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寒山派上差點被割肉剜骨的事,小春屁股挪了挪,離對方遠些。


    “你叫什麽名字?”齊雨問道。


    小春頓了頓,狐疑地望了這不知有何企圖的齊雨一眼,說道:“哥哥叫我小豬。”


    “小豬?”齊雨先是一愣,隨即開口笑道:“皮滑肉嫩又圓滾滾,娃兒你這辱名倒是貼切。”


    “我吃飽了。”小春放下麵碗,擱了錠銀子在桌上後,爬下椅子便要走。


    可走沒幾步,便讓人從衣領給抓住,整個人拎了起來。


    “唉呦你幹嘛抓我!”小春在半空中晃來晃去,死命掙紮。娘的,一個大男人給人像拎小雞一樣被拎起來,倘若傳出去了,他顏麵何存。


    “看不出你小小的,倒還挺重。”齊雨有些詫異。


    “我有在練功夫,身上放了鐵塊的。快放我下來,否則叫你好看!”小春又搖了兩下,拳打腳踢比畫著。


    威嚇的語氣顯然起不了作用,齊雨撫著小春的瞼蛋,喃喃地說:“你和趙小春長得真像,過幾年大些了,會不會也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小春被摸得雞皮疙瘩全起來,心想怎麽淨是碰上些怪人,對個小孩摸來摸去,那手、那眼神,怎麽曖昧便怎麽曖昧。


    “小豬,你哥哥在哪裏?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出來?”齊雨問。


    “在床上睡覺!”小春說。


    “哦……在小七的床上睡覺是吧……”齊雨那張臉瞬時扭曲,左看又看都十足妒婦模樣。


    小春眼睛眨了眨,懷疑自己是看錯了。


    “小豬,哥哥可不是壞人。”齊雨柔聲說。


    小春心裏卻想,是啦是啦,壞人都不會說自己是壞人。


    “小豬和哥哥住在端王那裏,那端王才是壞人。”齊雨又說。


    “嗯?”小春可被勾起了興趣,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望著齊雨。


    齊雨來勁了,立刻便道:“小豬的哥哥小春頭撞壞了,腦袋不清楚。”


    小春翻白眼,心裏頭暗念。爺爺的你才頭撞壞了腦袋不清楚!


    “那個小七啊……小七就是端王……他心腸壞、又狠毒,全京城的人都曉得他動不動就殺人的。小豬和哥哥是被他騙了的,小春本來是我府裏的人,心裏向著我、喜歡著我來的,可因為不慎撞壞頭忘記一切,這才被小七給拐走。”齊雨說得是一副捶心肝,哀痛欲絕的模樣。“小豬你乖乖回去,偷偷把哥哥叫出來,別讓他待在端王府,齊雨哥哥接你們敬王府去,那裏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小春眨著眼看著齊雨,兩人對望。


    齊雨望著小春,挺滿意自己這番說詞,眼前小傢夥愣愣的模樣著實可愛,他忍不住,又捏了那雪白粉嫩的臉蛋一下。


    小春皺眉,嘴巴癟了癟,眼睛裏隨即漫起霧氣。


    齊雨這方正在得意自個兒這番說詞騙得了眼前,還沒來得及反應呢,便聽見一陣軟濃的童音夾雜著鼻音,“哇”地聲嚎啕大哭了起來:“你要幹什麽啦,我要回自己的家,不要跟你回家!”


    齊雨一愣,眼前的小傢夥揉著眼,淚水撲簌簌地直掉,又哭又喊又掙紮地,讓他全懵了。


    “救命啊――有人要拐騙小孩啊――”小春又是哭天喊地地嚷。“強搶民童――強姦非禮啊――我不要去你家當你的臠童,我要回家找哥哥啦――”


    齊雨聽了小傢夥嘴裏的話,回頭再見湮波樓裏起了陣混亂,十幾名江湖漢子握著兵器站了起來,鄙視的眼神毫不遮掩投向自己,再見樓上雅間裏探出幾顆頭顱,好幾個都是同朝為官的熟麵孔。對方掩著嘴竊竊私語,眼裏有著不屑。


    他當下一張俊臉刷地全黑,曉得自己是被耍了。


    “你這小子!”齊雨抓緊小春衣領,將他提到與自己目光相對。“不愧是趙小春的弟弟,連這張嘴也一樣臭!”


