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瀾沉吟一下:「你們國主很聰明,條件正好開在我能接受的最大限度內。你回去跟他說,本王願意付他一百萬石白米,四十萬匹布帛,兩萬擔茶葉,十萬擔鹽巴。」他見使臣如缺水的魚一般張大了嘴巴,微微笑道:「別意外,本王沒得失心瘋,我給他多一倍的價錢,不過是因為我要討回的也多,那些被擄的奴隸,你讓阿巴金一個不少的給本王送回來。」


    此話一出,不但易水夏侯舒動容,就連使臣也是一臉的震驚,喃喃道:「貴國何時這樣看重奴隸?樂王陛下,恕我直言,奴隸在各國都極其沒有地位,有的國家俘虜到奴隸,知道不可能換回任何東西,幹脆就集體屠殺掉,像我們陛下這樣的絕無僅有,如今王爺因何竟會以這樣大的代價要求贖回他們呢?難道那個說您被一個奴隸迷惑的傳言竟是真的嗎?」


    夏侯瀾搖頭道:「迷惑?沒有,本王沒有被迷惑。不過本王深愛著的王妃,到目前為止,的確還隻是一個奴隸。」他說到這裏,眼角似有意似無意的瞟了易水一下,隻不過陷入震驚中的易水根本就沒有察覺到。頓了頓,方聽夏侯瀾又沉聲道:「還有,你回去轉告阿巴金,他從雪延掠奪過去的土地,本王會一點一點向他征討回來,讓他不要癡心妄想入主雪延。」


    交易很順利,華勒國主阿巴金沒有想到夏侯瀾竟肯付出多一倍的東西來交換這些奴隸。再聽說他竟立一個奴隸為王妃,當場就差點掉了下巴,其它國家的將領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雖然是敵對身份,但夏侯瀾在戰場上創造的神話,已經深入每個將士的心,如今聽說心中的偶像人物竟然會立一個奴隸為妃,對於把奴隸視為豬狗不如,動輒加以屠殺的他們來說,簡直就像在內心裏颳起一陣超強颶風一般。


    忽然,不知哪國的將領起來嚎了一嗓子:「陛下,各位將軍,一個被奴隸迷惑住了,甚至要把奴隸立為王妃的夏侯瀾,還有什麽可怕的,就算他在攻打東挽的時候是一條巨龍,可如今,這巨龍的筋骨想必也在美色的毒酒裏泡軟了,哈哈哈,現在正是我們屠龍破城,大展聯盟聲威的時候啊,堂堂樂王爺竟戰死沙場,哈哈哈......我們要讓天下人震驚。」


    他這一嚷,其它人紛紛附和。唯有阿巴金仍悠閑自在的啜著美酒。看著那將領的眼神中,有一絲察覺不到的不屑,他心裏冷笑道:就憑你們,想動夏侯瀾,嗬嗬,癡心妄想不是這麽個癡心法啊。心念一轉:不過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奴隸,竟然可以吸引樂王爺的全部心神,甚至為了他,寧肯多付出一倍東西把奴隸贖出去。嗯,夏侯瀾絕不是那不分輕重的人。啊,倒真是想見一見這個創造奇蹟的奴隸呢。


    戰爭,永遠是這世間最殘酷的物事,彈指間多少生命就化為飛煙消散。


    易水陪著夏侯瀾站在戰車上,一雙如水的眸子緊緊盯著不遠處慘烈的廝殺,塵土遮了半邊天,連太陽都躲進雲層後麵。


    這一回的聯盟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是不可否認,他們的作戰能力可比東挽國的精兵還要強上少許,或許是因為他們身處的都是苦寒之地,以戰鬥為生--與人戰鬥,與野獸戰鬥,與天災戰鬥,所以才鍛鍊的如此好耐性。而麵對這群狼一樣的士兵,一向待遇優厚的雪延精兵竟未呈敗相,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隻是雙方傷亡都極其慘重。


