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名弟子都不行嗎?”喻辰討價還價,“喻辰一定努力修煉,以後做一個讓仙盟中人聞風喪膽的魔女,絕不給尊主丟人!”


    高冷尊主聽了她這番遠大誌向,隻哼一聲道:“你做到了再說。”


    “那就這麽說定了!隻要喻辰做到讓仙盟中人聞風喪膽,尊主就收我做弟子。”喻辰把扇子交到左手,伸出右手道,“擊掌為誓?”


    楊無劫:“……”


    誰跟她說定了?


    喻辰見他眼神凶惡,卻並沒有露出之前那種令人從心裏恐懼的氣勢,就頂住了沒收回手,隻弱弱補充:“記、記名弟子……”


    楊無劫懶得理她,一道勁風將人拍了回去。


    喻辰仰麵躺倒,覺得這個坐騎躺著還挺舒服,又暖又軟,她正好餓得難受,就沒起來,收了鸞羽扇,順便摸出兩顆糖吃。


    “尊主。”吃完糖,有了力氣,喻辰又試圖跟楊無劫交談,“譚城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小地方。”


    “是誰家的領地,還是?”


    “你就去買個東西,問那麽多做甚?”


    喻辰假裝害怕,怯怯道:“我第一次出門,不知道譚城這地方有沒有什麽禁忌……”


    楊無劫麵無表情地往她嘴上貼了個禁言符。


    “……”


    有這個必要嗎???


    他不想說,喻辰又不敢逼他,至於連嘴都給封上嗎?!再說她雖然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但問的總歸是正經事啊!這麽喜怒無常,難怪最後眾叛親離、死狀極慘。


    這麽一想,喻辰又不生氣了,反正她是來臥底的,又不是真的跟著這位魔尊混,幹脆躺倒睡了一覺。


    誰知到譚城落地後,楊無劫居然跟她一起進了城。


    咦?難道是她理解錯了?他不是叫她自己去買東西嗎?難道他一開始就打算一起進城,所以才嫌她囉嗦禁言她的?


    或者,是聽她說了沒出過賀蘭山莊,後改的主意?


    不管是哪一種,對喻辰來說,都不算壞事,畢竟真叫她自己進城采購,她確實有點心裏沒底。


    譚城像楊無劫說的一樣,是個連城牆都沒有的小城,自然也不存在什麽進城盤查。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小城之中很是熱鬧,街上行人絡繹不絕,兩旁商鋪人流湧動,路邊甚至還有擺地攤的。


    喻辰一路走進去,發現賣什麽的都有,兵器、符咒、成品丹藥、半成品靈藥、靈獸靈寵,一時看得眼花繚亂。


    楊無劫卻司空見慣,渾不在意,大步直奔門臉最大的一間食肆,“先在這裏吃吧。”他交代一聲,卻沒人回答,回頭看時,才發現喻辰落後了十幾步,還在瞧人家攤子上擺的首飾。


    魔尊大人皺起了眉。


    喻辰慢下腳步還真不是因為首飾——那首飾攤邊站了兩個修士,正談及楊無劫做了魔尊後,將賀蘭山莊燒成焦土的事。


    “要不說龍生龍鳳生鳳呢,大魔頭歐陽桀的兒子,不成魔才有鬼!領秀宗真是自作自受,當初把他帶回去做甚?直接殺了,哪有後來的禍事?”


    “不是說分不清誰是那孽種嗎?”


    “那就都殺了唄,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哎,話不能這麽說,都殺了,又哪裏有楊盟主?”


    這倆人當著楊無劫的麵說這個是要作死……哎?楊無劫呢?喻辰轉頭找了一圈,才看見站在食肆門口、抱著雙臂麵色不善的魔尊大人,忙一路小跑過去道歉,“尊……您恕罪,我……”


    “別廢話,進去!”


