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不對,他的眼睛怎麽會沒有自愈?”


    “那是消耗掉源血的致命一擊,他能以一隻眼睛的代價擋下,已是厲害。”波伊爾親王歎息著解釋,“二對一,我本以為克倫威爾會知道厲害,自行離開。沒想到他不僅沒有離開,反而變本加厲。那時候,我讓梅爾先去處理傷口,沒想到之後的戰鬥……”


    之後的戰鬥,就變成了野獸般的廝殺。


    克倫威爾爆發了狼人之血,身體變成巨人般龐大,猶如一座巍峨的城池。波伊爾不擅長近身搏鬥,他的遠程攻擊像是打在了城牆上,沒有致命性效果,因此掛了不少彩。對方趁機抽取波伊爾的鮮血,兩人狼狽不堪,打到最後幾乎趨於瘋狂,變成了互相飲血的狀態。


    親王之血難以融合,哪怕飲入體內,依舊是彼此爭鬥領地與生存空間。除了戰無不克的希帕提婭氏族外,克倫威爾的血液強度就算加入了狼人的力量,同樣討不到任何好處。


    “再後來,我們兩個人都昏迷了過去。醒來已經處於十分微妙的狀態。”說到這時,親王微微閃動著眼睫,似是回憶有諸多不堪般,“現在,就是你們看到的樣子了。”


    聽完親王的一番剖白,瑠歌與沈雁月對視了一眼,黑霧枷鎖卻沒有散開。


    沈雁月將大王子喚進來,意思是“你自己先看著辦吧,這身份我們也不好處理”。


    隨後他與瑠歌快速退出了房間。


    是要緩一緩心情。


    “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甫一出門,兩人同時給對方血脈傳音。


    “安鉑,包括克倫威爾氏族的人都知道親王十分易怒嗜血,這個態度如果是裝的,那他最近是去什麽洗腦機構強製進修了嗎?”瑠歌率先說,“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也不知道。我感覺不到波伊爾以前的那種如沐春風了……隻能從他身上感覺到疲憊,是時間太久了的緣故麽。”還是他演技太過完美,隻差了點氣質?


    “我體內有他的源血,”青年靠在牆邊,淡聲道,“床上的那位與我體內的源血沒有任何共鳴。目前還不清楚兩個親王的血脈融合會出現什麽問題。”


    “那我們要怎麽處理他?”瑠歌覺得這事棘手,“派人24小時監視?這樣下去終究會出問題。不過親王出事,他的子嗣可以理所應當地登位了。”


    “讓真帆和尼基塔來監視吧,其他我們暫時分不出人手來。”


    “好。”瑠歌應聲,同時把消息血脈傳音給女王。


    原本正拖著安鉑腳步的女王笑意變淺,她對著身前性情耿直的青年隨意道:“你父親回來了,你不回去看看?”


    他們這場計劃沒有進行完全,這種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位置如鯁在喉,稍有變動,便是萬劫不複。


    “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麽做?”瑠歌繼續問,“德沃拉有布置新任務麽?”


    “任務作廢,回去先開會議,討論情況,再重新決定。”


    失蹤的波伊爾和克倫威爾共用一具身體,信息量太大,需要小心斟酌。


    “行,那我去做我的事了。”女孩說完,將風雪刀遞到沈雁月手裏,“刀我送到了,走了。”說罷揮了揮手。


    沈雁月並不接刀,他灰綠色的眼眸盯著少女嬌嫩的臉龐,輕聲說道:“你不問我點什麽?”


    “我需要問你什麽呢?”瑠歌似笑非笑,“我問的你都不能說,不是嗎?那我有問的意義嗎?”


    “以前的那些事,我很抱歉。”說抱歉的時候,沈雁月隻覺得喉嚨幹澀,“我……”


    “沒什麽好道歉的,你也是被強迫的那一方啊。我又有什麽可以怪罪你的呢?”瑠歌自嘲地說,“對了,你知不知道梅爾維爾親王在哪?”