    易水的眉頭越皺越緊,隻是在那平板的麵具下,根本看不出他的痛心。夏侯瀾一直看著戰場,卻忽然淡淡開口道:「朱日,你當真比本王還鐵石心腸,戰況此竟毫不動容,嗬嗬,沒想到本王自認冷酷鎮定,最終卻還是不及你。」他說完,就聽到朱日開始呼呼的喘著粗氣,隻是麵上仍看不出絲毫表情,夏侯瀾心裏一笑,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忽然身邊一陣風聲掠過,朱日箭一般竄出,幾個起落間已超越了大半士兵,沖入廝殺最慘烈的一股軍士中。


    事出突然,夏侯瀾回過神來時,要待阻止已然不及,他臉上又驚又怕又怒,大喊道:「易水......」隻喊出這一句,便再沒了下文。


    「咕咚」一聲,身邊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音,夏侯舒臉色慘白:王爺竟然知道,王爺竟然會認出來,即使改變了他的身形,還是沒逃過王爺的如炬雙目。他深知夏侯瀾最恨的便是欺騙,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一回不知道自己要死多少次才能贖罪,嗚嗚嗚,天殺的忘月,都是你害的我。


    「起來吧,本王恕你無罪。」夏侯瀾緊張盯著那一抹靈活敏捷的身影,他每經過一個地方,那裏便會濺起一串血花,每每看的自己心驚肉跳,唯恐他一個不慎有了什麽閃失。


    夏侯舒狼狽的爬起,訕訕道:「王爺知道了啊,不過既然王爺知道朱日就是易水,為什麽不阻止他?難道您不擔心他嗎?」


    夏侯瀾仍然深深凝視著那道矯健的身影,良久方輕聲道;「本王怎會不擔心,本王比擔心自己還要擔心他,可是......可是易水他不僅僅是我心中的愛人,王府的主人,他還是......還是本王率領的雪延大軍中的一員。如果隻因為本王愛護他,就......強行將他禁錮本王懷裏,那是對他這個優秀戰士的最大侮辱。本王愛他,所以本王絕不會做這樣的事。在山色軒裏,我......已經錯了一回,這一回,我不能再錯了。」


    「王爺說得也對,可是您既這麽擔心他,為何不追上去保護他呢?也省得在這裏掛念揪心。」夏侯舒完全被好奇淹沒了。竟然大違他平常為人的刨根問底起來。


    良久,方聽到夏侯瀾冷冷的聲音傳來:「舒兒,是不是本王很長時間沒有責罰你,所以你的膽子越發大了。」目中閃著狂亂的擔憂痛楚,有誰能了解他現在的處境:自己最心愛的人跑去最危險的地方,隨時可能有性命之憂。他卻隻能眼睜睜在這裏看著,因為他是三軍統帥,他必須要站在這裏觀察分析,以求在最適當的時候做出最冷靜的判斷指揮。他不能離開,不能拿雪延的國運,三軍兒郎的性命開玩笑。


    就在這個時候,他深深的厭惡起自己樂王爺的身份,如果他不是樂王,而隻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就可以和易水並肩馳騁疆場,談笑殺敵,拚死護他周全。可惜......可惜他不是。夏侯瀾深深閉上了眼睛,心中暗暗的祈禱上蒼,保佑易水平安歸來,因為......如果易水出事,他就再也沒有第二顆定魂珠可以救他了。


    「那個人是誰?」阿巴金站在華麗的戰車上,出神的盯著戰場上那抹躍動著的敏捷身影,那比糙原上最矯健的豹子還要靈活的身形,仿佛怒神附身的殘酷刀法,將他的周圍變成了修羅場,就連自己這邊悍不畏死的勇士們,在麵對他的時候似乎也軟弱下來。


    「不知道。」身邊的將領也皺著眉頭:「沒想到夏侯瀾的士兵竟然如此神勇難纏,這哪裏像是經過了兩年多戰爭,還沒有休養過來的軍隊,還有他們的供給,主上不覺得夏侯瀾出手實在很大方嗎?竟然一點都不心疼的用一倍物資去換那些沒用的奴隸,根本不像是國庫空虛,難以為繼,主上,這一次我們該不會栽個跟頭吧?」


