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雲傾忽抬起頭望向對岸。


    “小七,你和他還真是愜意啊!旁邊殺成那樣,兩個人都還能談情說愛?”


    突然一陣聲音從對岸傳來,小春順著雲傾視線看去,發現對麵不知何時已讓身穿皇軍胄甲的軍隊包圍,且前排一排火弓手搭起火箭,瞄準緲日峰平台上拚得你死我活的武林群雄。


    而皇家軍隊的帶頭人――敬王東方齊雨,則好整以暇、輕裘緩帶地背著手,在橫空的烏鋼索上踱來踱去。


    “小寒,”小春扯了扯內腑重傷,正安靜在一旁運功打坐沒出聲的韓寒。“把趙大雄架過來,快點!”


    韓寒睜開眼,雖不明白小春有何意圖,卻也立即起身尋那武林盟主去。


    “東方齊雨,我兩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這麽做是什麽意思?”雲傾放聲道。


    “呦,小七,哥哥今兒個可不是針對你來的。聖上降旨,命本王南下消滅瘟疫,為了達成皇命,本王這陣子是夙夜匪懈不得休息,好不容易把得了瘟疫的病人都給集中起來醫治,哪知疫病不但沒有停止擴散的跡象,反而鬧得更嚴重。禦醫進言,若要徹底滅絕大疫,需用火焚,焚盡一切外邪,這瘟疫便會停下來了!”


    齊雨再道:“百般考慮下,本王決定火焚燕盪山以絕瘟疫。這山上每個人都染上疫病,一個也逃不得。哥哥其實真捨不得你,但是沒辦法,皇命不可違,你乖乖地待在那兒等火燒過去吧!”


    齊雨跟著望向小春。“至於你,趙小春,本王知你身為藥人百毒不侵,自是不會染上疫病,念在相識一場,給你條活路走,本王數到三,你立刻過來,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不再。”


    韓寒這時揪來了趙大雄,小春一見這病秧子還滿臉倦容,看來是毒剛清就迫不及待報仇,領軍闖上緲日峰的。


    “趙小春?你找我做什麽?”趙大雄沒好氣地道:“當日你倆傷我愛徒,害他們差點斷命,這帳我都還沒和你們算,今日又來阻擾群雄圍剿魔教妖孽,到底是何用意!”


    趙大雄同小春說這番話時,眼睛是看著對岸火弓手的,其他人和這趙大雄一樣,邊打邊注視著對麵的舉動。


    魔教、朝廷、江湖正道,三方向來水火不容。朝廷管束不了正道,正道容不了魔教,魔教四處燒殺擄掠被朝廷和正道視為眼中釘,如今情勢危急,所有人都聽見齊雨方才那番話,今日敬王恐怕是利用滅疫的藉口,要趁機將他們兩方一起收拾。


    小春對趙大雄說:“剛好,我便想講講你那些愛徒之事。”


    小春笑得眼彎彎,雲傾喜歡他這模樣,忍不住便摸了摸小春的臉龐。


    “乖,等我一下。”小春啾了雲傾嘴角,看得趙大雄眼發直。


    “嗯。”雲傾低應了聲。


    齊雨在對岸喊完一次“一、二、三”,又吼了一次“一、二、三”,可小春壓根沒理過那人。這世上說話不算話的人挺多,東方齊雨是一個。


    “我的愛徒怎樣?”趙大雄瞪大雙眼看著小春。


    “你也見著如今情勢,此地孤立無處可退,唯一出路便是前方兩條烏鋼索棧,八大派和烏衣教若不暫時休兵共謀出路,那火弓手一放箭,緲日峰上誰都別想活了!”小春雙臂環胸,站無站姿,抖著腳說道。


    “武林正道不屑與邪魔歪道為友,我們就算葬身火海也不會聽你的,誰知你有什麽詭計!”趙大雄防備地看著小春。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小春輕哼了聲,放聲道:“華山派的弟子聽著!”


    打鬥中的華山弟子刷刷刷地回過頭來,每一個都是麵如疑脂、清秀俊美,還有些年紀小些的眉目如畫,冰雪可人。


    小春朗聲道:“你們師父日前中毒命危時對我說了件事,他辛苦了一輩子,卻沒遂心願便得下地府。今日雖是劇毒已解,一日為師終身為師,你們師父的心願,當徒弟的自然得幫忙。華山派弟子聽清楚了,趙大雄這輩子有件憾事,那就是他含辛茹苦把你們養得這麽大、這麽好,卻始終沒能一親芳……”


    小春還沒說完,大嘴巴隨即被趙大雄搗住。


    趙大雄震驚地說:“你怎麽會知道,不可能的,我從沒對別人說過!”


    小春笑著拉開趙大雄的手。“你答不答應?”


    趙大雄麵色沉重地思量幾番後,沉痛地點頭。“好!但我輩止手,魔教教眾又豈會善罷幹休?”


    “簡單,”小春使了個眼色,“敬老尊賢,您先!”


    對岸等不到人過去的齊雨一再跳腳,最後發了狠,第一波火箭朝著緲日峰射來。山上風勢強大助長火勢,箭一射中大殿,便迅速燃燒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趙大雄朝著廝殺中的人大喊:“各路英雄,請立即住手!”


    小春隨後立刻道:“烏衣教弟子聽命,全都不許再打!”


    一些人停手了,一些人困惑非常,喊道:“盟主!”


    小春看了趙大雄一眼,笑了笑,搶了先機說:“如今大敵當前,烏衣教決定與趙盟主議和,先度過眼前危機,其餘細節與歇戰盟約簽訂,日後詳談。”


    見烏衣教弟子還有些不服想反抗,小春從懷裏掏啊掏,掏出了繫著桃繩的烏木令,高舉說道:“見烏木令如見掌門,烏衣教弟子膽敢抗命!?”