    小春揉了揉眼,向齊雨嘿嘿一笑,緊接著彎起膝蓋朝對方胸口用力撞去,齊雨沒料這小子有如此一招,當下痛得鬆手,整個人被擊得往後飛去。


    小春漂亮地翻了個身,身形俐落地降到桌麵上,站得直挺挺地,臉上哪有眼淚,連滴水也沒有。


    “好――”一旁圍觀的人喊了聲,如雷掌聲響起。


    小春咳了一下,按了肚子,隨即笑容滿麵地對眾人拱手,嘴裏連連說著:“還好還好,雕蟲小技,獻醜獻醜!”


    “來人,把那臭小子給我抓起來!”齊雨一張臉又青又白,手下都還沒將他扶起來,他便吼道。


    穿著紅衣的敬王府侍衛立即團團圍了上來。


    小春又按了按肚子,裏頭翻騰得厲害。果然剛吃飽飯還是不能蹦蹦跳跳,方才翻身翻得叫一個漂亮,可現下衝著了,讓他直想吐。


    小春臉色有些白,又朝那些侍衛拱拱手,飛身踏過其中一人頭頂,借力使力要竄出重圍,卻叫對方反手抓住,一把拉了下來。


    小春扭腰在空中硬轉了圈,猛地旋開對方的手。


    齊雨這時甩開纏在腰間的鞭子朝小春打來,小春打算空手接下,哪料那鞭子卻如靈蛇般迅速拐了個彎,卷往小春腰間。


    小春見那鞭子紮實,出門又沒帶劍,這回如被卷著哪還拖脫了身,他在空中立即泄勁直摔落地,可鞭子也隨之而至,甩上他左邊臉頰。


    幸好吃了專克疼痛的‘一點都不疼’,這回即使皮開肉綻,也沒啥感覺。


    唯一察覺的是一道濁熱的液體從臉頰上流了下來,小春沒費神去擦,而是抓住時機擒住齊雨鞭尾,將深厚內力灌入鞭中猛烈擊去。


    他大喝一聲:“放!”


    那頭齊雨輕敵的結果是閃避不及,立刻破他剛強的內力所傷,當場哇啦啦地吐了好大一口血,也鬆開了手中鞭子。


    小春捲起鞭子揮舞一圈,掃開要向前擒人的敬王府家丁。勁勢呼嘯,鞭尾甩過一張木桌子,僅是擦過而已,便叫木桌子連同旁邊的椅子一同碎了個完全。


    湮波樓裏沒半個人料到一個五歲的小孩竟有如此功力,當場所有人都被震遏得動彈不得,嘴巴張大到快落了地、眼珠子瞪得也要掉下來。


    小春見機不可失,那鞭子一扔砸在齊雨頭上,駕起輕功轉身便朝門外飛奔,留下一群震驚得不能再震驚的江湖高手與王府侍衛。


    他屁股著火似地猛衝猛撞,離那湮波樓離得遠遠遠。


    第十三章


    小春鑽入暗巷裏,專挑七彎八拐的小巷子逃。


    方才下肚的那碗麵翻騰的厲害,酸水上來,他壓製不住在角落嘔了出來。


    回頭凝神聽,後麵還有人在追,咬了咬牙撐起來繼續跑,心裏頭知道如果被抓著那可不得了。


    趁他失憶,一個一個都說是他的誰。小春啐了聲:“奶奶的,我隻是沒了記憶,可不是連腦袋也沒了的!隨便兜兜就要我信,哼,騙奶娃娃去吧你!”


