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門兒,一把揪住董煜的頭髮往旁邊兒一帶撞在牆上,反手抓著他的脖領子掄圓了就是兩拳。


    跟來的司機嚇得從車裏跳出來趕忙拉扯,“怎麽回事兒?別打人啊!”


    “滾蛋!再過來我連你一塊兒捅死!”


    “捅他幹嘛呀?別髒了你的手。”秦立東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正抱著胳膊靠在他那大越野上看戲呢。


    沖那個司機一揚下巴,“識相兒的就躲開,這兒是新仇舊恨一起算呢。或者你報警試試,我保證過來的人把你們都抓走也不帶碰我們的,信不信?”


    龍慶也從車上跳下來,伸著脖子看李津京暴揍一麻杆兒男,“我給市局的哥們兒先打一電話?就說這丫的尋釁滋事怎麽樣?”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哥們兒打架必然得幫啊。


    很遺憾,擼胳膊挽袖子的龍慶被秦立東攔著,“別去,讓咱們京京自己慡個夠。”


    那邊兒李津京呼哧帶喘的已經上腳踹了,嚷嚷了一句,“慡個屁啊,趕緊把這人拎走,髒了陳家和的大門口兒算誰的啊!”


    秦立東又沖那個司機揚了揚下巴,“說你呢,趕緊把人拎走。”


    秦立東是來給陳家和送藥的。不再是杜冷丁,晚期癌症病人的三階梯止痛——嗎啡。


    龍慶勾著李津京的肩膀,“兄弟,咱不能可著東子他們家老太爺一個人來。以後這嗎啡我和老潘給你張羅,甭擔心。你朋友怎麽樣了?我聽東子說已經出現輕度昏迷了?差不多就給他送醫院去吧,家裏還是比不了專業的地方。”


    李津京緊緊的抱著龍慶遞給他的小包兒。這些藥太重要了,杜冷丁持續鎮痛的時間越來越短,他現在隻想給他盡最大可能減少痛苦。


    “海棠花兒還沒有開。”


    對於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秦立東不置可否,隻是讓龍慶在外邊兒等一會,他進去看看。


    瘦。秦立東幾乎不敢相信這個躺在床上沉睡的人是陳家和,雖然他一直偏瘦,但現在人已經都脫型兒了。


    李津京問旁邊兒的醫生,“才一會兒的功夫怎麽就睡了?”


    醫生搖搖頭,“陳先生不是睡了,是輕度的昏迷。”


    沒有辦法,也許昏迷對於他是好事。至少不疼不痛苦,李津京甚至希望他多昏迷一會兒,或者幹脆昏迷下去算了!


    每天看著他強忍疼痛,枯瘦的手指一次一次握緊被子又鬆開,表麵上還盡量保持平靜的跟他聊天,聽他讀書……他終於理解為什麽陳家和不願意他搬來陪伴他最後的時光了。


    董煜的表現陳家和也是看在眼裏的。這樣聰明的一個人,他知道自己口裏的味道,他明白自己現在的樣子,都這個時候了還要顧及麵子,不想給別人帶來困擾?


    笨蛋!大笨蛋!


    要是真的朋友怎麽可能會嫌你變醜,變臭?


    李津京輕輕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無言的注視中,陳家和突然睜開眼睛,喃喃的說:“never misjudge the most faithful heart of your beloved,ever thine,ever mine,ever ours。”


    說完這幾句話他又陷入了沉睡,或者說昏迷。醫生說他暫時不會再醒來,也表示病人到了這種程度最好還是送進醫院。


    李津京扭頭看向窗外。


    海棠已經吐出花苞,他答應過陳家和滿足他所有的心願,他就一定要做到。


    “如果他醒了很疼,直接給他用嗎啡。”


    扔下這句話之後,李津京和秦立東一起走出了房間。雖然不在乎,但屋外的空氣是這麽清新,深呼吸,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陳家和想要的藍鈴花已經擺放在他床頭,飛羽的股份也都收購兌現轉交給了那家冷漠的人,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基金,還有這個小小的院子,全部按照陳家和的願望安排妥當。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給他一個最舒適的,最後的時光。


    “剛才他說的那一串英語是什麽意思?”


    李津京扭頭看著秦立東一笑,“最忠誠的愛著你的心永遠不會迷失,永遠屬於你,永遠屬於我,永遠屬於我們。貝多芬的情詩。”


    李津京從來不看這種東西,但這是陳家和以前最喜歡吟誦的,順便給他講了講貝多芬這個癡情的老瘋子的情史。


    秦立東揉了揉小痞子的頭髮,“咱們走吧。”


    陳家和等到了海棠花開,但他已經沒有力氣自己走出來看一看。


    李津京把葡萄架下的藤椅收拾出來擺在在海棠樹旁,抱著隻剩一把骨頭的陳家和來到院子裏。


    五月的微風是溫暖而舒適的。在陳家和少數清醒的時候會對著一樹海棠露出滿足的笑容,“謝謝你,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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