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隻手伸向了她的胸口,幫她撣掉不小心掉在上麵的蔥花。


    熟悉的木質香調帶著濃重的壓迫感侵襲感官,在逼仄的小巷內,梁枝隻覺得自己無處遁形。


    蔥花飄落在地,衣服上仍有油漬。


    ……


    秦瞿眼中多了幾分譏誚的感覺,語氣帶著滿滿的高高在上,嗤笑著開口:“梁枝,我還以為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梁枝眼神閃了閃,麵上仍淡淡地陳述事實:“秦瞿,我們早就已經不需要有交集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結束?”秦瞿嗬笑一聲,寒著語調譏諷,“是啊,已經結束了。”


    “所以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他抬起手指,想要再次觸摸她衣服上那滴油漬。


    卻被梁枝後退一步警惕地躲開。


    秦瞿不著急,仍在居高臨下地繼續道:“在這樣的環境下和那幫人混在一起工作,幫人打雜買水,梁枝,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已經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就連選男人的眼光也那麽差差,應酬喝醉了酒,居然還需要你去把他接走。”


    “梁枝,當初如果你沒有和我離婚,就不會變成這樣,不是麽?”


    第23章 .  燎原   “這才是真正的我。”


    她變成了什麽樣?


    梁枝在聽秦瞿這樣說時, 頗為不理解。


    他好像知道些什麽,但又對她有了什麽誤會。


    直到腦中再次閃現今天眼熟的那輛邁巴赫,她陡然明白過來。


    “你跟蹤我?”她不悅地反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你不需要知道。”秦瞿淡聲說, “我隻是想保證你的安全。”


    “你才是我不安的源泉。”


    手裏的塑料袋提著太勒人, 梁枝將其放在腳邊, 順手揉了揉掌心, 話說得不客氣,“勞煩秦先生惦記,可我不喜歡被陌生人監視。”


    一陣夜風從巷子裏穿過,將兩人之間僅存的一點曖昧氣息盡數卷走。


    秦瞿的臉微微板起,再一次向她逼近:“我們是陌生人, 那他呢?新歡?”


    “我們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知道秦瞿指的是夏謙恒,梁枝不願把別人牽連進矛盾中,抬手輕輕擋了一下秦瞿的進一步靠近,簡單解釋。


    她實在不喜歡秦瞿用那般施舍一樣的語氣同她交流,開口難免夾帶些刺:“況且, 就算我有了新歡,也與你無關。”


    許是情緒起伏得稍有些激烈, 她無意識地踢了下腳邊的袋子,裏麵的礦泉水瓶骨碌碌地滾出,散落在地上。


    梁枝蹲下去將其攏回袋子裏, 起身,沒有再去注意秦瞿的目光,“秦先生,麻煩讓讓。”


    秦瞿聽見後方傳來一陣輪胎碾過的動靜, 側過身避讓。


    一輛獨輪車經過他身前,拉車的工人隻是疑惑地看他一眼,便收回視線。


    在經過梁枝時,他倒是頗為熱情地打了個招呼:“買水回來了啊。”


    梁枝笑著點點頭:“辛苦了。”


    獨輪車順著巷子遠去,梁枝也提著袋子往回走。


    正當她準備與秦瞿錯身而過時,卻再一次被人擋住。


    “你真的就那麽甘願混跡在那樣的人之中?”


    他緊緊盯著她,試圖透過微弱的亮光,捕捉到她臉上任何一絲後悔的情緒。


    ……


    梁枝從他的反應中似乎明白了什麽,唇角慢慢翹起,笑得坦然。


    她一語道破:“秦先生,你的目的是讓我回到你的身邊,不是麽?”


    她雙眼彎成一輪月牙,帶笑的眼神淺淺淡淡,卻極有穿透力。


    秦瞿啞然兩秒,斟酌著慢慢開口:“我隻是覺得,你不應該過得那麽糟糕。”


    “糟糕?”梁枝仍在笑,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我生活得挺好的,我很喜歡。”


    “這才是真正的我,而不是活在你的陰影之下的我。”


    “……”


    “也該謝謝你願意放過我,讓我明白,做自己是那麽的有意思。”


    梁枝揚著唇,語調也愈發變得輕鬆快樂。


    是啊,這樣令人愉悅的夏日夜晚,她為什麽要同一個與她已經毫無瓜葛的人置氣。


    秦瞿沉默著聽完她這一番話,輕嗤一聲,“希望你說的不是氣話。”