    念完了,又擔心起家裏那個美人來。


    “說了不鬧事的,這回回去肯定會給雲傾罵死,真改名做趙小豬了。”


    為防止追兵,小春一路跑一路吐,卻也是一路灑下最新迷藥“好夢當酣”。這東西沾上一點就全身發軟,迷迷糊糊像在作夢一樣恍惚幾個時辰,不但會在原地打轉,醒來更是全部不復記憶,更忘記自己先前是要幹嘛。


    好東西自是專門做給高手用,今日王府那幾個黏人的傢夥,就是被他用這“好夢當酣”擺平。


    小春又吐了好幾回,最後什麽也吐不出來,倒在街角幹嘔。


    掙紮幾下要爬起來,身體裏那幾股真氣又開始互搏。這回寒氣勝出,冷得他猶若墜入隆冬風雪裏,凍到磕牙發抖。


    稍早服下的藥正在作用,竄出的寒氣一起,遂被藥勁打散。他這藥可不是胡亂配的,臭蟲子裏頭的真氣再厲害,他也有能耐壓製。


    隻是藥要作效,便得下得猛,可下得猛了,身體卻有些受不住。於是小春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無力摔倒在地,隨後身體抽搐,顫抖無法停止。


    在地上掙紮之時,後頭突有聲響。來人摟住了他的腰,將他打橫抱起。


    小春心裏頭打突,怎麽這人無聲無息靠自己如此之近,自己卻沒發覺到。


    他使力掙紮拳打腳踢地,小拳頭猛往來人臉頰招呼去。就怕又遇到一個識貨的,認出他是藥人,把他給剁了切了,扔進藥盅裏燉煮來吃。


    “小春!”對方大掌一把抓住小春兩隻手,把他按進懷裏製止他撲騰的動作,低聲吼著:“安靜點,後頭追兵就趕上來了。”


    “你誰啊你,叫得這麽親熱,誰曉得你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一個個要煮要砍還要殺,我就這麽倒黴,淨是遇著你們這些傢夥。”被壓得死死的,小春越是要掙脫,渾身氣都上來,偏偏雙手雙腳都被製住沒法子用,索性嘴巴一張露出利齒,朝對方堅硬的胸膛咬下去。


    對方痛呼一聲,低罵道:“臭小子!”


    來人七手八腳地捏住小春下顎,硬將小春從自己胸膛上拔開。


    最後抱也不抱了,拎小雞似地將小雞……不,將小春拎在半空中,任他張牙舞爪在空中猛踢猛抓,也不想讓這傢夥再靠近自己身上的肉多些。


    聽得後方越來越多的腳步聲,伴隨越來越少的倒地聲,抓著小春的人嘴裏念著:“你那些亂七八糟倒的藥沾過的人就會學乖,鼻子嘴巴一遮,避毒丹一含,再多藥也迷不倒人了!”


    月光下小春眼睛亮了亮,感情這人真是相熟的。


    然而仔細一看對方的臉,小春又茫茫然了……


    真是認識的……可怎麽會是這個人……


    “懟―”對方嗤了聲,看見小春眼底的疑惑,隨即揭了臉上易容的麵具露出半張真麵目示人,隨後迅速貼了回去,說道:“我是你七師兄,記起來沒?”


    麵具上的那張臉,小春的確熟悉。那是“林央”的臉皮,寒山派中與他在千峰石上大戰,卻被他打得慘敗的“林央”。


    麵具下的那張臉,是既陌生又熟悉的。那是張英姿颯颯、氣宇軒昂又瀟灑不羈的麵孔。可明明是張看得入眼的臉,卻因為上頭大大小小錯綜複雜、深可見骨的刀痕,讓小春倒抽了口氣。


    他確定該是在哪裏見過!


    結果氣抽得太猛,讓口水給嗆了,小春咳個不停,整張臉都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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