    “不知道。”青年立刻否認,旋即示好道,“不過我與他連有血誓,應該有古老的法事可以追溯到他的位置。我陪你去找,好不好?”他最後那句好不好,語氣幾近懇求。


    “不用,你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去查查,到時候血脈傳音我就好,或者手機發消息。”瑠歌這回把刀徹底推進他懷裏,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天賦……”青年沒有叫住她,他自顧自地繼續血脈傳音,將日積月累難以說出口的事情緩緩撚來,“當初艾肯說擁有精神天賦的那個孩子——那是大航海時代的事情了。大航海時代,黑死病集中爆發於西班牙的港口區域,於是塞維利亞領主將他最小的子嗣推了出去,旨在吸收所有的瘟疫與詛咒。事成之後,領主擔憂孩子會爆體而亡,瘟疫重新擴散開來,於是他將孩子丟上了即將出海的那一艘船。”


    “我就是那個領主最看不順眼的孩子,那艘船……就是希帕提婭氏族即將逃往東陸的船。”


    ※※※※※※※※※※※※※※※※※※※※


    作者有話要說:


    當初艾肯說的內容在第15章 。


    第112章


    紅發少女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依舊沒有停留。


    她冷漠地想:沈雁月這算是什麽呢?博得同情嗎?還是彌補心裏的愧疚呢?


    她幾乎可以想象年幼無知的血族幼崽被迫吸收了所有的詛咒後,又被丟上了藏滿秘密的船。


    沈雁月覺得這些……沒辦法告訴她嗎?


    “我年輕的時候覺得這些說不出口,純血種的出身非富即貴,我不想被人議論,麻煩總是會隨著議論接踵而來。”男人的聲音繼續傳來,“我知道你不會說出去,但是那個時候……”


    “在東陸的那些時間,瑠歌,你的眼睛總是會充滿期待的看著我啊。這些難堪的事情我說不出口,也不想讓你知道。坦白一些,是我自尊心作祟,我不想看到你對我失望的眼神。現在重新遇到你,不能說的事情累積得太多,和撒謊一樣,已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說到我的過去就會說到希帕提婭,說到希帕提婭就會說到伊維特……紙永遠也包不住火。”


    “好了,這些你不用再說了。”瑠歌聽著,毫不留情地打斷道,“其實這些破事你說不說,我並不介意。說白了,我活到現在沒怎麽依靠過他們,那些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現在這些名字突然冒出來,和我多了一層身份上的聯係,我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感受,頂多算是你們強加給了我個背景設定罷了。”


    “傭兵團的過去大都淒慘,聽多了也就沒什麽意思了。沈雁月,我和你之間的問題,如果你想不明白,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她和沈雁月之間,她最討厭這種“你母親救了我所以我還給你人情,我欠波伊爾親王的所以我需要回報他。”


    她隻想單純地知道,沈雁月對她,到底有沒有感覺。


    是責任心作祟,還是愛情作祟?


    一味地拒絕她、回避她,複雜的事情這麽多,她不想聽。


    少女的背影漸行漸遠,沈雁月想要追上去抱住她,手機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響了起來。


    “喂?”沈雁月迅速劃開陌生來電,另一隻手輕輕一擲,風雪刀朝瑠歌飛了過去。


    風雪刀似乎知道兩人之間的緊張氛圍,討好一樣繞著瑠歌轉了半圈。


    瑠歌腳步停下。


    以血族敏銳的聽力,她可以清晰地聽到——


    電話那頭,是艾肯的聲音!


    ……


    “沈,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呀?”熟悉的油腔滑調隨著電話的擴音器傳出,恍若他未曾失蹤,正在某個吧台上喝酒休息著。


    沈雁月:“看來你過得不錯。”


    “我當然過得不錯了!林雅清都倒戈了,那我也沒有理由不倒戈嘛。不倒戈隻會任人宰割,這種覺悟我還是很高的。”


    “林雅清叛變了?”沈雁月迎著瑠歌微訝的目光,重複了一遍。


    “嗯,真的。我打這個電話就是讓你們不要惦記我們了。為了防止你們不信,啊,主要是為了摩根女王,我就這麽告訴你們吧。”


    “林雅清一開始的確堅貞不屈,沒有叛變的心。但耐不住他的親弟弟天天磨他啊,他弟弟成天要死要活的,雖然血族也死不了吧,但是挖出源血或者來個自爆什麽的,這種還是很危險的,你懂吧?東陸有句話叫做血濃於水,女王和林雅清本是生存和利益的趨勢才使他們走到一起的,現在親弟弟找上門,怎麽看也是弟弟重要吧。”


    “好了,多的事情也沒有,以後也不要聯係我了,掛了。”說完,手機那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嘟嘟嘟聲。


    “怎麽樣?”瑠歌跑過來,“他說的……不是真的吧?”


