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上的流浪漢變得多了起來。 周雪榮幾乎無時無刻不能看到他們。這些衣衫襤褸的無業遊民有著不同的臉,不同的性別,穿梭在每個街頭巷尾,周遭的人們卻對他們視而不見,就好像看不到一樣。 每當他與這些人目光相匯,都會不自覺的把手掌在褲子上蹭一蹭,擦幹手心的汗液,也為了祛除熟悉的手感。 他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於是預約了心理醫生,也加大了藥物的劑量。 他將這些日子所有的不安傾吐出來,一開始確實有所好轉。談話過後,醫生告訴他一切都是心理壓力在作祟,他太想把控生活,也太想把控伴侶,帶來的隻是更多不確定性。醫生告訴他,他應該做的是好好放鬆,可以試著看看肥皂劇,接觸輕鬆愉悅的東西。 他真的有嚐試按照醫囑那樣,於是公寓白天裏時常徘徊著他一個人的笑聲。 直到他又去了菜市場,在經過天橋時又看到了一個流浪漢。這次他學著忽視,卻被抓住了腳踝。 “行行好,給點錢吧。” 他一低頭就看到流浪漢的眼,裏麵閃爍著一種令他恐懼的熟悉。 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一切都在變得糟糕。 他又殺人了。 他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習慣性跟蹤了那個中年的女無業遊民,想看看她去哪兒,可跟得越久,他越覺得此人身上散發的那種熟悉氣息,絕不會是他的幻覺!她就是奧莉維亞的化身!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他蹲在草叢裏,撥開惱人的野草想站起來時,就看到了腳邊血肉模糊的頭顱,以及一塊染血的石塊。 他忘記自己怎麽回到家,又是怎麽脫下了衣服一遍又一遍洗淨,在案板前靜靜地切好了晚餐要用的食材,再用笑臉迎接回到家的徐明朗。 他選擇了沉默。 心裏的不安告訴他或許犯下了大錯,他不該這麽草率就打破現在生活的平衡。朗哥每天在外工作應酬,為的是二人共同的未來,他卻這麽做...... 殺戮的欲望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他殺了第一個,就還想殺第二個、第三個。 白天裏,他除了打掃屋子和洗衣做飯,就是出門買菜,懷中揣著那把敲石膏的錘子殺人。 殺了他們吧。 隻要把他們都殺死了,他和朗哥就可以回到正常的世界去了。 ****** 那是一個周三的下午。他把屋子打掃幹淨,又洗好衣服,照例這天進口超市裏的牛肉打折,他要趕在下班點之前趕去,才能買到成色最好的。 電視上還在放互訴衷腸的狗血戲碼,他打算看完這段再出門,門鈴卻響了。 透過貓眼看,是一個顴骨很高的中年人,帶著細邊眼鏡,穿著一身鬆垮的深灰色西裝。 估摸是上門推銷的,周雪榮就沒有開門。隻是這推銷員似乎格外執著,按下門鈴的頻率都要透支彈簧的使用年份了。 周雪榮帶著火氣打開門,想要快點打發這個惱人的家夥。 門打開的一刹那,他就捕捉到了一絲熟悉。 明明是個跑業務的中年人,發際線已經搖搖欲墜,身穿廉價西裝,整個人撲麵而來的樸素感。 除了他的眼睛,是那樣鋒銳而無情。 中年男人堆起服務性微笑,說自己是保險公司的,想要為他介紹一款超值保險。 周雪榮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站了一會兒,推銷員當著他麵打了個哆嗦,他鬼使神差的把門拉大,示意對方進門細談。 ****** 窗簾沒有拉緊,露出巴掌寬的縫隙,夕陽的餘暉順著溜到周雪榮的耳朵和側臉上,讓他睜不開眼,又熱得有點煩躁。 他正在像處理食材一樣精心處理殺人現場。 走廊的地板上被他鋪上了塑料布,那個頭發稀少的中年男人仰麵躺在上麵。周雪榮摘下了他的眼鏡,高舉手中的鐵錘,屋子裏先是脆響和水聲,然後慢慢變成了悶響。 白牆上的光斑從橙黃變得暗淡,敲擊聲終於停下了。 周雪榮站起來,看著幹淨的牆麵和地板,所有血液和人體組織都收落在塑料布裏,堪稱完美。 窗外突然響起關車門的聲音。他虎軀一震,小跑到客廳掀開簾子一看,樓下停著的竟是小莊的車! 而徐明朗正站在公寓門口,和小莊寒暄。 他迅速跑到客廳的電視櫃前,拉開抽屜拿出一卷透明膠,將沾滿組織物的塑料布和人體包在一起,再用膠帶捆了一圈又一圈,把大坨的屍體藏在了客廳靠窗夾角的位置,用窗簾和盆栽遮掩著,又火速用抹布將不小心滴落在地上的幾點血漬都擦幹淨,確認無誤後,門鎖突然動了。 “雪,我回家啦。” 徐明朗放下鑰匙脫鞋,奇怪周雪榮怎麽沒來門口迎他,還尋思他是不是生病了。 “你沒事吧?” 徐明朗經過走廊總能聞到一股怪味,但他沒當回事,走進客廳時發現周雪榮坐在沙發前的暖爐裏,睡眼惺忪的讀著地理雜誌。 “哥回來啦。” 還是那樣恬淡的笑,嗓音有點沙啞,可能是空調開得太高了。徐明朗拿著遙控器把溫度調低兩度,總覺得周雪榮今晚有點怪。 周雪榮帶著歉意的說,今晚還沒做飯,拜托徐明朗隨便下兩碗麵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