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月疑惑道:「你既這麽說,我也相信,那你為何還要......」一語未完,易水已激動道:「我想得到答案,我想看看他是否也和我一樣,願意把我想要的都給我,哪怕是王妃之位。我隻想要這個答案,他平日裏體貼溫存,到底讓我愛上了他,如果我連這樣一個答案都得不到,對我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忘月默然,易水也發覺自己似乎有些失控,平了平心氣,他煩躁的搖搖頭,舉起麵前的茶杯一飲而盡,然後頹然道:「我知道這事不容易,我不會讓他為難的,我也捨不得。他昨晚似乎有些生氣,大概也把我當作了勢利小人。你放心,我今晚就會和他說清楚,昨晚的一夜,加上今天,就當作是給我一個自欺的時間吧。」


    忘月嘆了口氣,易水這樣說,她反倒無言以對。忽聽易水又道:「忘月,這件事,可不許你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就是王爺那裏,即使我不說,你也不許說,你能答應我嗎?」見忘月點頭,易水這才笑道:「我知道你是守諾的人,就不要你發誓了。嗬嗬,我和他的事,我不想讓任何人摻雜進來,希望你能明白。或許......這便是愛情的自私吧。你說呢?」


    忘月搖頭道:「我一輩子也沒愛過人,情啊愛的我也不懂,我隻希望你這一回和王爺能夠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哪怕有驚無險也成,可千萬別生出什麽大風浪來就阿彌陀佛了。」


    中午時分,夏侯瀾回來了,看神情似乎很高興,隻是夏侯舒卻從他雙目不同尋常的平靜中覺察出了一點端倪。他心裏忐忑不安,心道王爺今早命快馬去把易水的父母妹妹接了過來,可對他們卻無半點悅色,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總之看起來不像是小事。


    正思慮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忘月,兩人一塊兒商量商量。夏侯瀾卻命令道:「你吩咐下去,在山色軒裏擺一桌上席,準備完畢後叫易水過來,就說本王在那裏等他。對了,把珊瑚和燕囡也找過來作陪。」說完轉身進了花園,一步一步往花園最高處的山色軒走去。


    夏侯舒更不明白王爺打什麽主意,可不敢怠慢,忙都照做了。不一刻,精緻的山色軒裏便擺上了一桌子山珍海味,易水緩步而至,正碰上盛裝而來的燕囡與珊瑚。他心中猛地一沉,夏侯瀾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連伺候的人都不要,為什麽這一回卻把他的妾室叫來,他是要向自己立威還是有什麽別的打算。


    夏侯瀾見人都到齊,便讓易水坐在自己身邊,微笑道:「今日我們合家小聚,大家不要拘束才好,舒兒,倒酒。」他說完,夏侯舒忙恭恭敬敬替座上四人倒了酒,然後退在一旁,表麵上謙卑恭謹,心裏卻打起了鼓,暗道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來這山色軒裏,今日要有一場大風雨了。


    燕囡和珊瑚都齊聲道謝,然後舉起酒杯,說了幾句吉祥話,便陪著夏侯瀾把酒一飲而盡。唯獨易水不飲,隻是看著身旁的人。夏侯瀾笑道:「傻瓜,你怎麽不喝?」


    易水道:「王爺,我有話對你說,說完再飲這杯酒。」話音剛落,夏侯瀾已舉手製止了他,笑道:「有什麽話喝完酒再說不遲。」易水無奈,隻得將酒飲了。卻聽夏侯瀾道:「我今日叫你們來,也是有事要宣布。」看著易水,他溫柔道:「就是我身邊坐著的這個人,你們都知道他是易水,也知道他是我的性奴,可是從明日起,他便不再是我的奴隸了,你們......你們都要改口......」他環顧四望,見燕囡珊瑚甚至夏侯舒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嘴角不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淡淡道:「從明日起,你們都要叫他做王妃娘娘,明白了嗎?」


