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龍驤營與涼州營,從兩軍對峙,到互相兵戈試探。從魏冉中伏兵敗,到宇文逸東進。牽一發而動全身,最終演變成了數十萬大軍陳兵定平。


    可惜,元景帝並不想宇文逸東進。在他看來,且不說元武準備對大梁動手,倘若宇文逸真的攻下來涼州,該如何封賞?讓他裂土封王,還是節製兩地?


    一旦宇文逸坐擁康涼二州,未來極有可能尾大不掉。甚至有可能成為後世之君的心頭大患。宇文逸是忠臣又如何,誰能保證他的後代也是忠臣。


    得不到元景帝的支持,此戰,從一開始,宇文逸便輸了。


    斷後,本不應該是三軍主帥幹的事。不過對於宇文逸來說,死於沙場,總好過死於朝堂。


    他若是活著回去,抗旨不遵、假傳聖旨、擅自東進、損兵折將,這樁樁件件都足以將他千刀萬剮。而現在,其人陣亡於沙場,元景帝便是想追究,他也死了。至於處置宇文一族,也不再有這個必要。


    宇文逸對於元武的貢獻頗大,而今元武又意圖對梁國用兵。此時再去處置他的家人,未免讓三軍將士心寒。


    何況,他既然已死,又哪來功高蓋主的威脅。元景帝隻讓他回大都述職,並沒有說要處置他。便是康州軍有怨言,也怪不到這位皇帝的身上。隻要蔡康穩住康州,一切便成定數。


    遠處的山坡上,宇文蕭看著自己父親戰死沙場,淚如雨下,悲痛欲絕。本就是兩軍交鋒,他不恨韓忠等人。如今,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顆巨大的仇恨種子,那就是元景帝。


    注視許久,宇文蕭跪地叩首,而後轉身離去。


    韓忠看著現場這滿地的康州軍屍體,微微搖了搖頭。宇文逸死前的話含糊不清,眾人也無法確定他究竟是為何如此。


    “大都督,還追嗎?”徐平擦去槍尖的血漬,沉聲問道。


    “來人!”


    “大都督。”


    “把宇文將軍的屍體送回關內。入關之後,好生安葬。”


    “諾!”


    待人走後,韓忠稍作思考,隨後眉頭微微皺起。“耽誤得太久了,未必能追上。”


    “韓公,以步卒的行軍速度,全力以赴也未必追不上。”寧毅對黑龍騎頗有把握。


    “也罷!”韓忠翻身上馬,揚刀一揮。“全軍追擊!”


    ……


    與此同時,康州軍內,蔡康接到探馬來報,頓時臉色大變。“你說什麽?宇文將軍殉國了?”


    “是的大人。上將軍率兵斷後,奈何敵眾我寡。將軍死戰不退,圍攻之下……將軍……陣亡了!”


    聞此訊,蔡康搖頭長歎。他知道,宇文逸是用自己的命,換其全族的命。“陛下啊,何至於此啊!”


    宇文逸一死,武敬山就必須來康州坐鎮,否則涼州七郡有得而複失之險。蔡康很有自知之明,他是絕對敵不過魏冉的。


    在其沉思之際,內衛也聞訊趕來。“蔡公,宇文逸當真陣亡了?”


    “不會有假。”蔡康臉色蒼白。


    “其子呢?宇文蕭可隨其一同陣亡?”


    聞此言,蔡康神色陰冷,臉色也變得不好。“怎麽,內使大人很希望宇文將軍絕後?”


    “嗬嗬!國公哪裏話?本使不過是擔心其子安危罷了。”


    蔡康瞥了他一眼,略帶不屑的問道:“內使大人,宇文將軍既已陣亡,你也就不必再等了吧?不趕快回京複命嗎?”


    內衛眼角微抽,簡單以禮之後,便匆匆離去。


    “呸!狗東西。”見人走遠,蔡康憤然怒罵。內衛走後,蔡康趕忙傳令各營,將所有輜重與甲胄盡數遺棄,隻留隨身幹糧。“三軍聽令!輕裝簡行,加緊回撤。”


    ……


    康涼道上,韓忠率領大軍還在繼續追擊康州軍。


    不過,追擊途中遇到了諸多康州軍行軍輜重與刀兵鎧甲。無奈之下,韓忠隻得分兵收集,將這些遺棄的物件派送回關內。


    眾人率軍追殺至今,已然到了天明。


    “都督,前方大約還有數百裏,便要進入康州地界了。”位於最前方的徐平涼州營偏將回馬來報。


    聞言,韓忠稍作思考。“無妨。按腳程估算,大約百裏左右,我等便可追上。”


    大軍繼續前行,又過半個時辰,眾人行至一片峽穀之內。“停軍!”韓忠大喝,繼而抬手一揮,全軍止行。


    聞言,寧毅、魏冉拍馬而來。“大都督?”


    韓忠抬頭望著不遠處的峽穀隘口,又看了眼身旁的徐平。“永寧,你來說說。這峽穀內可有伏兵?”


    徐平抬眼仔細眺望著這片峽穀。但見峽穀內灰蒙一片,大量煙塵漫天揚起,遠處似乎還有旌旗若隱若現。


    “大都督,若是伏兵,當偃旗息鼓,隱而不顯。依末將看,前方並非鎮東軍的伏兵,而是康州軍故布疑兵。


    況且,如果鎮東軍在,宇文逸便不會率軍斷後。他完全可以穩固陣腳,收斂三軍,繼而緩緩撤回。就算有所則損,也不會如此窘迫。如今,就連他陣亡,鎮東軍都未曾現身,形勢顯而易見。”


    韓忠聞言,微微頷首。“合情合理。不過,老夫料定其內必是伏兵。”


    徐平不解。“為何?”


    “嗬嗬嗬!”韓忠拂須微笑。“因為宇文逸的撤軍太過倉促,顯然是有他不得不冒險拔營的事情發生。


    此人分兵下營,想來,應當是為了激我等西進。如今,他被迫撤軍,必然會沿途安排伏兵。也許數量不多,全做拖延,但一定會有。否則,按步卒和馬卒的腳程差距,即便他來斷後,也有極大可能被我等追上。”


    徐平思慮片刻,隨即點了點頭。“都督言之有理,永寧受教了。”


    “哈哈!大都督還是那麽謹慎。依本王看,永寧說得沒錯,此處當是疑兵罷了。鎮東軍未至,康州軍匆忙撤軍,就算想布伏兵,他也是有心無力。況且,若是伏兵,何至於如此顯眼。”


    韓忠笑著搖了搖頭。“反其道而行之罷了。”


    “韓公,那依你之見,我等還繼續追擊嗎?如今繳獲的軍械輜重不計其數,依本侯看,即便回軍,也已大賺。”


    “不!”韓忠擺了擺手。“老夫雖然料定此處必是伏兵,但數量絕對不多。康州軍已經沒有大量分兵設伏的兵力了。”


    “傳令!加速進軍。若遇伏兵,切勿糾纏,快速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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