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陸雲諒看來,生為歐陽桀的兒子,就是原罪,領秀宗看在衛師妹的麵子上,收養了他、還教他修仙,已經是仁至義盡,楊無仇居然還敢肖想其他?


    陸雲諒因此深深厭惡楊無仇,為此加倍待楊無劫好,並一直鼓勵他跟楊無仇爭高下,卻沒想到爭來爭去,反倒讓周雲諾認定楊無劫心性不如楊無仇,而下定決心將神照圖傳給了後者。


    總而言之,好處都是男主楊無仇的,到反派大佬這裏,就隻剩下慘。


    喻辰忍住了沒有歎息出聲,隻輕輕問道:“尊主要去領秀宗查證嗎?”


    尊主麵上都是遲疑,許久沒有回答,最後竟還反問喻辰:“依你之見呢?”


    “我覺得,楊無仇是想借刀殺人。”喻辰想著自己剛剛遭過的罪,和她那命運多舛的小火苗,也不管什麽臥底不臥底了,“連我都知道,現在領秀宗的趙宗主是陸堂主擁戴上去的,楊無仇定是想取而代之,自己又不願背負罵名,這才……”


    陸雲諒當初把消息賣出去,主要是為了阻止周雲諾把領秀宗傳給楊無仇,卻沒想到正好趕上邢昭出世爭做魔尊,誤把楊無劫當做歐陽桀之子擄走,後來還殺上領秀宗,大肆屠戮,楊無仇反而什麽事都沒有。


    不過,過程雖然不如人意、過於慘痛,但陸雲諒的目的還是達到了,楊無仇從始至終都沒能坐上領秀宗宗主之位。


    當日周雲諾趕回領秀峰,和邢昭對陣兩敗俱傷,邢昭退走,周雲諾麵對宗門慘況,又愧又悔,不顧自己傷重,拚盡全力滅了天魔烈火,終至油盡燈枯。


    他心裏還想把宗主之位傳給楊無仇,但當時身邊唯一能托付的人,隻剩陸雲諒,周雲諾知道這個師弟絕不肯支持楊無仇,逼急了說不定會把真相說出來,隻好將領秀宗托付給他。


    陸雲諒按宗門法度,在宗主死後,推舉其門下大弟子趙無極任宗主——沒錯,周雲諾就是這麽一言難盡,明明早就收了大弟子,還想把楊無仇扶上位,喻辰看書的時候,真一度懷疑周雲諾對衛雲芝才是真愛。


    “不錯,他自己回去爭,怎麽都越不過陸師叔,但要他認趙無極做宗主,卻又比殺了他還難受。”楊無劫冷笑起來,“若能說動我動手,他正可一舉兩得,既去了陸師叔這個阻礙,又能趁機回去主持大局,取趙無極而代之。這個陰險小人!”


    喻辰非常讚同。楊無仇這個掛b,縱觀全書,最不如意的一點就是沒能做上領秀宗宗主,但這一點,從大局來說其實無關緊要,因為領秀宗現在已經沒落了,如果是個穿書的,肯定不會拿領秀宗當回事,直接就走打怪升級劇情去了。


    隻有楊無仇本人,才對此深以為憾,所以他應該就是重生了。


    “要我說,領秀宗畢竟是尊主從小長大之地,您又說陸堂主待您極好,咱們雖礙於仙魔有別,不好同他們往來,但也真的沒有必要大動幹戈……”


    尊主大人點點頭,神色放鬆不少,喻辰接著探問:“不過楊無仇是怎麽把事情推到陸堂主頭上的?他還說別的了嗎?”


    “也就是一些蛛絲馬跡,當時陸師叔正好帶人下山招募弟子,沒別的了。”


    “那您沒刺他一句——也許他才是歐陽桀之子呢?”


    楊無劫搖頭:“這等無聊之語,說它做甚?”


    這怎麽能是無聊之語呢?關鍵得很好嗎?喻辰心裏著急,但轉念一想,這時候說這個,也確實沒什麽意思,還可能引起楊無仇警覺,萬一被這個掛b察覺她也知道劇情就不好了。


    喻辰想了想,話題一轉,說起葉無雙:“要是葉姑娘能認清他的真麵目就好了,我真的覺得楊無仇根本配不上葉姑娘。”


    反派大佬被她提醒,想起來問:“你那會兒是在和無雙說話嗎?”


    “嗯,葉姑娘說我們沒法傷到鬥元宗元氣,讓我勸勸尊主,殺了陳敘鳴就夠了。我說輪不到我來勸,讓她自己來勸尊主。”


    反派大佬沒好氣:“輪不到你?輪不輪得到,你少說了嗎?”


    “……”重點是這個嗎?喻辰無奈解釋,“我這不是不能說實話,還得維護尊主您的威嚴嗎?”


