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川指指矮桌對麵的坐墊,像一位已近耄耋的老頭子說:「老臣年紀大了,皇上不如坐下與老臣慢慢談。正好老臣這裏有壇好酒,皇上何不與老臣喝一杯?」


    嚴剎走過去坐下,胤川從桌下拿出他剛剛喝的那壇酒,又拿出一個酒壺,兩個酒盅。


    斟滿酒,給皇上推過去一盅,胤川拿起自己的聞了聞,又滿足地嘆了一口氣:「這偷來的酒就是香,皇上不嚐嚐?」


    嚴剎一飲而盡,虎視眈眈地瞪著胤川。


    胤川摸上自己的下巴,突然手一掀,他臉上的人皮麵具和那把假鬍子離開了他的臉,露出了他的本尊容貌。嚴剎的眼睛瞬間瞪大,接著目露寒光。胤川無所感地又在手心處倒了點酒,搓了搓手背,就見他暗褐色的手背變白了,老人斑也沒有了。


    胤川的臉上是平靜,咳了兩聲,他開口:「皇上猜得不錯,我不是胤川,或者說我不是原來的那個胤川。」他的聲音也變了,不再是老者的沙啞。「算起來,我今年好像有九十了吧,唔,我也記不清了,也許有一百歲了也說不準。」胤川的本尊是一張娃娃臉,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五六,很是年輕。不管是他的容貌還是他的聲音,都絕對不會讓人相信他有那麽老了。


    「我的本名叫無壽,沒有壽命之人。把我撿回去的那個老東西拿我養蠱,為了不讓我死,他又抓來很多內力深厚的人,把他們的內力轉到我的身上。後來他迷上了長生不老藥,整天拿我煉藥,可能是那些藥吃多了,再加上體內的蠱太多了,我就一直活到了現在。」


    「啊,皇上不必為老臣擔憂,那個老東西已經被我殺了。如果他知道他讓我成了老不死的,他估計會後悔當初沒有拿自己煉藥、煉蠱。」胤川惋惜地搖搖頭,「可惜他不是刀槍不入,不然說不定他現在也還活著咧。」


    嚴剎不耐地敲敲桌子,催他繼續說。胤川不滿地挑眉:「皇上,您好歹也可憐一下老臣。老臣也是吃了那麽多的苦才成了老不死的。」


    嚴剎很絕情地說:「你把宮裏的酒幾乎都偷了,還讓朕可憐你?快說!」


    「皇上可真是無情無義。」胤川習慣性地摸摸下巴,「離開那個老東西之後,我就四處晃dàng。看誰不順眼了,就給他下下蠱;看誰好欺負了,就踹他兩腳。結果不小心就惹了一堆仇家。」


    活該!厲威帝一點同情心都懶得給這個老不死的。


    「那些仇家麽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小菜一碟。可趕也趕不走我也會煩吶。幹脆,躲起來得了,反正江湖是怎麽回事我也見識過了,都跟那個老東西差不多,沒幾個好的。」


    「那會兒我剛好到了京城,酒癮犯了,正巧路過一處大宅院,心想定是大戶人家。大戶人家定有好酒,我就進去了。不過我一身邋裏邋遢的,人家也不會讓我輕易進去,我就摸黑跳進去了。結果,嘿,皇上,你肯定想不到,那戶人家有個比老東西還變態的傢夥,居然在玩幾歲的娃娃。」


    「屋裏頭男娃女娃都有,有七八個,有兩個已經死了。既然讓我撞見了,那也沒什麽好說的。我就把那個老變態點了xué,讓他嚐了嚐他對待那些個娃娃的手段,結果沒幾下他就挺不住咽氣了。他一死,我就有了個好主意。我不是正在『逃命』嗎,幹脆扮成他得了。」


    「然後……」胤川笑著指指自己,「我就成了國師胤川。啊,我還是第二天才知道那個老變態是國師,這也算歪打正著。不然我還沒有機會進宮偷酒喝咧。」


    五十步笑一百步。嚴剎的臉已經沒有剛才那個猙獰了,又敲敲桌子,催促對方趕緊說。


    「皇上也讓老臣喘口氣嘛。」胤川喝了兩口酒,又喘了幾口氣,這才接著說:「那時候我就是打算頂著個國師的身分,好吃好喝。無聊地時候禍害人家,反正皇上是個明君,也沒我啥事。」


    「唉,悔不當初啊,悔不當初……」胤川搖頭嘆氣,一臉的悔恨,「就在老臣在朝堂上混得如魚得水,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時,老臣遇到了這輩子唯一的克星。」


    嚴剎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胤川悲憤地說:「我體內的蠱太多,時不時就會鬧騰一次。那晚老臣去宮裏偷酒,沒想到竟好死不死地碰到它們鬧騰。想我武功蓋世,竟落得虎落平陽被娃欺……」


    拚著最後一絲真氣,胤川摸進了皇宮內的一處暗門。剛關上門,他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體內的蠱似乎在啃噬他的內髒,胤川恨不得就這麽死了。可他知道,自己死不了,除非他能割下自己的腦袋,挖出自己的心。不然,他就是受了再重的傷,他體內的蠱也會讓傷口很快癒合。但不管多麽疼得想死,胤川都絕對不會自殺,他絕不會讓地下的老東西得逞,他就是要長命百歲、千歲地氣死他,氣得他魂兒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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