    血濃於水,那是人類才有的情緒,血族這裏可走不通。


    隻能說林雅清的弟弟人性尚存,才會有這麽天真的想法。


    “他是在被監視的狀態下打的電話,”沈雁月確定地說,“我之前教過他弦月傭兵團特有的停頓法,就是每句話說完時停頓幾秒來傳遞他目前的狀態。”


    “狀態不好也不壞,大概是投敵讓他輕鬆了一些。目前沒辦法偵查對麵的位置。”


    “那我們要去通知女王嗎?”


    “我們?”沈雁月捉出了一個單詞。


    “沒有,就是你一個人。我走了,再見。”瑠歌沒好氣的再次把刀推給他,又有點對自己生氣。


    她和沈雁月就是太熟悉了,一有事情就會恢複到以往的狀態。


    同樣,她也太信任他了,事情一來,她就不自覺地會以他為主心骨。


    真是不爭氣。


    見少女再次離開,沈雁月當機立斷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我就再說幾句話。”


    “我們之間的事情,我一直都站在我的角度看待你。”


    “我覺得你應該會難過傷心,會質疑我為什麽不早些告訴你,其實我沒有從來了解你真實的想法。”


    “這些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理解過你真正的需求。”


    “哦?你現在倒是有點開竅了。”瑠歌示意他鬆手。


    沈雁月的力量豈能是瑠歌想鬆就鬆的。兩人一邊說話,手腕暗暗使上了血氣較勁。


    “之前的事情,我身不由己,你身不由己。我沒什麽可以解釋的,隻有尷尬的道歉,這些你也發現了。”沈雁月的指尖摩挲著指腹下的肌膚,微微停頓,又仿佛顫抖了一下,“瑠歌,我……”


    他好像十分難以啟齒,卡了一下,又放棄般流暢地說道,“我一直以來都做錯了,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陪我身邊,以什麽身份呢?傭兵團團長、代理親王?還是什麽剩下的人情?”瑠歌隨意笑笑,像是有些累了,“沈,謝謝你之前帶我熟悉現代社會,我已經可以獨自行動了。”言下之意,我不需要你的陪伴了。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看男人依舊不願意鬆手,瑠歌沒好氣地又加了一句。


    沈雁月一邊說了句“冒犯了”,一邊按住瑠歌的肩膀,專注地看著她。瑠歌毫不示弱,直麵迎上了她的目光。


    “怎麽,你有完沒完?”


    一來一回間,兩人離得極近,呼吸纏繞中隱隱夾雜了其他的東西。


    幾秒內,誰也沒有敗下陣來,倒是走廊內出現了一個新鮮的麵孔。


    細沙一樣耀眼的發色,加上水藍色的眼眸,好似拂過一陣海鹽味的風,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陽光明媚的夏日。


    ——是安布羅斯來了。


    得到父親的消息,這位最小的兒子幾乎是立刻瞬移而來。總部變得烏煙瘴氣實屬意料之內,裏麵的仆從躲躲閃閃不敢直視年輕的繼承者。


    安鉑心中冷笑:必定是他頭上幾個兄弟搞得陣仗,他對一族之長的位置其實沒多有所謂,可惜總有人念念不忘。


    安鉑覺得無聊。


    可在走廊內看見一抹耀眼的背影,他又覺得有些興趣了。


    瑠歌·希帕提婭,這裏可不是她該出現的地方啊。


    “你們說完了沒?沒說完我排個隊。”金發男人插入兩人之間,不可抗拒地形成了第三角的位置。他的身高與沈雁月不相上下,兩人站在一起時,散發出的氣場叫人不寒而栗。


    一個金發一個黑發,一個膚色健康一個蒼白,瑠歌看到安鉑,原本被沈雁月攪和的稀爛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


    “你見到德沃拉了嗎?”她雙眸明亮,露出唇邊的酒窩,“她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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