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得依舊精致,手中還拎著手工編織成的竹節包,仿佛馬上不是有一場惡戰將要展開,而是有一場春季走秀。


    “這次又是什麽?”瑠歌還以微笑道,“請問您準備了什麽東西?”


    “這可是無數血族夢寐以求的好事。”德沃拉取出一把鑰匙,戴著手套的掌心利落地擰開了身側的艙門。


    縱然在下位艙層,狹小的房間內依然有一個小小的圓窗。透過玻璃,瑠歌能夠清晰地看到海平麵波濤洶湧,一眼望去,在玻璃窗有限的視角內,她能看到有上千個湍急的漩渦正在疾速轉動著!


    然而巨大的遊輪打轉搖擺,似乎在被什麽更大的東西所牽引!


    “摩根氏族在這條海路上往返多年,無意間探測到了這個東西。”


    “吉維|尼亞大漩渦,這裏的漩渦自然形成了幾百年,早已產生了靈性。百年前,科技尚未如此發達的時候,這塊漩渦吞噬了無數船隻。”


    “這是個天然精魄?”瑠歌質疑道,“這麽好的東西你為什麽要拱手相讓給我?”


    “很簡單。”德沃拉的手驟然搭在了瑠歌的肩膀上,帶著她直接瞬移到了甲板上。


    “你看。”


    風雨如晦,純白的甲板上各類裝飾擺設早已清空,凜冽的海風吹得瑠歌的發絲狂舞不止。陰沉厚重的雲層翻滾著,滿空氣的海潮味狂嘯而來,竟然還伴隨著幾滴不祥的雨絲。


    瑠歌的發絲很快因為水汽而黏在臉頰邊。


    猝不及防地直接被帶到甲板上,饒是親眼見過暴風雨的瑠歌,也不禁停頓了一瞬。


    船身的四周,有幾千個轉動的小型漩渦不說,不遠處,還有一個巨型漩渦正在飛速倒吸著海水!


    猶如龍卷風那麽寬大的海漩渦瘋狂吞噬著海水,仿佛要拉整艘遊輪的血族進入不可名狀的深淵,光是用雙目直視,便令人由衷地感到了徹骨的寒冷與無邊的恐懼。


    血族害怕流動的水。


    倘若是死潭泳池之類還好說,但是流水會天然地削弱血族的力量。


    這源自於種族天生的詛咒。


    不時有激起的水花濺到瑠歌的身上,天空的雨越下越大,雲層隱約有雷鳴之勢。


    她的視野被雨水覆蓋,雨水洗刷的同時,她的大腦意識卻不能因為雙眼的模糊而假裝神識不清晰。


    德沃拉是想讓她馴服這個大漩渦,吸收為天賦使用!


    “吉維|尼亞大漩渦,目前沒有任何血族能夠馴服這個天然精魄。克倫威爾親王失敗了,他有意讓他的兒子前來挑戰,不過我們搶先到達了這裏。”


    “我不信你。天然精魄那麽稀少,難道沒有任何氏族親王覬覦這個漩渦嗎?”


    “吉維|尼亞大漩渦在元老院的評定等級中可是最高級別,有不少氏族派人前來查探過,可惜全部失敗了。”摩根女王遺憾地搖頭道,“他們的血脈不足以承負如此暴戾的海水漩渦,更別說血族天生畏水。各大氏族親王早已具備天賦,沒有冒生命危險的心思。但我想,傳說中的希帕提婭血脈,總該有些不一樣的是嗎?”


    “來,去吧,瑠歌。是時候展現古老氏族的風采了。”


    金發女人說著大笑著張開了雙臂,恍若在歡迎致意盛大典禮的開幕。她的發絲同樣被雨水浸染,在一片灰蒙蒙的色彩中,女人紫羅蘭色的眼眸顯得瘋狂執著。


    她玫瑰色的嘴唇輕啟,語氣溫柔且委婉:“想要我站隊,光有一個波伊爾氏族的沈雁月可不夠。你,也必須證明給我看你的決心和實力。”


    ……


    遊輪內部特意打造的防震室內,懷亞特用手肘支了支沈雁月的胳膊,“德沃拉在甲板上,好像已經開始了。”


    “嗯。”沈雁月閉著眼眸淡淡應道。


    “你不去幫忙?瑠歌在下麵給你打刀打了兩天,現在又要去收服天然精魄,你一點表示都沒有?”


