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於應付皇帝之事,兩人相談之後,基本確定了對策。而此時的陸錚,心裏卻有些無奈。


    看著眼前的徐平,他欲言又止。薛若薇與其有了肌膚之親,沒有正妻入府之前,說她是半個王府女主亦不為過。


    見陸錚這副樣子,徐平微微皺眉。“陸先生可是有心事?先前在庭院之際,你駐足許久,莫非有什麽問題?”


    “倒也沒什麽特別。”沒有準確的證據與指向性,陸錚並未將薛維民之事談及。“世子,這王府庭院內栽的花植您知曉嗎?”


    他怎麽會問這個?徐平有些不解。“我對花草樹木不怎麽了解,平日都是府上婢女在打理,可有什麽不妥之處?”


    聞言,陸錚先是躬身以禮,而後沉聲回道:“世子,方才路過庭院,陸某仔細觀詳許久,此內有幾種花植非大周所產,卻不知是何人在打理?”


    見對方如此鄭重,徐平思慮片刻。“這些平日裏我不過問,不過,院內的花圃一般由鶯兒在照料。”


    “鶯兒?薛姑娘的婢女?”陸錚雙瞳驟然縮緊。


    “沒錯,此人正是若薇的婢女。”徐平點了點頭。“怎麽,這花有問題?”


    陸錚深吸一口氣,將頭轉向窗外。“此花當是北蠻所產,世子,花植的買賣並非什麽稀罕事,各地的商戶也多有采購。


    除去花植,南安的珠寶美玉,東盧的絲綢錦緞,還有大梁的糕點,這些本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但府上的這些,在北蠻也不多見。尋常途徑獲取不易,很少有富商貴族會采買此類花植。”


    “北蠻來的?”徐平稍稍愣神。“陸先生到底想說什麽?”


    僅憑一些花草,說明不了什麽。陸錚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隱晦一些。“世子,這些花植價格不菲,咱們入梁多有用錢之處,當需精打細算啊。


    陸某知曉一些價廉物美的類似花草,不如喚鶯兒姑娘前來,陸某可以傳她一些。”


    “不對!陸先生,你言不由衷啊。”徐平語氣加重了幾分。“這些小事,你不可能如此費心。至於王府的財務,你向來也不會過問。到底何事,為何不直言?”言罷,徐平喚來屋外的玄甲衛。“去將鶯兒喊來。”


    “諾!”


    “先生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徐平再次開口問道。鶯兒?這個女的,早先徐平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難不成陸錚也有同感?“鶯兒如何?你直言即可,不必顧忌。”


    事關薛若薇,妄加猜疑主上的內人是身為家臣的大忌,陸錚需要有充足的線索。想到此處,他還是決定先見見這個婢女。“世子言重了,可否先容陸某見其一麵?”


    “也好。”徐平頷首回道。


    半炷香後,聽聞徐平傳召,鶯兒快步而來。


    旦見屋內之人,她趕忙躬身見禮。“參見世子,見過陸先生。”


    “免了。陸先生有話問你,你要悉數作答。”言罷,徐平揚起錦袍,緩緩而坐,而後,為陸錚續上一杯溫茶。


    鶯兒再次屈膝行禮。“先生請問,奴婢定當知無不言。”


    聞言,陸錚微微點頭,手中把玩著隨身的書卷,目光隨意地落在其人身上。“鶯兒姑娘,近日來,這王府中的花植倒是越發美豔了,你每日在薛姑娘身邊伺候,可留意到這些變化?”


    鶯兒臉上露出一絲淺笑。“回先生,奴婢經常照料,確實添了些新的花卉植物,這不是春季來了,也好讓院內增色一番。”


    陸先生將書卷揣入袖口,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哦?先生倒是有些好奇,這些新添的花植,你可知曉它們的來源?”


    聽聞此言,鶯兒心頭一緊,臉上卻依然保持著鎮定,垂眸回道:“先生,這些花植皆由坊市送來,奴婢並不清楚其來源。”


    徐平側目看了眼陸錚,而後手指輕輕敲著桌麵。“這些新添的植物中,有些並非我朝之物,你可曾有所察覺?”


    “世子,奴婢對花卉植物了解甚少,實在未曾留意到此事。”鶯兒抬頭,眼神刻意中閃過一絲迷茫。


    “是嗎?”陸錚抿下一口茶水。“這些花植價格不菲,府內的開支都有賬目,便是坊市送入,你沒有過賬?沒有挑選?”


    思索片刻,鶯兒慌忙跪地。“先生,這自然是有的,見其美豔,奴婢方才留下。未曾詳慮,還請世子殿下責罰。”言罷,她低眉垂目,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聞言,陸錚輕撫須髯,起身指向門外的一片綠植。“此花名為丹芳,內含微毒,長期栽養,對人會造成嚴重損害。


    花坊不可能將其拿來售賣,鶯兒,你打算害誰?”


    “那不是……”話音未落,鶯兒便趕忙轉口。“奴婢不知此物有毒,奴婢……”


    “那不是什麽!”陸錚輕聲問道。


    “那都是奴婢該死,奴婢不知,還請殿下重責。”說著,鶯兒不停的磕頭。


    見此情形,徐平正欲拍案而起,卻見陸錚餘光微凝,而後送去一個眼神。“這世間花植繁多,往後注意些。下去吧。”


    鶯兒佯作如獲大赦,叩首告罪之後躬著身子退出了房內。


    退出門外,她雙眸凝重。接到薛維民的傳信,她本欲通過一些細微的調整,給薛若薇營造一些金國的生活氛圍。比如飲食,日用,植被等等。


    這些花植即便在金國也不多見,她是如何也沒料想到居然會被認出。


    “主上給的時間太緊,大意了……”鶯兒暗歎一口。將一切直接告知薛若薇顯然是不可行,且不說她從小在周境長大,便是如今與徐平的關係也極其難辦。


    倘若她知道了自己是金人,鶯兒很難預料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靖北王府和大金那是不共戴天之仇,事情怎就發展成了這樣。


    對於今日的詢問,鶯兒可以感受到徐平和陸錚對她產生了懷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許對方還會故意留著自己。


    畢竟,沒有什麽人會比一個暴露了的細作更讓人放心。


    “不行,得讓花坊的哨子趕緊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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