    此語一出,燕囡珊瑚都是大驚失色,看向一臉呆怔的易水,目中都露出不甘嫉妒的狠毒神色。夏侯舒也吃了一驚,他知道王爺寵幸易水,卻沒想到竟寵到這個地步,肯封一個奴隸做王妃,這在雪延國的歷史上是從沒有過的事情,就算在別的國家,這等事也是鳳毛麟角,偶爾有了,都被人當作奇聞般談論。


    易水一時也沒反應過來,看夏侯瀾昨夜的樣子,分明很生氣,可是今天他卻笑著說要封自己做王妃。難道自己錯怪了他嗎?昨夜他隻是一時接受不了,有點驚訝所以才作出那種反應,是這樣嗎?即使理智上告訴自己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可易水抑製不住內心的雀躍,他終於得到答案了,得到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答案。


    在這一刻,易水感覺到了什麽叫做幸福,什麽叫做如在雲端,他感動的甚至不知說什麽好,看向夏侯瀾,他正用無比溫柔的眼神注視著自己,輕輕抓住他的手,寵溺的問:「易水,你高興嗎?本王給你的這樣東西,你滿意嗎?」


    易水開心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向來的高傲自尊控製他不許太忘形,相信他已經跳起來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因為王妃的頭銜而高興,而是開心夏侯瀾竟這樣認真的對待自己,就像自己對他的感情一樣,沒有一絲虛假猶豫。


    夏侯瀾見他堅定的點頭,秋水般的雙瞳淚盈於睫,嘴角邊不由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抓緊了易水的手,雲淡風輕的說道:「不過呢,易水,你知道,以你現在的身份,想做王妃可不是那麽容易,我要麵對很多皇親貴族的質問,所以你想要做上這個位子,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他眼裏閃爍著狡猾殘忍的光芒,隻可惜正陷在巨大幸福中的易水毫無所覺。


    易水剛想說其實能否做王妃自己已經不在乎了,不必讓他為難。但夏侯瀾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輕輕拍了拍手,餐桌對麵的兩扇翠玉大屏風立刻被拉向兩邊,露出了一副易水運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第八章


    隨著那兩扇屏風被緩緩拉開,眾人的目光也都專注盯在屏風後三個人的身上。一對年老的夫婦和一個少女正恭恭敬敬跪在那裏,身上都戴著幾個鈴鐺,在他們的旁邊,有一塊圓桌般大的鐵板,被架在一個巨大的火盆上,冒出絲絲的熱氣。


    夏侯瀾不去看易水的表情,自顧自笑道:「這是我屬下的幾個奴隸,今日既然這麽高興,我興致也高,就讓他們來表演點節目。」說完一揮手,旁邊立刻有兩個僕役架起三人,就要扔到鐵板上去。


    「等等。」一個混合著憤怒與震驚的聲音猛然響起,易水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向夏侯瀾,力求平靜的問道:「夏侯瀾,你在幹什麽?你想要幹什麽?」因為太過悲憤,他的語調裏竟有著微微的顫抖。雖然不是大吼大叫,可那股子蘊涵其中的深沉情感卻更加震撼人心。


    「水兒。」底下跪著的老人低聲的叫。夏侯瀾臉色一沉,厲聲道:「混帳東西,王妃的名諱豈是你能叫得的?舒兒記下,等表演完了,把這老東西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說完又看向易水,輕笑道:「愛妃,你幹什麽?本王剛才已說過了,你以奴隸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上王妃的位子,所以本王絞盡腦汁才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就是讓你和你的父母斷絕關係,脫離奴隸的家庭和身份,這樣本王在眾皇親貴族麵前才有話說啊。」


    易水終於明白這一切為什麽會發生了,著夏侯瀾那雙波瀾不興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跌入冰窖被凍成了寒冰,連血液都不在流淌,然後忽然一記重錘,將它敲碎成了無數片。慘笑一聲,易水一字一字道:「我明白了王爺,你在我的身上,還真是用心良苦啊,易水真的要謝謝你,謝謝你給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最現實的一課。」他說完就昂首離開座位,來到三個奴隸身邊扶起他們,一把拽下他們身上的鈴鐺扔到一邊,咬牙切齒道:「爹,娘,妹妹,我們走。」