    尊主斜她一眼,沒吭聲,喻辰沒辦法,自己接:“您不問問葉姑娘怎麽說嗎?”


    “她能怎麽說?肯定是說我不聽勸。”


    “要不說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是不一樣呢。”喻辰笑起來,“您一猜就中。”


    “她這話我都聽膩了。”楊無劫說完,眉頭皺起,“不過你有一句說對了,楊無仇這個無恥小人,確實配不上無雙。”


    “那咱們想辦法拆散他們吧!”喻辰興致勃勃建議。


    楊無劫轉頭看她:“你有辦法?”


    喻辰作勢思考了一會兒,小心翼翼道:“尊主,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您不許發火罵人。”


    尊主定定看了她一瞬:“不能。”


    “……您讓我想辦法,總得告訴我事情全貌吧?”


    “一個問題,你就能問出全貌?”楊無劫不信,“肯定沒打什麽好主意。”


    “我哪敢啊!”喻辰喊冤,“我就是覺得,葉姑娘同那小人在一起,也不過是因為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罷了。聽說領秀宗宗主也對葉姑娘有意,葉姑娘就是因為不願意,才從宗門出走的。”


    楊無劫大怒:“你說誰?趙無極?他算什麽東西,居然敢肖想無雙?”


    喻辰一笑:“看來不用問了。尊主真是的,既然您也對葉姑娘鍾情,何不自己去把人搶回來,好好待她,卻讓她跟著楊無仇那等好色無厭之徒?”


    楊無劫愣了一下,先下意識否認:“誰說我對無雙……”話沒說完,他又自己停住,呼出口氣,說,“就算人能搶得來,心也搶不來。無雙與你我不同,道心堅韌之處,無人能及,就算楊無仇入魔,她也不會入魔的。”


    原來他顧慮的是仙魔之別,這個問題現在確實是難以跨越的鴻溝,不過,“入魔與否且先不提,葉姑娘知道您的心意嗎?”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她居然還能追問。


    楊無劫看著喻辰,她一雙眼睛潤澤有光,閃爍著關切之色,似乎真的是一心為他打算——這丫頭還真沒說謊,果然對他一點兒男女之情都沒有。


    再想想他進來之前,喻辰笑嘻嘻逗薑乘,說什麽以身相許,還特意強調她與自己清清白白……難道她看上薑乘了?


    楊無劫越想越覺得是,之前她就不放心薑乘自己帶弟妹出城,非要帶風逐去送,薑乘回來還說,他們與何敘真那些人狹路相逢時,是喻辰硬推走了他,自己站出來攔下何敘真等人的。


    她此番受傷,也是因為用幽魅之火困住何敘真……


    楊無劫忽然站起身:“你都這樣了,瞎操什麽閑心?老實養傷吧。”


    說完飛身就走,喻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不由一歎:“果然是真愛。”


    第46章 重逢


    楊無劫走了沒一會兒, 薑乘就回來了。


    “你是不是跟尊主說我壞話了?”他一進門就問。


    “你少倒打一耙,我還說你壞話,你剛才差點坑死我, 你知不知道?”喻辰現在對他這種天然黑屬性真的是服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以身相許是什麽意思啊,就接那句話?”


    薑乘還不服氣:“明明是你想太多。我隻是想說我們都身不由己罷了。”又狐疑,“你真的沒說我壞話, 那尊主看我的眼神, 怎麽不太對?”


    “你的壞話還用我說?尊主心裏比誰都清楚。”喻辰說著又覺好笑,“還眼神不對, 你什麽時候學會看別人眼神了?”


    薑乘也說不上來, 但剛才尊主問他喻辰傷勢時, 看自己的眼神確實跟平時不同, 好像在評判他的斤兩似的。但喻辰說得也對, 他是什麽樣的人, 尊主應該很清楚。


    “算了, 大約是我看錯了。我回來是想跟你說, 你經脈之中的傷,還得自己慢慢修煉恢複。我每日一早來給你煉化包裹幽魅之火的靈力, 大約需要一個時辰, 剩下的時間你就自己運功療傷吧。”


    “為何是一個時辰?”喻辰問。


    “以我現在的功力, 隻能支撐一個時辰。況且現在外麵已經動起手了,還有其他人需要我去療傷驅毒。”


    “外麵也打起來了嗎?已經有人來支援鬥元宗了嗎?”


