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瞥了小春一眼,說道:“他不來煩我,我自也不會去理會他。”


    小春問的話讓雲傾不悅,其間波折哪是自己所言那麽簡單。


    每天每夜與這小黑相對,要忍受同命蠱相吸之痛苦,又要克製與此人四目相交時心裏狂湧而出的濤天怒意,丟了也不成,帶著走又覺得嘔,他這是為了誰呢,生生忍得這般辛苦。


    可小春聽了雲傾的話後隻是愣愣地噢了聲,還真信雲傾如此簡單便能與蘭罄安然共處的說詞。


    雲傾臉色一變,辛苦沒人知曉,當下一個怒啊……不想說話了!


    三個人圍著張桌子坐,雲傾狂喝著茶;蘭罄玩著鳥,無論小春手再怎麽伸,也不肯給他,小春張了嘴左看右望,沒人理他。


    氣氛隨之漸漸沉了下來,顯得尷尬。


    小春瞥了眼桌上幹巴巴的饅頭,可憐自己在外頭生猛如虎兇狠如鷹,回到家裏碰著這兩人,怎麽就沒了辦法。


    “小二!”他吼了聲,奮力打破沉默。“來碗陽春麵和兩斤滷牛肉,這饅頭都成幹了叫人怎麽吃啊!”


    喊出口後,過了好一會兒,雲傾才淡淡說道:“這客棧沒小二,店是關的、門板是封死的,還活著的早都走了,樓上倒有兩具幹屍沒走成。”


    小春嘴角抽搐了下,“雲傾你講的這笑話還真是好笑。”


    “我不會講笑話。”雲傾十分認真地回答。


    就在小春和雲傾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時,客棧外頭有人敲了敲被蘭罄砸壞的門板,說了聲:“趙兄弟。”


    小春見是穆襄,抬了抬眉,隨口問了聲:“有事?”


    “趙兄弟這是明知故問。”穆襄露了個苦笑。


    小春自也知道這穆襄來是為了什麽,可他偏做無事人般轉了轉著桌上杯子,說道:“他們推你出來,也不過是知道你與我相熟罷了!你還真那麽勤快替他們作說客啊,別理那些傢夥了,坐下來一塊喝茶吧。等等我再替你把個脈開藥方祛病,其他的你就甭管了。”


    “趙兄弟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穆襄笑道:‘妙手回春閻王敵’這名號幾年裏響徹大江南北,不僅僅是因為趙兄弟你醫術高明,也是因你仁心仁術濟弱扶傾,隻要遇上急病之人,從不過問診金,隻問留人一命。”


    小春笑了笑。“好說好說。”他名號是挺響的,沒辦法,醫術高到老從閻王手裏搶回人,要平平無奇在江湖裏過日都沒辦法。


    “外頭的同道們這回也是因為碰上烏衣教,兩方交會才打得失了理智,方才多有得罪趙兄弟的地方,他們也托我進來向你賠罪。還請趙兄弟大人有大量,秉著醫者濟世為懷的慈悲心腸,施以援手。”穆襄說。


    “我為什麽要救他們。”小春哼了聲。“救了以後他們又殺來砍去的還不是會死,徒勞無功兼浪費心力還浪費藥材,要有那麽多時間,我幹啥不多陪陪我家雲傾美人,到外頭去轉,光那些血腥味熏都熏死人了。”


    “哦――”小春挑眉望向雲傾。“美人,我說得對不對?”


    “不惹事都對。”雲傾淡淡地道。


    “趙兄弟,”穆襄說:“你進來半天,他們便在外頭等了你半天,哪裏也不敢去。夜裏風寒露重,怕是已經有人開始發熱了。”


    聽得穆襄這般說,小春嘖了聲。“外頭挺安靜,他們不打了?”小春哼了聲。


    “不打了。”穆襄說:“全都在等著你,無人敢妄動。”


    穆襄又好說歹說了一陣子,小春才顧做勉強再做無奈的模樣,讓穆襄又哄又捧地勸離坐得有些熱的椅子。


    隻是外頭的人要醫,家裏這兩個也不能不管。


    小春反手一邊扣住蘭罄的手腕,一邊號著雲傾的脈,蘭罄那頭不需擔心,筋脈渾濁混亂還能持續瘋上好一陣子,可這雲傾便有些不妥了。


    小春想了想,有些擔心地對雲傾說:“從今天開始我給你的那瓶藥一天吃上一顆半,我睡著這陣子,你常使武是吧?”


    雲傾一窒,瞥了眼蘭罄,低聲說:“因為有人又抓豬又抓熊,在你醒來前,我隻得替你看好他……”


    小春心疼地看著雲傾,摸了摸他消瘦的臉頰,說道:“你啊……”小春也不知該怎麽說了。 “因為子蠱作動,筋脈漸有衰退之相。我這會兒去找些藥材熬鍋藥兒雞給你補元氣,順道幫外頭那些愛搞事的看一下,否則他們老是這樣吵,你也沒法子好好休息。”


    雲傾盯著小春看,見小春一抹笑靨停留在臉上,眼裏頭閃著堅定的光芒,雲傾伸手覆住小春手背,雖不願這人離開自己的視線,但咬了咬牙,還是得讓這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稍早那陣追逐雖是驚險,但他卻在小春臉上瞧見前所未有的笑容與光芒。這人展開雙手,便成為了風,四處闖蕩,才能笑得開懷。


