設有法陣,重重靈力罩把整個三樓籠罩的密不透風,猶如一麵不透光的鏡子隔絕內外,外麵的人根本窺不見裏麵是何光景。


    舒令儀躲在一樓轉悠半天,眼睛到處亂掃,不滿道:“怎麽都是各種功法典籍,修道心得,連個話本閑書都沒有!這是什麽?東海溟劍宗秘聞?中州極意觀雜談?西蜀長天門風物?怎麽沒有介紹河洛太微宮的?”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跟回天珠有關的記載,別說回天珠了,就是河洛太微宮都很少有人提起,即便提起,也是一筆帶過。看來這宗門世家也跟人一樣,一旦沒落消亡,便無人在意,過往一切都將淹沒在時間的滔滔洪流裏,最終留下的隻有一鱗半爪似真似假的傳聞,以供後人想象憑吊。


    舒令儀來到二樓,看著門口的禁製,眉頭緊皺,先是拿出弟子令牌,禁製毫無反應,又結了個繁複的手印按上去,禁製裏飛出一道流光朝她直射而來,嚇得她趕緊閃開。無可奈何之下,她正要轉身回去,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何方小賊,竟敢擅闖藏書樓!”緊接著飛出數把冰刃。舒令儀一個旋身躲了過去,眼睜睜看著那些冰刃打在藏書架上,整座藏書架頓時轟然倒塌,滿地狼藉,忙叫道:“段師叔,是我!”


    段魏從藏書樓二樓走出來,見她穿著靈飛派的弟子服,正在施法的手放下來,問:“你是誰?”


    舒令儀聽見守樓弟子急促趕來的腳步聲,氣得跺了下腳,“段師叔,你能不能弄清楚情況再動手啊!”


    段魏哼了一聲,“三更半夜,你到藏書樓來幹嘛?偷偷摸摸的,還想溜進二樓!你師父是誰,平時都怎麽管教你的?”


    舒令儀氣得說了句“我師父是你師兄”,真是的,能不能長點記性,每次見人就問你是誰,還當人師叔呢。


    段魏被她這話弄的一愣,盯著她看了半天,依稀有些印象,說:“你是掌門師兄的弟子?就是那個小氣鬼,一心鑽在錢眼裏的那個?”


    舒令儀氣笑了,也不分辯了,“你說是就是吧。”心想二師兄到底做了什麽,竟然給連人都記不住的段師叔留下如此惡劣的印象。


    段魏雖然臉盲不認人,但也不傻,見她這樣,皺眉說:“難道你是司師兄的弟子,司師兄什麽時候新收了徒弟?”


    舒令儀懶得理他,問:段師叔,這個時候,你怎麽會在藏書樓?”他不是長年累月宅在洞府裏,因為久不見太陽,以致於皮膚太白,背後被不少弟子戲稱為“小白臉”嗎!


    段魏還在猜測她到底是誰的徒弟,隨口說:“我一直如此。”


    舒令儀心想,難道他總是半夜來藏書樓?她這走的什麽黴運啊!


    守樓弟子衝進來,見到兩人,還有倒塌的書架,也不說話,直接發了個傳訊符。很快顧衍趕到,看了一眼,便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舒令儀見他來了,訕訕的站在一邊,小聲喊:“師父。”


    段魏“哦”了一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想起來了,你是掌門師兄新收的那個徒弟,好端端的,幹嘛穿成這樣,不男不女!”


    舒令儀腹誹,都二十年了,還新收的徒弟呢,段師叔的時間觀念跟別人可真不一樣,也許二十年對他來說,跟二十天差不多,反正都是關在洞府裏修煉,一成不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思漫太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李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李翔並收藏相思漫太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