    “當然不是。”


    梁枝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清醒,甚至她覺得,不清醒的是秦瞿。


    否則,他又怎麽會對她這個無關緊要的人死纏爛打到了這種地步。


    梁枝微不可查地輕歎一聲,換了隻手提住袋子,“天色不早了,秦先生慢走,注意安全。”


    纖細單薄的身影經過身邊,秦瞿沒有回頭。


    他從未想過,兩年半沒見,這個女人仍然是這般不可理喻。


    她願意遠走高飛杳無音訊,他也就放任她去。


    他知道一個孑然一身的女人在社會上是多麽舉步維艱,由奢入儉難,他一直在等著他吃夠了教訓,回到她身邊。


    卻不想,今日再見,她竟寧願墮落到這種地步,也不願向他示弱。


    既然這樣,那他又何必再給她台階下?


    秦瞿麵沉如水,抬步欲離,就在這時,身後的腳步聲清晰地響起,匆匆向他靠近。


    他下頜倏地繃緊,麵上仍做剛才那副陰沉的模樣,轉過身去。


    小巷地麵凹凸不平,梁枝跑過來時踉蹌了一下,被他穩穩扶住。


    “謝謝。”梁枝觸電一般後仰了下,渾身連帶著頭發絲都打了個顫。


    “冒失,”秦瞿見她手忙腳亂地站穩,臉色稍霽,“還有什麽事?”


    梁枝卻隻是朝他腳邊看去。


    那裏躺著一瓶礦泉水。


    “剛好差一瓶,剛才撿的時候漏掉了。”


    梁枝坦然地蹲下,撿起那瓶水,便要往回走。


    秦瞿冷著聲線叫住了她。


    “梁枝,”他說,“你是在開玩笑嗎?”


    梁枝腳步一停,回頭看向秦瞿時,麵露異色。


    “我沒有啊,”梁枝淡漠地說,“您覺得什麽才叫不開玩笑?我終於肯示弱回到您身邊?”


    沒等秦瞿回答,她便輕笑起來,“秦瞿,你這樣千方百計想讓我回頭,隻會讓我覺得,你其實愛上我了。”


    話語落得輕飄飄的,卻使秦瞿驟然渾身一緊,僵滯在原地。


    再回神,女人已轉了個彎,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路邊昏黃的燈光閃動一下。


    像是被一記悶棍敲醒,秦瞿木然地從兜裏拿出了一個盒子,握在掌心。


    打開盒子,凝視了裏麵的戒指許久,他苦笑一聲。


    他到底在做什麽。


    明明是想把這枚戒指給她重新戴上的,卻沒想到,在看見那個陌生男人同她交往如此密切時,終究還是失了理智。


    這樣一來,反而把她推得更遠了。


    -


    第二天,梁枝一覺神清氣爽睡到了天亮。


    她簡單洗漱了下,便往工作室去。


    工作室這兩年多的時間裏來來往往走了一批人,如今她回來,隻有幾個當年的熟麵孔還記得她,給她打了聲招呼。


    頂著其他人好奇的目光,梁枝也同他們點點頭,徑直朝著最裏麵的辦公室走去。


    葉青苑一如往昔,笑吟吟等她上前。


    “那邊情況怎麽樣?”她問。


    “地麵滲水比較嚴重,防水問題還需要解決。”梁枝說著,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


    葉青苑也不挑她這些,繼續聽她說。


    梁枝講得差不多了,葉青苑點點頭,忽地轉到了另個話題,“青林路那邊和你合作的那個咖啡館,剪彩儀式邀請你,你怎麽沒去?不是已經訂好機票了嗎?”


    梁枝“啊”了聲,解釋道,“有個設計方案臨時出了問題我需要跟進,所以就推了那邊。”


    “這樣啊,”葉青苑點點頭表示了解,半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和我一樣,不願意露麵,想保持神秘感呢。”


    梁枝笑了下,“這倒沒想那麽多。”


    一是她一向秉持著作品高於本人的觀念,二是為了掩藏自己的行蹤,她常常推拒出席各類活動的邀請,如此一來二去,竟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傳成了第二個葉青苑。


    現如今連家住哪裏都被秦瞿發現了,她更不需要刻意去隱瞞什麽。


    葉青苑招手,示意她過去。


    梁枝於是站到她的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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