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謝淵再回來時,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謝家的馬車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就算是現在府裏走了一大半的下人,但是有五位主子,大管事租馬車都租了五輛。


    謝老太和謝安是被抬著上馬車的,謝安還不知道他爹為了方立曙那個廢物,把家都給賣了。


    要是謝安知道,此時恐怕腸子都給後悔青了。


    方立曙之所以欠下那些銀錢,都是他一手設計,本意是看著方立曙倒黴,等著父親將這一家人都趕出去。


    就算是以前母親嫁妝還在時,家中寬裕,這五千兩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謝安是預計好了的,不管父親再怎麽疼寵那個外室,可是現在家中的情況,父親也拿不出五千兩。


    最後的情況也隻有兩種,一是父親氣怒之下,把人全趕跑了,二就是父親任方立曙被帶走,可至此和那個外室產生了隔閡。


    畢竟若是腦子正常的,也不會為了一個外人,將自己的安身之地給賣了。


    謝安萬萬沒想到,他爹腦子有坑,根本就不正常。


    大管事站在謝家門口,看著一切都收拾妥當搬上馬車,最後在謝淵要上去之時,叫住了人。


    “老爺…”大管事麵有難色。


    在謝淵疑惑的目光看過來之時,他還是開了口,“老爺,小的隻能伺候您到這了,這些年多謝老爺的看重,小的銘記在心。”


    謝淵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直接黑成了鍋底,這人他一直用著順手,才將他提拔成大管事。


    這些年也為自己解決了許多麻煩,現在也是因為有他在,謝淵才不用操心,若是人走了,那就是失去了一大助力。


    隻是人已經下定了決心,謝淵再是阻擋也是無用。


    謝家的馬車最終還是動了身,出了京城,直接向郊外趕去。


    其中一輛馬車中,是方靜茹和一個老婆子,方靜茹的表情惶惶不安,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完全都沒有理順過來,娘親也被帶走了。


    “奶娘,娘親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心裏怕的緊。”


    奶娘當然也不知道,隻能盡力安慰,“小姐放心,有謝老爺在,夫人肯定不會吃多大的苦。”


    這話說出來,奶娘自己都不信,謝府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謝府了、謝淵沒有官職,連宅院都沒了,在京城之中更難以立足,夫人謀害謝安,謝安可還有一個尚書小姐的嫡親母親,這想要避過罪責可就難了。


    這裏可是京城,又不是他們陵縣那種小地方,有銀子有人脈,隻要不鬧大,就算犯了殺人的罪行,也能輕輕放過。


    不同於方靜茹的惶惶不安,此時後邊的方立曙正在擺弄自己前些日子新得的蛐蛐,他對謝府裏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多少概念。


    沒了五千兩的外債,他又可以出去玩樂,就是可惜了,也不止娘親為什麽要對謝安動手,害他都少了一個玩伴。


    謝家人搬走後,唐梨花就得到了消息。


    就連謝淵去大理寺花銀子為林菀打點的事,唐梨花也很快就得知了。


    不過也不在意,這林菀已經證據確鑿,翻不出什麽風浪。


    唐梨花覺得與其讓林菀死刑,還不如讓她關著,更或者流放也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那方家的人可還在那邊境之處流放當苦力,林菀去了見到他們肯定是‘高興’的。


    不過這些唐梨花也做不了主,那邊大理寺卿晚些下決斷也好,隻要林菀被關在大理寺一天,謝淵就得天天往那邊跑。


    銀子和精力不說,林菀現在肯定是想著謝淵能救她,若是知道謝淵救不了她,自己還被流放了,不知道會不會露出自己的本性。


    唐梨花很惡趣味的想看謝淵被林菀深深打擊之後,會是個什麽樣子。


    至於謝安那邊自食其果,唐梨花不會對他動手,當然也不會再管他。


    但是以唐梨花對謝安此人的猜測,等他知道謝家已經沒落成這樣,十有八九會粘上來。


    不過有一件事情唐梨花還是猜錯了,唐梨花本以為第一個找上唐家的會是謝安。


    卻沒想到第一個上門的是謝淵。


    看著明顯憔悴不少,竟顯出一點老態的謝淵,唐梨花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謝淵握緊了拳頭,心中是滿滿的屈辱,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來求唐梨花。


    對上唐梨花的笑,謝淵心中的屈辱更甚,他想現在掉頭就走,隻是想到莞兒,他隻能忍下。


    “我知你怨我怨謝家,隻是這些都跟莞兒無關,我求你放過莞兒,是我之前對不住你,若是你心中有什麽怨氣,你對著我來。”


    雖然唐梨花早有準備謝淵這個腦子有問題的會說些什麽,但是等謝淵開口,唐梨花還是不免氣笑了。


    她上上下下把謝淵看了個遍,這人比之之前瘦了一大圈,胡茬出來都沒有修整。


    林菀的判決下來了,沒有到死刑的地步,唐家在裏麵運作了一番,最後的結果和唐梨花之前預料的一樣,是送去流放。


    這時候謝淵上門便是為了林菀來求唐梨花,看他臉上的倦色,唐梨花開口,“你去了大理寺?”


    謝淵一愣,隨即點頭,“莞兒無辜…”


    唐梨花打斷,“林菀無辜?那你便是覺得大理寺卿判案不公?如此你該去找大理寺卿伸冤,要找我又有何用,我又不是大理寺卿。”


    謝淵的臉色變了又變,咬牙低頭,“我說不過你,我隻求你饒了莞兒,隻要你饒了莞兒,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唐梨花嫌棄的眼神十分明顯,“就你?你以為現在的你還有什麽用處?文不成武不就,腦子還有問題,我要你能做什麽?給自己添堵嗎?”