    “還沒有, 隻是先清理外圍各城。”


    君天山腳下,像莞城這樣的城鎮,大大小小足有十幾個,都由鬥元宗自己的弟子來掌管。鬥元宗日常生活所需, 基本上都是通過這十幾個城鎮來運輸上山的。


    楊無劫的計劃是先四麵包圍君天山,然後將這十幾個城鎮掌控在自己手裏,順便洗劫一空,再以逸待勞,等著來援的其他各派弟子送人頭。


    沒辦法,魔界是修仙界公敵,無法像仙門各派那樣互通有無。且地盤隻有一個天魔城,根本做不到自給自足,要想發展壯大,就隻能靠搶。


    楊無劫這次上君天山的主要目的,報仇之外,就是這個。之前在賀蘭山莊搶了一把大的,這次在鬥元宗再得些好處,他魔尊的威信確立起來,魔界也終於有了一點兒家底,就可以放緩步調,慢慢發展了。


    喻辰以前作為一個守法公民,對這種全靠明搶的生存方式,當然無法讚同,但魔修生存習性千萬年來都是如此。你真讓他們跟修士一樣去辛辛苦苦維持生計,再辛辛苦苦修煉,他們肯定寧可擁立新主,也不理你。


    話又說回來,既然都已經是人人喊打的魔修了,誰又樂意再遵守修仙界那些秩序,繼續苦哈哈地修煉,當然是先爽了再說了。


    喻辰對此無能為力,也就不去多想,隻點點頭:“行啊,都聽你的。”


    薑乘的陽炎之火,雖然也能用來殺人,但更像奶媽技能,能治療、能驅散,如今正式開戰,他這個奶媽肯定很忙,可以理解。


    “那我的小火苗什麽時候才能化盡靈力,拿出來用?”


    “快則七天,慢則十天。”


    “這麽久嗎?尊主打算在這裏耗多久?”她不會直接錯過後麵所有戰鬥吧?


    “尊主沒說。”


    “他是又去燒護山大陣了嗎?”


    薑乘點點頭:“有天魔烈火在,鬥元宗那些人輕易不敢出來,方便項護法他們清理各城。”


    “他們鬥元宗,沒有任何辦法能克製天魔烈火嗎?”就隻做縮頭烏龜?


    “有是有,鬥元宗以水係術法見長,按理說正克製我們以火係術法為主的魔功,隻是他們學藝不精、功力不足,沒人敢冒險與尊主一戰而已。”


    “……”鬥元宗也真是慫到家了。


    說完這些薑乘就要走,喻辰想起來問:“風逐呢?怎麽沒見她?”


    “她一直在門外守著你呢。再說你要找她,還用問我麽?直接以心念叫她就是了。”


    “對,我總是忘。”


    薑乘走後,喻辰把風逐叫進來,確定她沒有受傷,就自己開始運功療傷,直到第二天早上薑乘過來。


    之後一連五天,喻辰都在療傷中度過,除了薑乘誰都沒見著,所有外部情況,也都隻能通過薑乘來獲知。


    比如,到昨日夜裏,山下四個方向的城池都已經清理幹淨,鬥元宗該發出去的求救信召集信,也都差不多發到了。


    再比如,鍾鵲幾個人已經把薑乘的家人送到了安全地點,正在返回途中。


    “尊主呢?他都不回來休息一下嗎?”


    薑乘剛給喻辰療完傷,因連日功力消耗,顯得很是疲憊,低聲道:“尊主神功蓋世,又不曾傾盡全力,何至於需要休息。”


    喻辰看他連嘴唇都有些蒼白,就說:“尊主是不需要休息,但我看你現在很需要休息。要不然明日停一日吧。”


    薑乘搖搖頭:“我雖然封印了你的幽魅之火,但靈力在你經脈內多停留一日,就多一日的風險,還是盡早煉化了為好。況且現在看還算順利,再有兩三日就差不多了。”


    “那好吧。外麵送來的傷者多嗎?要不要我去幫忙?我現在經脈中已經痊愈不疼了,幽魅之火不能用,動用一下魔氣還是可以的。”


    薑乘剛要答話,外麵忽然有人問:“薑隊長在嗎?”


    薑乘答應一聲還沒等出去,外麵那人接著又說:“屬下拜見尊主。”


    喻辰:“???”這位尊主不會又偷摸回來偷聽了吧?


    她跟在薑乘後麵出門,果然看見魔尊大人負手站在門外,臉上神色高深莫測,在他身邊彎腰行禮的,卻是出發前借調到項越身邊去的介微。


    喻辰忙和薑乘一起行禮,魔尊大人淡淡說了句:“都起來吧。”就轉身先進了屋子。


    喻辰三人跟著進去,都等尊主先發話。


    尊主眼睛在喻辰和薑乘身上來回掃了一圈,終於問道:“介微有什麽事?”


    介微抱拳回稟:“屬下等在北麓截獲一對夫婦,據他們說,是聽人指點來投我魔界,還提到了陽炎之火,項護法令屬下將人帶來,請薑隊長處置。”


    一對夫婦?陽炎之火?喻辰驚喜地看一眼楊無劫:“尊主,是不是末路客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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