    倘若限製不了這個人往危險闖去,那麽便得由自己在他身旁守候,為他除去一切荊棘障礙,讓他能夠飛得更高更遠,更加開心愉悅。


    雲傾握了握拳,內心掙紮過後,最終仍是為小春點下了頭。


    小春對雲傾的同意顯然有些驚喜,他以為自己還需多番努力,雲傾才會答應。有些高興地摸摸雲傾的手,撫撫雲傾的臉,喜出望外的他這才隨穆襄出了去。


    “趙兄弟和雲兄弟兩人感情挺好。”穆襄聲音中有著笑意。


    小春得意地哼哼,說道:“比不上你同小寒那麽好。對了,你家小寒哩,怎沒瞧見。”


    等出了門口小春才發現有個紅衣女子在外頭等著,一臉的焦急,見到穆襄便直喊:“穆大哥。”


    穆襄對小春說:“小寒在燕盪山下。”而後擺手喚來那名女子,對小春道:“這是溫玉,玉兒過來見見趙兄弟。”


    溫玉一身亮紅勁裝,容貌嬌俏眉間帶抹英氣,舉手投足落落大方,一看便知是名江湖兒女。


    小春聽見溫玉道:“在下湘門溫玉,見過趙少俠,謝趙少俠出手相救。”而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跟著一膠,然後一愣,接著便微微臉紅起來了。


    “……”小春眨了眨眼,低頭把自己看了一番,自己沒什麽不對啊,這姑娘幹啥盯著他不放?


    穆襄這時開口道:“玉兒是我未過門妻子,她也懂得一些粗淺醫術,趙兄弟若是需要,還可讓她幫手。”


    小春噎了口氣,想都沒想便脫口說道:“那小寒呢?”


    “小寒怎麽?”穆襄顯然聽不明白。


    “沒,算了!”小春把嘴閉了起來,反正和這木頭說什麽他也不會懂,要真那麽容易懂,韓寒那笨蛋也不會守著這塊廢柴這麽久都沒讓這廢柴發現他心意了。


    小春沉吟半晌轉了個念頭,韓寒的事他不好插手,便提了其他話問:“你們從燕盪山那頭過來,情形如何?”


    “附近幾大城皆封城不許進出,患病者被衙門送至郊外山區,由官府派大夫一同診治以免疫情向北擴散,這裏離銘城不過兩裏路程,可沒想到竟成了死城。”


    小春覺得情況有些糟,他收起笑容,說道:“大疫萌於冬至,始於立春,止於立夏。兩至三年便有一輪,周而復始,為天地之定律。可你瞧現下都入冬了,這疫病卻越演越烈不斷擴延。病是不難治,隻是傳得快,一到三天便可奪人性命,東方小四那廝也不知做啥,拿了官府賑銀、攜了禦醫南下都多久了,卻止不了這場大災。難不成真得人死絕了,瘟疫才止得了?”


    溫玉忽道:“趙少俠懂得好多。”


    小春愣了愣,扯笑道:“就學這些的,懂不多也不成。”


    大街上燃起了火把,近百人安靜地待在石板子路上有站有坐,一見小春出來個個是眼神放光,戀戀地瞅著他瞧。


    小春咳了聲,才準備說他趙大夫義診要開始了,卻發覺雲傾不知道什麽時候竟來到了自己身旁,黛眉微蹙著。


    “你怎麽跑出來了,外頭風大。”小春連忙開口。


    雲傾看了看穆襄,又看了看周圍用殷切的眼神望著小春的人,搖了搖頭,不語。


    其實方才他目送小春離開時,聽著小春與穆襄相熟的對話,心裏頭便隱約覺得不快。後來又多了個溫玉,那溫玉令他更加不快。況且他是讓小春出來,可也沒說自己不能跟著來。怕小春有事,他自然得顧牢些。


    小春耐心等了好一會兒,見雲傾還是無意說話,隻得道:“要不你先在旁邊坐著,累了再回去睡。今日怕得忙到天亮,沒什麽時間陪你。”


    雲傾點頭。


    小春說罷再走到那些人麵前,清了清喉嚨說道:“覺得自己病得快死的,咳嗽咳到出血的,按輕重緩急之分,不許急、不許爭先恐後,一個一個排好過來。”


    說罷,小春還自個兒搬來張桌子和凳子,磨墨沾筆起來。


    底下人麵麵相覷,些微躁動,小春讓穆襄去安排正道中人,叫靳新管束烏衣教弟子,兩派人馬輪流上前 讓他號脈。


    他將心思放在病人身上,其他雜事便也沒心思理會。黑白兩道相互仇殺幹他屁事,他隻是個大夫,向來也隻有醫病而已。


    看了幾個已經兩眼發直燒得厲害的病人,小春撫著下巴,狼毫在宣紙上要下不下,喃喃自語地念著:“邪風入肺、肺風痰咳,脈相浮而弱,臉色發青、有高燒、吞咽困難。”


    墨滴下前,小春振筆急書,寫道:“板藍根、金銀花治風邪、野牛黃退熱,人參當歸補氣,桔梗杏仁止咳,綠ju葉、白礬……啊,還有銀翹散……”


    嘰哩咕嚕地念著有的沒的,龍飛鳳舞的字跡在泛黃的宣紙上展了開來,一旁的雲傾默默看著小春為人治病的專注模樣。


    隻見小春一會兒搔搔腦袋、一會兒兩眼放空,臉上那變來變去的表情頗是精彩,連墨汁沾上麵頰了也不曉得。


    雲傾見著這樣的小春,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小春一聽見雲傾的聲音立刻便轉過頭,他見著雲傾的笑臉,臉上表情便是一呆,愣愣地對著雲傾的容顏看,也跟著傻傻地笑了。


    天將亮,東方薄白,有些灰又有些明的街道上飄蕩著白霧,雲傾如同出水芙蓉般清淡嫻雅,嫣然一笑間秋波微轉,身上冷香沁骨,眼眉含情脈脈。


    “小春。”雲傾道。


    “g。”小春望著美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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