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帥帳,陸錚早已在此等候。


    見徐平入內,他快步迎上前去。“世子殿下,梁境哨子送來的,看看吧。“


    接過信函,徐平越看神色越差,大梁北部的戰局遠遠出乎他的預料。不過短短數月時間,薑尚武已連丟四郡,元武大軍現已兵臨盛安, 陳州危在旦夕。


    合上信函,徐平沒有了在薑雲裳帳內的那般淡定。若是陳州淪陷,元軍在梁境便有了立足之地,到那時,虎威關可就難守了。


    一旦虎威丟了,梁國的北麵大勢已去。


    “世子可知薑尚武為何會兵敗至此?”看出了徐平眼神中的深沉,陸錚亦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再多謀劃,也架不住局勢驟變。


    “軍師,薑尚武雖不及慕容烈,也算是軍神榜上有名的將領。攻守之間,元武要想拿下陳州,按咱們估算,起碼要翻年。”徐平眼神中帶著幾分不解,也有幾分詫異。


    “然也!世子所言甚是。”陸錚從懷中拿出輿圖。“元狗算是下血本了,不拿下大梁當不會罷休。上月初七,武敬遠從關內調撥了十餘萬兵馬出境。


    現如今,兵臨盛安的兵馬當不下四十餘萬,他這是把元武境內可調之兵全數派出了。


    不光如此,戰事已過去數月,顧應痕的兵馬依舊在越州。


    薑尚武多次派信卒前往,其部卻沒有任何回應。”


    聽完陸錚的話,徐平滿臉不可置信。顧應痕無論多想謀逆,也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拖後腿。若是元狗破關而入,他難道想做個亡國之君?“還有別的情報嗎?吳青峰可有動向?”


    “吳青峰已親率大軍馳援,奉天四營他帶走了一半。”陸錚眉頭緊鎖,語氣也同樣沉重。


    顧應痕這個狗逼,他特麽想當某位委員長不成?徐平瞬間反應了過來。“他保留自己的嫡係,再讓吳青峰將京城的駐軍派往外戰,若是如此,暗通此獠,咱們的籌碼可就小太多了。”


    “殿下啊,這不是關鍵。”陸錚的語氣更是加重了幾分。“如今的奉天,顧應痕麾下兵馬有絕對的主動權,駐守梁都的隻剩下了岩台大營。”


    “你的意思是他想篡位?”話剛說完,徐平便否定了這個。“這不可能。元武和南安的外患未除,他要是此時篡逆,那是愚蠢至極。一旦登基,在大梁戰敗之後他可就沒有餘地了。”


    聞言,陸錚點頭回道:“自是如此。既為臣子,他完全可以左右搖擺,倘若局勢不利,即便投敵亦無不可。


    為君則不同,那是亡國之君。


    陸某所擔心不是這點……”


    “軍師的意思是……這不可能吧!”徐平瞳孔微微放大,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僵硬。


    “沒有什麽不可能,萬一此獠真的與元武暗通,那咱們入梁可就危險了。”話到此處,陸錚抬手指向輿圖。“世子且看,奉天至虎威,雖有兩州之遠,元狗一旦破關,境內再無天險可守。


    若有顧應痕為內應,最多一年,元武便會兵臨奉天。”


    “吳青峰可不是等閑之輩。就算兵將少於元武,慕容烈想除掉他也絕非易事。”徐平指著輿圖沉聲說道。


    陸錚微微點頭,而後輕聲一歎。“倘若顧應痕斷了他的糧草與軍需呢?吳青峰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無力回天。”


    “軍師言之有理。兩種可能,其一、大梁朝內的局勢有變,顧應痕失去了造逆的先機。其二、元武給了他足夠的誘惑,甚至以王爵許之。”徐平看著輿圖,而後閉目沉思了片刻。“軍師,咱們必須馬上著手安排。


    再大的誘惑也比不了九五之位,穩住此人,咱們才能有所圖謀。”


    “世子是想……”


    徐平驟然睜開雙眼,而後握緊拳頭。“對,我要見他一麵。”


    聽聞此言,陸錚雙眼微凝。“此事交給陸某來辦。世子,薑雲裳那邊……”


    “按咱們日前所謀,我已與之言明。她今日便會修書給薑安民。紫萍郡,他肯定是不會給,先由薑雲裳開了這個口,別的郡城咱們就好談了。言罷,徐平指向輿圖。“此處是咱們駐軍的最佳位置。


    待南安拿下甘州,咱們駐軍此處與薑安民正好呼應,他的接受程度也更高。


    此地臨河,城郡雖小,其護城河卻是嶽州最寬的一處。還有,此地與嶽山的距離也頗為合適。


    倘若要除掉薑安民,待其回軍休整,於此處伏擊,他必然上天無門,入地無路……”


    “世子,雍城我已提前布下暗哨。隻要薑安民讓出此城,咱們入梁的第一步便算完成。”陸錚合上輿圖,而後作揖一拜。


    兩人相視一眼,而後齊齊入座。思慮片刻,徐平捏著下巴問道:“可有京城的消息送來?”


    陸錚微微搖頭。“尚無。不過,幽州似乎有流民起義,司徒孝呈已前去平亂。”


    “流民起義?”徐平先是一愣,而後麵帶疑惑。“幽州比鄰青州,而青州乃是司徒府的根基所在,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具體的暫時不知。”陸錚稍做思考,又撫須說道:“不過,前些日子送來玉螭的糧草遠高於我大軍開拔之前。


    想來,應當是司徒府在青、幽二州大肆搜刮所得。”說到這,陸錚看著徐平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怪異。“世子啊,司徒府這麽做,其代價可遠超下注。


    青州是其根基所在,幽州刺史乃司徒文的學生,也算半個司徒氏的地盤。


    把自家後方搞得烏煙瘴氣,用來支持咱們入梁。世子殿下厲害……”


    “打住,打住!”徐平嘴角一撇。“我可沒讓司徒嫻韻這麽搞。”


    聞言,陸錚輕搖紙扇,笑容中多少帶著點深意。“皇帝的心思難測,司徒府這女娃娃是怕咱們被人拿捏了命脈。


    就如同當年的王爺那般,司徒孝憐也是傾其所有。否則,蠻狗舉國南下,光靠咱們北境如何能敵。”


    聽陸錚這麽一說,司徒嫻韻的臉龐浮現在徐平腦海中。“無論蒙章還是郭懷仁,這些都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糧草被控,那才是要了老命。”


    “聽聞皇帝打算將之賜予紀允,對此,世子可有想法?”


    “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劍也未嚐不利。”言罷,徐平拔出腰間的佩刀,用巾帕擦拭了許久。“陸錚,我可不是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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