    火箭又射了第二波,一根朝著小春麵門而來。


    小春身旁的雲傾摟住他的腰將他帶開,而這時小春還自顧自地喊著:“烏衣教弟子聽命,保命要緊,自個兒想辦法過到對岸,別纏鬥,迅速離開。”


    另一邊的趙大雄也下了同樣的命令,臨走前瞧了小春一眼,突然道:“我派弟子說林央帶人回來為我解毒,莫非那是你?”


    小春勾起嘴角,但笑不語。


    緲日峰上的人腳踏烏鋼索棧,淩空穩穩朝對岸而去。


    火弓手發出的火箭被他們輕易格開,這些人個個是身經百戰的武林高手,對付幾把火箭尚堪有餘。


    “把烏鋼索砍斷,叫他們插翅難飛。”齊雨下令。他已經給過趙小春機會,是趙小春自己不要命的,怪不了他。


    小春立刻對雲傾說:“你先帶蘭罄過去,我進去找沃靈仙。”


    雲傾回望燒得炙烈的烏衣大殿,“別管那人了,要走一起走,火勢這麽大你怎麽能夠往裏麵跑,萬一燒著了你怎麽辦?”


    “蘭罄一直執著沃靈仙必有原因,他是養蠱人,拔蠱關鍵在他身上,隻有他才救得了你,我定得進去!”小春說著便要往著火的大殿跑去。


    “不許去!”雲傾猛力抓住小春的手臂。


    “雲傾,他是你活命的唯一機會!”小春大吼,不懂雲傾這時和他爭執什麽。


    兩人拉扯爭吵的同時,蘭罄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覺得頭有些暈,拍打了幾下,卻突然發覺什麽紮著他讓他難受,最後,他找到原因,慢慢拔出百會穴上截斷他爆湧內力的七寸長針。


    蘭罄盯著金針看。吵得麵紅耳赤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他們發覺蘭罄醒了。


    “師……師兄……”小春小小地叫了聲。


    蘭罄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橫入其中,抓著小春的臉直瞧,雲傾想要動手,卻被小春劫住。


    ‘不要!’小春無聲地蠕動雙唇,懇求地看著雲傾。蘭罄是唯一能救雲傾的人,他不能,也不想讓雲傾傷他。


    “你是誰?”蘭罄盯著小春的臉,仔細地瞧。


    “哥哥,我是小常啊!”小春試探說道。


    “不對,你是趙小春!”蘭罄突然大喝了聲。


    “對對對,我是趙小春。”小春從善如流,現在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刺激這個再度經脈逆行神智錯亂的人。


    “你是趙小春,那我又是誰?”蘭罄露出疑惑的神情。


    “呃……”小春說:“你是蘭罄……”


    “不對!我是趙小春,你才是蘭罄。”蘭罄忽然大吼了起來:“蘭罄,你易容成我的模樣作什麽,又想害我了嗎?”


    小春心想糟了,大師兄今天瘋得有夠徹底,連自己是誰都混亂了。


    烏鋼索在對岸齊雨的一聲令下,幾乎被斬斷,先行脫困的群雄們與烏衣教弟子合力對付朝廷大軍,從緲日峰過去的人越來越多,烏衣殿前的人也越來越少,大殿火勢猛烈燃燒,高溫烤得人臉都疼了。


    “別同這混帳羅唆,烏鋼索若斷,誰也離不開這裏,你快與我走!”雲傾冷著張臉抓住小春的手將他帶離蘭罄身邊,隻要一遇上與小春安危有關的事,他便不會退讓,要小春依他所想行事。


    “雲傾,你做什麽,放開他!”蘭罄突然出手將雲傾與小春隔開,他望著雲傾苦苦哀求道:“你為什麽不放了他,為什麽要斷他雙手、廢他武功,你忘了在那兩年半裏,他對你多好了嗎?”


    雲傾一愣。


    “從神仙穀帶出來的百憂解沒了,他守著誓言替你製藥,不讓你有事。知道你一直不開心,他千辛萬苦找來桃花,討你的歡心。那桃花、那桃花叫眼兒媚,長於南海之濱,多難弄得。可是你為什麽總是漠視他的心意,為什麽三番兩次要置他於死地?他對你這麽好,你卻從不領情?”蘭罄朝雲傾低吼著。


    分不清楚說的是別人還是自己,蘭罄當自己當得累了,想愛的人總是得不到。蘭罄羨慕自己的小師弟,得到這個人的心。


    小春怎麽不明白蘭罄的想法,他紅著眼眶拉住蘭罌的手,說道:“別說了師兄,別說了。你要的沃靈仙就在烏衣殿內,和我去找他吧!”


    小春回望有些怔愣的雲傾。這人今日才親耳從蘭罄嘴裏聽見這些事,雲傾其實也不是沒感覺的人,隻是蘭罄的感情藏得太深藏得太好,雲傾難以發覺。更何況蘭罄最初不說分由便朝雲傾下毒,才在一開始便讓雲傾討厭上。


    這兩個人,一個不懂愛,一個愛了卻不說,才弄到今日地步。


    蘭罄卻甩開了小春的手,直逼雲傾道:“你以為,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嗎?若不是你中了毒要我替你解毒,我怎麽會留下來?你裝可憐打動我,吃定我心軟離不開你,其實我出穀本來就是要帶師兄回神仙穀去的,是你百般阻撓,限製住了我。你以為我真的愛你嗎?不,我隻是可憐你,可憐除了我一個笨蛋之外,再也沒人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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