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正午。


    烈陽當空,炙烤著大地,武涼山仿佛被熱浪扭曲。天空湛藍,沒有半片雲彩,偶有微風襲過,亦無半分清涼。


    涼州,武涼山後的小道上,寧毅率領的三萬精騎比瑜州營腳程更為快當,現已臨近武都。


    道路兩旁,枯黃的雜草在風中搖曳,四散各處的灌木,與這片土地的滄桑融為一體。塵土飛揚,三萬精騎如萬獸奔騰,給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留下大量蹄印。


    “王爺,還有不足八百裏,就能趕到武都。”吳忠奎抹去額頭上的熱汗,顯然西北的氣候讓賀州趕來的眾人不太適應。


    寧毅微微點頭。“加緊行軍,待本王趕赴,當能暫解定平之危。”


    “哈哈!王爺言輕了。待咱們趕到,定將那宇文逸殺得人仰馬翻!”


    “駕!”寧毅雙腿用力一夾,疾馳而去。“探馬尚未回報,前線形勢不明,不要小看了宇文逸!跟上。”


    ……


    另一邊,康州軍大營外的二十裏處,一堆後勤兵卒正在沿著溪流排隊取水。


    隨著時間推移,水桶不斷提起,眾人驚恐的發現,水流開始變小,也不再清澈。


    見此情景,一眾兵卒瞪大雙眼,臉上滿是驚慌。眾人麵麵相覷,交頭接耳,緊張和不解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快,快看!”一名經驗相對豐富的老卒眉頭緊鎖,額頭冒出些許汗珠。他蹲下身子,仔細查看,赫然發現順流而下的水源內混雜著大量泥土。顯然,上流的溪水有被翻動的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領頭的一並俯身查看。


    老卒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應當是水源被截了。”


    聞言,領頭的滿臉不可置信。“涼州營的人幹的?他們在下遊,截斷源流,他們也同樣會斷水。這幫混蛋瘋了嗎?”


    “快,快回去報信。”言罷,他領著幾名兵卒沿著水流方向前去探查。沿途,水流越來越少,隻剩下一小股細流在艱難地流淌。


    半個時辰後,康州軍中軍大營內,宇文逸接到後勤兵卒的稟報,頓時臉色鐵青。


    “父親,不必動怒。沿河尋找,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找到截流之處。”宇文蕭在旁拿起一張附近的地貌圖,指了指圖上的河道。


    該河上出彝嶺,下至陳郡,水流不大亦不小,上遊距此並不近。找到截流之處不難,但即便派人前去疏通,要完全恢複營內供給也需不少時間。


    “魏冉還真是蠢驢技窮,連此等辦法都用出來了,可笑至極。”宇文逸收起臉上怒意,微微搖了搖頭。“派一千輕騎前去疏通,要快。我大軍數倍於他,定平炎熱,營內用水需求頗大。如今雖然糧草被焚,尚能堅持些時日,斷水卻是萬萬不可。”


    “父親,需要加派人手嗎?萬一對方在源頭設伏……”宇文蕭曆來謹慎。


    其父搖頭一笑。“不會,我太了解魏冉。源頭在我軍後方,他設伏沒有意義。行此小計,不過是為了給瑜州營趕赴定平爭取時間。去辦吧。”


    宇文蕭點了點頭,轉身離開營帳。


    來到沙盤前,宇文逸拿起木支不停比劃,最終在一處險要之地畫上一個小圈。此地山高林密,乃是伏兵的絕佳位置。


    “康州調來的三萬步卒已經安營,按鎮東軍的行兵速度,應當已到井安,想必再有幾日就能趕到定平。”宇文逸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起木支在手中不停拍打。“大周戍邊司!這潑天的功績,本將要定了。”


    就在宇文逸考慮著如何設伏之時,營門外傳來一陣喧嘩。


    一位聲音陰冷尖銳的公鴨嗓在營內傳散開來。“陛下有旨,康州刺史宇文逸速來接旨!”


    言罷,一名太監領著一眾身著禁軍鎧甲的兵卒朝向營內快步走入。


    聞訊,宇文逸急忙走出帳外。


    “微臣,康州刺史宇文逸接旨。”


    太監仰視著這位戰功彪炳的將軍,許久之後,方才緩緩展開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康州刺史宇文逸,領兵在外,靖邊勞苦,朕心甚慰。而今局勢有變,特頒此旨。


    汝當審時度勢,若定平已克,當據守城關,以圖安穩;若未有所得,則即刻退回康州,以謀後續。


    欽此!”


    “什麽???”聽完聖旨,宇文逸整個人血氣衝霄,滿臉不解。就算不同意鎮東軍前來,也不至於讓自己退軍啊。“陛下?這…這是何意啊?”


    看著眼前滿臉疑惑的宇文逸,傳旨太監心中暗自搖頭。“宇文將軍,咱家觀將軍尚未攻克定平,既是如此,即刻拔營撤軍吧。”


    見宇文逸久久未言,太監眉頭微微挑起。“將軍,接旨吧。”


    宇文逸眼瞼不停顫動,手中雙拳已然握緊。他早已修書給了秦王武敬山,雖尚未收到回信,但他料想鎮東軍應當已經開拔。


    如今要是撤軍,且不說錯失了如此大好良機,甚至這些日子陣亡的將士也全都白白丟了性命。


    宇文逸緩緩站起身來,眼神冰冷,眉尖皺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對於定平的現狀,陛下有所不知。若是我軍拔營撤退,魏冉必然率軍掩殺,屆時康州軍將損失慘重。恕本將無法領旨。”


    “你……?”聞此言,傳旨太監大驚失色。“宇文逸,你敢抗旨?”


    見狀,隨行的禁軍紛紛抽出了隨身佩刀,營內頓時一片肅殺。


    康州軍眾將士即刻走上前來,將一眾禁軍團團包圍,同時,亦拔出了隨身兵刃。


    雙方當即陷入了對峙。


    太監高舉聖旨,大聲嗬斥。“你要幹什麽?你們想造反嗎?”


    宇文逸抬手一揮,示意眾人收起兵刃。隨即轉身朝著大都方向躬身以禮。“本將領兵在外,為國盡忠,出此下策,實乃迫不得已。煩請公公轉告陛下,如今攻克涼州,指日可待。戰事一旦了結,微臣即刻趕回大都,靜待陛下聖裁。”


    傳旨太監滿臉不可置信,止不住的微微搖頭。他知道,宇文逸的政治生涯,算是完了。“宇文將軍……你要三思啊。”


    “來人!”


    “末將在!”


    “送諸位禁軍兄弟出營。”言罷,宇文逸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待禁軍走後,宇文逸望著營門外,深深歎了口氣。元景帝若是知道他私自傳信武敬山,調集鎮東軍前來。他有一萬個腦袋都不夠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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