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吃夾給子龍,那個不吃也夾過去。趙雲試著跟他講道理,五穀雜糧,蔬菜肉類都要吃,某人就是不聽,永遠都是我就挑食我有理的臭德行。


    甚至有一次趙雲做了雜豆飯,唐亮還耍起小脾氣來了,翻翻揀揀的吃了兩口,說不餓。當時趙雲勸了兩句,一看這人頗有蹬鼻子上臉的架勢,也就不說話了。一下午都惦記著沒吃飯的人,結果某次路過辦公室,看見唐亮苦悶的把剩飯一勺一勺的往嘴裏填。


    雖然是為他好,但趙雲心裏多少有點兒捨不得。後來再帶飯,隻安排每星期一次雜糧,一次純素菜,其它的時候盡量依著唐亮的口味來。


    今天是雞胗子爆炒尖辣椒,豆瓣醬調味。這個菜好,又濃又香又有嚼頭,唐亮已經在加熱之後偷偷吃了兩塊,真好吃!


    可是左等右等,不見子龍來吃飯。把飯盒放在電暖氣隔板上溫著,唐亮走出辦公室找人。


    有工人陸陸續續的端著打滿飯菜的飯盒回宿舍,也有工人正從鷹架上走下來。唐亮攔住其中一個問:“看見趙子龍了沒有?”


    “大個兒好像還在上頭。”


    子龍那個組今天是在上頭澆築混凝土。


    唐亮仰起頭,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塔吊已經停止工作,靜靜的立著,沒有砂漿送上去這幫人怎麽還不下來呢?肯定又是那個齊祥富偷懶!


    他們組這齊大叔是老工人了,經驗多,但是年紀大了體力有點兒跟不上,人又狡猾特別會鑽空子,唐亮之前兩次上鷹架的時候都發現是子龍一直抬著振搗器在幹活兒。


    振搗器這鬼東西,就是把澆築到模板裏的水泥砂漿震動均勻,增加表麵的光潔度以及混泥土的密實度和強度。


    看著簡單的活兒實際很累。唐亮試過,需要自己一個人拎著那大粗管子,嘟嘟嘟的震來震去。一個小時就雙臂發麻,抖得他腦仁兒都疼。


    正打算上去找人,不想頭頂上突然傳來爭吵聲。


    退後兩步抬頭張望,鷹架邊緣有工人的夾克隨風飄動。還有人在把這個倒退的人往回拉,唐亮放開喉嚨喊:“回去!危險!”


    忽然那個敞著夾克的工人躥上鷹架,扶著一根兒鋼筋咆哮:“不給工錢老子還活個球!”


    唐亮嚇了一跳,“幹嘛呢!保安,保安!”


    就在此時,子龍也躥上鷹架,看樣子是試圖把這個人拽回去,唐亮的心一下就懸了起來。


    保安們也看到上麵發生的混亂,聽見唐工叫人都跑了過來。


    “你們倆立刻上去,幫趙子龍把人弄回來!”


    就算現在他們的高度不算太高,掉下來也受不了啊!上麵應該不止就兩個人,其他人都幹嘛去了?真混蛋!


    子龍似乎在和那個工人講道理,唐亮急了,一轉身沿著斜板大步往上跑。沒跑幾步,忽然聽見一聲慘叫,然後一個黑影從高處墜下……


    “嘭!”


    “祥富!”


    “祥富叔!”


    跳下來的人正是唐亮口中的老油條齊祥富。算他命大,從四層高度摔下來髒器都沒事兒,隻有左腿粉碎性骨折以及身上的一些外傷。


    所有工人都沖了過來,工地技術員也叫了120急救車,很快人就被拉走了,隻留下黃土地上隱約的血跡。


    工地上派了人跟過去,還有兩個齊祥富的老鄉也自告奮勇去了醫院。


    唐亮拉子龍回辦公室先吃飯,按著他坐在沙發裏,自己擰了一塊熱毛巾給他擦臉。


    “怎麽回事兒?上午我上去的時候齊祥富不還蹲在一邊抽菸聊天呢嗎?怎麽中午就想不開了?”子龍褲子上被濺了許多水泥漿,唐亮蹲著,用他平時擦手用的毛巾試著把幹涸的泥塊摳下去。


    “他接了一個老家來的電話,好像是孩子闖了禍要賠人家錢,他父母也病著,等他開工錢回去看病。”


    唐亮扔開毛巾點了根兒煙,“家家都有自己的難處。來,吃飯吧。”


    趙雲隻吃了一口,停下筷子,“我沒拉住他。本來我說,我這裏有兩萬塊錢可以先給他應急,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又突然跳下去了。”


    唐亮翻了個白眼,“你傻呀!借錢是借急不借窮,齊祥富到現在還欠著老鄉好幾千呢,他要有能力還早還了。你借他?三五年都沒譜!”


    趙雲看著唐亮,眼神裏帶著少許嚴厲,“我是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盡量幫助工友。”


    唐亮癟著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你現在就這麽兩萬塊錢的存款,總得為自己打算打算啊。你看,借他一萬你自己留一萬,這樣是不是更好一點兒?萬一他還不上,你也不會遇見急事兒打不開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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