    “風雪刀在手,她應該沒有問題,我相信她。”


    “謔,相信,最虛假的詞語。上帝相信你,神明相信你,你說這話就跟那些修士放屁一樣。歸根結底,你不就是不願意出手嘛,嘖,你這男人可真夠絕情的。”


    “戰鬥不是通過他人幫忙就可以解決的問題。這個漩渦對她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絕佳修煉場所,我若這一次出手幫她,以後總有我不在的時候。她需要自己去突破自己的極限,熟練戰鬥技能。”


    “沈,我知道你自己的戰技都是在刀口舔血中打磨出來的。但瑠歌不是你的女人麽,你怎麽對自己的女人也這樣斤斤計較啊?”


    麵對懷亞特鍥而不舍的追問,沈雁月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妥協般的坦白道:“我是她的最後一道保險,我不會讓她出任何意外,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這個人特別悶騷!你一開始坦誠點不就好了嘛,天天說什麽冷酷的大話。”懷亞特大笑著拍了拍沈雁月的大腿,他笑著笑著忽然明悟了什麽,一個激靈道,“對了,你們不會還沒上過床吧?!”


    沈雁月的眼皮動了動:“……”


    “臥槽,你不是吧沈雁月……你是不是做處男太久,都沒那方麵能力了啊?要不要大哥我幫你找個醫生看看啊?”


    “你好煩。”沈雁月涼涼地瞥他一眼。


    “切,我好煩?我好煩個屁!你這算是什麽,柏拉圖式戀愛?我關心一下你的生活還不行嗎?”懷亞特怨氣滿滿,惹得不遠處的貴族們頻頻側目。


    他放低了聲音抱怨道:“怪不到你還這麽一副悶騷的樣子,我就奇了怪了,一般上過床的男人都意氣風發,誰像你這個鬼樣子……”


    “哦,是嗎?懷亞特,你那會兒從床上下來的樣子我可從來看不出意氣風發。”沈雁月嘲諷道,“你既然那麽想知道,那我告訴你,我和她睡在一張床上,隻是單純睡覺,但我們都非常不適應。”


    “不適應什麽?”懷亞特鬆了鬆領帶,滿臉窒息地詢問。


    “不習慣床上多出一個人,束手束腳的,很奇怪。”


    “你他媽是注孤生吧……”要不是對方現在比他強,懷亞特簡直想揍他那麽一拳。


    “之前跟你商量好的事,我已經決定了。”


    “嗯?啊?什麽?”懷亞特捋了捋頭發,驀地意識到什麽,“你真要那麽做?”


    “是的,對方藏在暗,什麽也追查不到。這樣下去我們太過被動,倒不如順著他們的意思來。”


    “你跟你的傭兵團談論過這件事了嗎?”


    “沒有,沒人知道。”


    “艾肯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將計就計。瑠歌收服完天然精魄後,船內大概會很混亂,你記得盯住德沃拉的舉動。”


    “我辦事你放心,”提到這個名字,懷亞特的臉色不免鬱鬱,“兄弟,你這樣誰都不告訴,又打算單槍匹馬闖入對方的陣地,你可真是……”


    “我還以為你早已熟悉我的戰鬥風格。”


    “我是很熟悉不錯,但你現在不是有家室嗎,我以為有家室的男人會變得不一樣。你這樣做,不打招呼什麽都不報備,你真是一點都不擔心瑠歌會疏遠你啊。”


    “我擔心。”


    “什麽?那你還??”


