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購物中心整體開業那天,一樓卻沒辦法營業——這兩家公司每天都在扯皮,彼此都找來了一些地痞流氓來鬧事,哪一方都沒辦法展開裝修工作,繼續這樣糾纏下去,終究會影響購物中心整體的開業造勢。此外,寧越集團也不是個小企業。這件事說到底,寧越是站理的那方。事情鬧大了,寧越利用輿論造勢的話,也影響楊夜他們家集團的聲譽。至於寧越對手公司的老板,人情上跟楊家又有明裏暗裏的諸多牽連,楊夜輕易也不好勸他們退場。因此,這件事,楊夜決定親自來談。楊夜先約見的是寧越集團,畢竟寧越集團是被違約的那方。楊夜想先探探他們的口風,是願意接受賠償,還是一定想要把負一層那塊區域拿下來,繼續開超市。楊夜把這場會議,約在了那日上午10點40分。然後他被秘書告知,寧越集團那邊準備過來開會的法務副總監,出車禍了,所以會議臨時取消,換成了別的會。此時此刻,楊夜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水珠順著劉海往下滑,頭發貼在臉的兩邊,整個人的狀態看上去頗有些狼狽。他不由在想——他和顧良難道真的已經死了?如果他沒有過勞死,顧良沒有遇到那場車禍,他們是不是可以在現實裏有一次完全不一樣的相遇?敲門聲在這個時候響起。楊夜轉過身,要去開門。手剛捏住門把手,將把門打開的時候,卻又被顧良推了回來。“顧良?怎麽了?”楊夜問。顧良隻問:“你在裏麵做什麽?”楊夜:“沒事兒,就打算洗個澡來著。你想進來洗漱一下,再去吃飯嗎?”顧良停頓了一下,說:“沒關係,你先洗澡。我過會兒再去吃飯。”楊夜極力壓住情緒,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出半點異樣。“對了,突然想起來,之前沒問,你是在哪家公司當法務來著?”顧良說:“寧越集團。你應該聽說過?”如果說楊夜之前隻是渾身發冷,現在他感覺從心髒開始,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楊夜記起了顧良以前說過的那句話:“對了,有件奇怪的事,我有個同學,他死了,我卻發現他成了這遊戲裏的npc。我參加過他的葬禮……”——所以,原來他們都真的都已經死了嗎?這裏是地獄嗎?在轎子裏常聽到的哭聲,是鬼哭嗎?所謂的黑衣人,其實是黑無常嗎?那麽自己現在的形態又到底是什麽?鬼魂?-門外,見楊夜沒說話,顧良似乎有些擔心。“你怎麽了?怎麽突然問這個。”楊夜深深呼口氣,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會顯得太過沙啞。“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來,隨便問問。”“嗯,說起來,我那兒還有個大案子呢。華茂地產玩我們,先跟我們簽了租賃合同,又忽然以什麽——我們裝修入駐時間晚於合同約定之類的理由,要求我們解約,轉手租給了我們家競爭對手。那個商圈我們公司必須進駐,當然不想拱手讓人。”顧良靠在門上,緩緩道,“我這來這遊戲之前,正要去參加這個案子的談判會呢。也不知道現在我不在公司,他們談得怎麽樣了。”“你知道華茂吧?不過也是在談判前,我才知道華茂被收購了。來這遊戲前,我正在去跟收購方的高管談判的路上。”“那個高管——”楊夜笑了,這笑在顧良看不見的門背後,卻顯得有些苦澀。楊夜聲色沉沉,道:“是我。”“是你嗎?”顧良有些驚訝,“我倒還真沒想到。你們那邊剛完成對華茂的收購,沒對外披露,我們都要去開會了,也不知道你們集團那麽多高管,最後是哪個高管過來跟我們談這事兒。再來——”顧良似乎覺得挺有意思的,揚了揚嘴角。“這麽看來,你還挺低調的。我還真沒去查過你們大集團太子爺的名字……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打交道。”楊夜聽得心口發堵,手放到把手上,又要拉開門。顧良卻再把門推回去了。顧良牽起嘴角,說:“你先別出來。我跟你說個事。”仿佛預感了顧良想說什麽,楊夜背過身,也靠在了門上。如果這事發生在頭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會有多高興。但現在他的心口發澀發酸,實在難受得厲害。他難以想象,顧良好不容易打開了一點心扉,好不容易克服了他的自卑、恐懼,決定讓自己走進他的內心……但當他最後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虛空大夢怎麽辦?就像明演員從來沒有遇見過威廉伯爵一樣,萬一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顧良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