    夏侯瀾「溫柔」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愛妃,你不要任性了,本王可是費盡了心機才為你爭取到這個地位的。王妃,那是王府中最高的地位,代表著常人必須仰望的榮耀,你怎麽能為了親情這種可有可無的可笑東西放棄到手的無上榮光呢?來,快回來本王身邊坐下,本王就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易水霍然轉身,雙目盯著夏侯瀾,那裏麵有水光一閃,轉眼就被燃燒著的怒火蒸發掉,他冷笑一聲:「不必了,易水多謝王爺費心,王爺放心,易水清楚的很,不是王爺不遵諾言,是易水主動的放棄,這個答案,應該會令王爺您滿意吧?那就好,也不枉王爺為我這個奴隸費了這許多的心機。」


    夏侯瀾認真的看著他,冷冷道:「易水,你不後悔?你可要想清楚,經過了這樣一段時間,你還能過回原先那種被奴役的生活嗎?本王真是替你惋惜,想不到你會做出這種選擇。」


    易水不屑的笑了一聲,昂然道:「我的選擇,不是你這種利慾薰心的人能夠明白的。」話音未落,燕囡珊瑚已齊聲道:「大膽,竟然敢罵王爺,你不要......」夏侯瀾一揮手,兩人趕緊閉嘴,他收斂了笑容,沉聲道:「說下去。」


    易水哼了一聲:「我和王爺,已經再沒有什麽話說,隻不過,我的選擇是否真的出乎王爺意料,相信王爺心裏一定比易水清楚的多了。」他緊緊抓住母親和妹妹的手,溫柔道:「爹,娘,孩兒不孝,讓你們和妹妹受驚了,我們這就走吧。」


    易水的父母還在猶豫,悄聲道:「水兒......你......」易水搖頭道:「不必多說了,王妃的地位很稀罕嗎?如果在這種人身邊,就算做了王妃,也不過是一堆狗屎。為了一個王妃的狗屁地位,為了一個豬狗不如的王爺,就放棄了家人與骨肉親情,與禽獸何異。爹娘不必惋惜自責,今日這當頭一棒,徹底打醒了孩兒,我知道自己該走什麽樣的道路。拿的起放的下方是男兒本色,我們縱是奴隸,卻有血有肉有骨頭,這本色是萬萬不能丟的。」


    他這番話其實就是說給夏侯瀾聽,夏侯瀾又如何不知。無暇去顧及易水將他罵得有多難聽,他心中泛起了滔天波瀾,本來這一切都在按照他預想的發展,甚至比他預想的更加完美,易水連一個字都沒有多說就放棄了王妃的地位,可就是這番慨然,又讓他開始懷疑起自己這樣做究竟是不是正確的。難道......是他誤會了易水嗎?但旋即他就否定掉了,不管怎麽說,易水提出做王妃是千真萬確的事,心軟的人未必就不貪婪。


    「易水,你......恨我嗎?」猶豫了一下,夏侯瀾終於在那個身影就要跨出門的時候,問出了心裏話,語音裏也微微的帶了一絲顫抖,他知道此刻一別,兩人終其一生,可能都沒有再見麵的機會。


    易水的身形停頓了一下,半晌方平靜道:「我更恨自己,恨自己怎會因為你施捨的一點體貼溫存就忘記一向的堅持,以至於糊裏糊塗的失了心。夏候瀾,夏、侯、瀾,我會永遠記住你,記住你給我的這個慘痛教訓。」最後這句話,他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是磨著牙齒說出來的。


    在這一瞬間,夏侯瀾也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錐心刺骨,什麽叫做心如刀絞。痛徹肝肺的滋味讓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被自己傷到極致的身影決然跨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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