    “我快沒有時間了,懷亞特。”沈雁月語氣淡淡道,“我被血誓反噬了幾次,我的血氣快要壓不住誓約的力量了。”


    “你知道,一旦源血被蠶食殆盡,我會變成什麽模樣。”


    “比起她對我的好感,我更害怕會不小心傷害她。風雪刀在她手裏,源血她也有,傭兵團會跟她走,她應該可以獨當一麵了。”沈雁月說到這裏的時候輕輕笑了一下,他纖長的眼睫垂下,覆上一片青黑色,“有這幾天,已經足夠了。”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像個天生的戰鬥機器。”懷亞特歎氣,“你有時候冷漠精密得令我害怕。”


    “是嗎。”


    正在此時,船身又是一個劇烈的震動。幾位血族在搖晃中沒有平衡好身體,手中的雪茄不小心脫手而出點燃了桌布。


    雪茄的火星不大,桌布的材質並不易燃,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了濃烈的黑煙。


    室內警報鈴瘋狂響起,天花板的消防器瞬間灑下了大片的水花。


    水花帶著一股奇異的味道,無孔不入地鑽入每位血族的鼻尖。


    “你看,哪怕我坐在這裏不動,對方都會想法設法地動手啊,懷亞特。”


    第48章


    消防警報器響起的刹那,艾肯立刻抱頭原地下蹲。奇怪的是,周遭的血族卻好像沒有感覺似的,神色如舊。


    真帆與尼基塔捂住了口鼻,兩人相視了一眼,迅速朝沈雁月的方向走去。


    防震室建造得極大,有幾個不同的防震室。為了方便監控情況,他們與沈雁月恰好坐在相對的兩端。尼基塔剛剛起身,中途就被一些身著侍者服的黑衣人若有似無地擋住了道路。


    “這怎麽回事,為什麽其他人沒有反應?難道這鬼味道隻有我們弦月傭兵團聞得到嗎?!”


    “這就要問你了,艾肯。”真帆不怒反笑道,“我們與室內的血族唯一區別是接觸過你那鬼瓶子。看來那個水晶瓶不打開就能發揮它該有的效果,我們都被你的訴求轉移視線了。”


    艾肯臉色唰地一下慘白,“不是啊,你們要信我,我真的是站隊你們這邊的!這個結果我真的沒有想到啊!”


    “敵方對你的心理態度拿捏很準,而你始終都是這個不著調的態度。讓我們相信你,很難。”真帆遊走在人群中規避著黑衣侍者道,“有事待會兒說,還是先應對眼前的狀況吧。”


    防震室的另一頭,幾位黑衣侍者假裝清理場麵,實際走動的步伐形成了一個絕對桎梏的人形陣法,無論沈雁月從哪一方突破,都會遭到夾擊。


    黑衣侍者的血脈程度皆不弱,就是無法得知,他們是摩根氏族的人,還是背後第三方勢力的人。


    沈雁月站起了身。


    他手中沒有任何武器,站起身的動作優雅迷人。他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外套,緩緩朝侍者走去。


    嗒、嗒、嗒。


    侍者們凝神屏息著注意他的步伐,眼神不自覺地亂瞟。


    沈雁月像是在花園閑庭踱步,他每一步都走得穩重、力度適中。


    這種精神上的壓迫令侍者們體驗很差,他腳下踏的好似不是地麵,而是蹂|躪在他們的心髒上。


    消防噴霧的淋下宛如某種訊息,血族們猶在拿著手帕紛紛擦拭著臉頰,黑衣侍者與黑衣男人間卻詭異地形成了兩點一線的場麵。


    一把銀色餐刀陡然從侍者的馬甲口袋中飛射而出!


    噌——的一聲嗡鳴,如同戰鬥打響的休止符!


    沈雁月驀地出手,徑自捏住了飛至眼前的餐刀,隨手甩了回去,釘在了極其堅硬的金屬板上。


    餐刀因為餘力兀自顫動著,黑衣人們開始不斷走動,在沈雁月的周身形成了一個緩慢轉動的包圍圈。


    男人繼續往前走。


    他仿佛是有要事詢問,步伐與舉動那樣禮貌。他走到一位侍者麵前,鬼魅地並手如刀,黑色血氣暴漲,直接插入了對方的心髒。


    他的動作太快,快到甚至周遭的血族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麽,黑衣侍者的胸前驀地多了一個血淋淋海碗大的洞口,直挺挺地倒下了強壯的軀體。


    沈雁月的指尖隨手撚了撚沾染的血液,輕輕一嗅道,“這不是摩根家族的血脈。”


    防震室內響起幾位血族意外的驚呼,但更多的血族,則是在警惕地觀望情況。


    他們極快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船艙在晃蕩不錯,然而室內的門把手早已焊死,無法擰開!


    這是一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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