    阿巴金翻了翻白眼:真是隻烏鴉嘴,這個渾泰就不會挑點自己愛聽的說嗎:「我是問你他是誰,沒問你這麽多。」


    另一邊的使臣若有所思的道;「那人臉上似乎有幾道醜陋的傷疤,如果臣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那天站在夏侯瀾身後的僕人,沒想到那麽卑微的身份,卻是深藏不露。不過很奇怪,他今天的身形似乎高大了一些,還真讓臣把不準。」


    渾泰又嚷了起來:「沒錯沒錯,我覺得他現在比剛才初入戰場的時候,真的高了一些,邪門了,夏侯瀾的手下難道會魔法不成?」他忽然有些緊張的轉向阿巴金:「主上,他會不會是精通法術的人,然後越變越大,最後就一口將我們的士兵全部吞下去啊?」


    「渾泰,回去後不許你再看那些傳奇小說。」阿巴金氣的身子都抖了起來,這個渾泰什麽都好,有勇有謀,可就有一樣,竟然對那些欺世盜名,膚淺到不行的傳奇小說感興趣,而且有越看中毒越深的趨勢。


    渾泰不敢再說什麽。阿巴金忽然冷聲道:「他要回去了。」使臣和渾泰一看,果然,易水在斬殺了無數士兵,放倒了他五名高踞於馬上的愛將後,竟然殘忍的割下他們的頭顱,估計是拎不了了,所以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向來路飛奔而去。


    到這份上,阿巴金再有愛才之心也恨的牙癢癢了:「哼,殺完了就想走,沒這麽便宜的事。」說完暴吼一聲:「侍衛,抬朕的重弓來。」


    渾泰嚇了一跳,看來主上是真動了怒,竟然要施展他最拿手的千鈞箭法。這千鈞箭法顧名思義,一支小小羽箭上貫注了千鈞之力,加上阿巴金天生的靈敏感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在這箭法下逃生過。隻是阿巴金雖天生神力,但施展這箭法後,膀子也會麻痹好一會兒,所以他輕易不會使用。


    侍衛抬來弓箭,阿巴金利落的抄在手中,冷笑道:「混帳東西,你殺我愛將,此仇豈能不報。哼哼,在這箭下飲血的,不是一國將帥,便是武林頂尖高手,今日我為你一個僕役施箭,算是便宜了你。」說完又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你的本事值得朕射這三箭,朕絕不能因你身份低下就瞧不起你。」


    使臣和渾泰的額頭都冒出冷汗:老天,主上這動不動就自言自語的毛病啥時候才能改的過來,若讓敵我雙方知道他這毛病,他們華勒的麵子都要丟光了。


    「主上,你到底還要不要射箭,那傢夥都快回到自己的營地去了。」見主子還在出神,渾泰實在忍不住,竟甘冒大不諱的開始出聲催促。


    「再等等,等他快要到夏侯瀾眼前時,朕再一擊必殺。」阿巴金豪氣幹雲的仰天長笑:「夏侯瀾,今日就由朕來滅滅你這戰神的威風,讓你看看愛將橫屍在自己麵前的情景,哈哈哈......咳咳咳......」因為笑得太得意,一下子嗆了喉嚨,狠狠的咳嗽了起來。


    使臣道:「陛下,臣始終有一事不解,陛下的千鈞箭可射百餘丈外,快若流星,中者立斃。因何那樂王不過在五十丈開外,陛下卻不肯用此招取他性命呢?一旦夏侯瀾崩,雪延豈不唾手可得?」話沒說完就被阿巴金瞪了一眼:「看看看看,這就是不思進取的後果吧,朕平日裏讓你們都注意打探情報打探情報,全都當耳邊風。你們難道不知那夏侯瀾厲害無比,且在常年戰爭中練出一份靈敏的預感嗎?若朕此時瞄準他,不等箭射出去,他就能察覺,那廝功力豈是一個高字就能形容得了的,哼哼,朕的箭根本傷不到他一根鳥毛。」說到後來這向來不拘小節的帝王連粗話都出口了。


    使臣黑了臉,心道:不試試怎知道。可這話不敢出口,否則主上定會認為他與自己抬槓,日後有穿不完的小鞋,隻好默不作聲。眼看著易水起落間已快回到車上,阿巴金忙把三支長箭搭在弦上,瞄準了那抹矯捷的身影,暗暗計算著他下一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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