    謝淵的臉色青白交加,隻是對唐梨花的話,他又無處辯駁,正是唐梨花說的這般,他還有什麽用?謝淵自己也十分迷茫。


    想起亂成一團的家裏,還有身上所剩無幾的銀錢,這樣下去他連給謝安抓藥的銀子都快拿不出來了。


    更別說救出莞兒,謝淵覺得眼前一片灰暗,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什麽。


    就在謝淵頹然時,唐梨花突然轉變了話風,“我雖沒有那個本事救出林菀,不過我也感動你對林菀的癡情,倒是可以運作一番,讓你陪著林菀一同流放去邊境,到時你也可以照料她,如何?”  、唐梨花之所以有那個閑工夫見謝淵,就是想到這個。


    雖然正常人都不會同意這個,甚至於或許聽了,就會掉頭就走。


    隻是謝淵他對上林菀就不是個正常人,就憑借唐梨花得到的消息。


    林菀被關在牢裏久了,謝淵見她幾次,林菀對謝淵更多的是怨懟,所說的話也越來越過分,就是這樣謝淵都不放棄,每回都要花銀子進去見林菀。


    對於林菀各種難聽的話,謝淵都默默忍下,更甚是心疼。


    這樣難得的‘癡情種’,唐梨花覺得自己要做一件好事,幫他們一把、畢竟有情人終成眷屬嘛,這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謝淵聽到唐梨花的話,先是覺得唐梨花在戲弄自己。


    隻是緩了一會之後,想到家中的一切煩心事,再想到莞兒要一人被流放那麽遠,路途遙遠,要是沒人照拂肯定會撐不過去。


    這麽一想,謝淵竟然覺得唐梨花的這話可行。


    “你回去想想,若是想通了,來傳個信就成,在林菀被遣出京城那日,你就在城外等著,到時我自會安排好一切。”唐梨花手裏還有事,不想跟他繼續墨跡。


    謝淵出了唐家,一路走出了京城,又是走了一個多時辰,才來到郊外的一處院子。


    還沒進去,就聽到一陣陣的吵鬧聲,謝淵的額角止不住的抽痛。


    這是謝安和方立曙又吵了起來,自搬到這裏之後。


    謝安醒來後發現自己處在別的地方,問過了照顧自己的小廝,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知道這些,對謝安來說,無疑是天崩地裂、


    之後方立曙來了,兩人就吵鬧起來,盛怒之下,謝安也就沒有了之前的偽裝,方立曙才知道原來之前的一切都是謝安的設計。


    謝淵也知道了,可那又如何,看著躺在床上的謝安,謝淵隻剩下深深的疲倦。


    深吸了好幾口氣,謝淵才走進去。


    才進去,便聽到一陣驚慌的聲音。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見了。”這喊聲是方靜茹的奶娘。


    謝淵這下子也管不得謝安和方立曙,去了方靜茹的屋子,果然見到屋子裏少了方靜茹的衣裳,隻在桌子上壓了一封書信。


    方靜茹離家出走了,在信中方靜茹說自己受不了家中的氣氛,要出去散散心。


    謝淵看完書信,臉色一變再變,而後再沒了動靜。


    著急的也隻有方靜茹的奶娘,因為現在家裏已經沒有了下人,之前的已經跑得隻剩下方靜茹的奶娘,和始終照顧謝老太的餘婆子。


    無法,方靜茹的奶娘,隻得兼顧起家中所有的事情。


    這次奶娘就是出去菜地施肥澆水,回來準備燒飯,才發現方靜茹不見了。


    奶娘沒說的是,之前林菀藏下來的錢,方靜茹全部帶走了。


    這筆銀子,除了奶娘和方靜茹就沒人知曉了,本來因為這筆銀子還有情分,奶娘才咬牙在謝家待了這麽久。


    這些日子下來,裏外灑掃,做飯洗衣,還有出去種菜施肥,這些都落在了奶娘身上。


    短短日子,她已經蒼老了許多,現在方靜茹跑了,奶娘的精氣神也一下子被抽走了。


    等到第二日,謝淵起來,發現沒了早飯,灶房那邊也沒有開火的跡象,再去一看,才發現,奶娘竟然也連夜走了。


    謝淵愣怔了許久,心中十分茫然。


    但是茫然歸茫然,還是要吃飯的。


    現在整個謝家,除了謝淵,好像就沒有能幹事的。


    方立曙和謝安指望不上,謝老太身邊不能離人,餘婆子還要兼顧一下謝安。


    謝淵再是無奈,隻能擼起袖子自己來了。


    隻是燒飯也不是他想的那般簡單,就連生火,都是許久才生起來,掌握不好火候,做出來的一鍋粥都已經糊了。


    聽著謝安和方立曙不滿的聲音,謝淵眸光沉沉,最終做下了一個決定。


    第293章


    某個清晨,謝淵走了。


    在方立曙和謝安餓了很久肚子後,實在餓得受不住了,才發現這件事情。


    謝安此時已經勉強能下床行走了,兩人都沒意識到,謝淵這一走,恐怕不能再回來。


    又因為做飯原因,兩人大吵一架,甚至還動起了手。


    方立曙不知道手裏拿到了什麽,直接敲到了謝安頭上。


    謝安頓時被敲得頭破血流,方立曙看著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謝安,又見他腦袋上的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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