    喻辰灰溜溜地進店,跑堂的迎上來:“二位仙長裏麵坐。”


    “不,不用,我買點吃的就走。”


    “你不餓了?”身後楊無劫接話,“先吃飽再走。”


    喻辰餓是真餓,尤其進了食肆,聞到食物的香味之後,但她怕店裏再有人談起楊無劫的身世,他聽見了大開殺戒,那可就什麽都吃不下去了。


    然而沒等她開口說不用了,餓了好幾天的肚子先咕嚕一聲,楊無劫瞥她一眼,越過她走在前麵,吩咐跑堂的:“一壇無醉。”


    無醉是這個世界的名酒,楊無劫很喜歡喝,但酒性與天魔烈火衝撞,往往會加重反噬,讓他更加暴躁——看來今日,譚城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喻辰管不了那麽多,決定先趕快填飽自己的肚子,也不點菜了,隻叫跑堂的揀本店拿手的上。


    楊無劫自己找了個靠牆的座位,坐下來能將店內各處都看在眼中,喻辰在側麵凳子上坐下,也轉頭四顧。


    此時正值清晨,像楊無劫這種一大早就要酒喝的人不多,但店內也有五六桌客人在用餐,他們有的隻顧埋頭吃東西,有的低聲交談,也有的……在大聲作死。


    “這事絕不能就這麽算了!前有領秀宗,後有賀蘭山莊,這些魔頭越來越猖狂,再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就要把整個修仙界變成焦土了!”


    喻辰偷偷瞄一眼大魔頭本尊,卻見他好像正在出神,根本沒留意那些修士。


    她暗暗鬆了口氣,那邊高談闊論的修士們卻渾然不覺,仍在爭先恐後地往鬼門關趕。


    “原來還以為除掉邢昭就好了,哪知道又冒出一個歐陽桀的孽種!楊盟主怎麽不連那孽種一起殺了?別是還顧念什麽同門之誼吧?”


    “不會吧,領秀宗周宗主都是因那孽種而死的,楊盟主怎麽還會手下容情?”


    “就是,再說楊盟主可是潛進天魔城去殺的邢昭,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還想再殺楊無劫?你話說得這麽輕巧,你怎麽不去試試?”


    這人說就說,怎麽還敢提反派大魔頭的名字?!把他叫回神了吧!完了完了,大魔頭生氣了,飯怎麽還不來?!


    第4章 身世


    眼見大魔頭的死亡凝視已經落在那張桌上,喻辰急得左顧右盼,想找點什麽事打一下岔,正好這時後門處人影一閃,跑堂的捧著個酒壇子走了進來。


    “酒來了!”喻辰飛快向楊無劫報告,希望他看在無醉酒的麵子上,暫且放那幾個人一條生路。


    楊無劫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酒壇子,果然麵色略微緩和。


    跑堂的見他們兩個都看過去,隻當他們是等急了,忙快步送上酒來,“仙長要酒杯嗎?”


    修士多半都不愛用外麵的酒具,更喜歡自帶,所以跑堂的習慣性要問一句。


    “不用。”楊無劫回話時已打開封口,直接托著壇子就往口中倒。


    喻辰順便催道:“小哥幫我們催催飯菜,我們急著趕路。”


    跑堂的答應一聲,先去給喻辰盛了一碗現成的肉粥,才出後門去催。


    喻辰本來就餓極了,又怕楊無劫喝完酒就動手,不給她機會吃飯,便端起粥碗,西裏呼嚕幾口喝光了。


    一碗粥下肚,胃裏總算舒服了些,這時那邊那桌也因為看法相左、話不投機,暫時陷入沉默,喻辰略微安心,伸著脖子等飯。


    跑堂的也沒讓她久等,很快就用托盤端了兩盤菜兩碗飯上來,“仙長慢用。”


    慢用?還是快用吧,等會兒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喻辰捧著碗飛快吃了半碗飯,才想起來問對麵的楊無劫:“您不吃點兒嗎?”


    楊無劫正探頭往酒壇子裏看,聞言略略抬頭,露出一雙朦朧水潤的眼,“嗯?”


    這一聲帶著酒意,磁性十足、撩人心弦,再加上他看人的眼神比平時柔和許多,喻辰隻覺心重重一跳,舌頭突然不聽使喚,結巴道:“沒、沒什麽。”


    “……”楊無劫橫了她一眼,轉頭叫跑堂的,“再來一壇。”


    還要喝?不過喝了酒的楊無劫也太好看了吧?一個反派大佬,長這麽帥幹嘛?等等,他之前在路上不是也喝酒了嗎?怎麽都麵不改色的?是因為喝的不多還是……喻辰剛想到這裏,突然聽見身後又有人提楊無劫的名字。


    “……我一直沒搞明白,他和楊盟主到底是什麽關係?怎麽都姓楊?”


    “咦?你家師長沒同你講過這魔頭的來曆嗎?”


    喻辰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說話的是右後側一桌,桌邊坐了兩個男人,一個看著成熟些,另一個一看就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正搖頭:“家師向來不關心外事,也輕易不許小弟下山出門,是以……”


    “那怪不得。”成熟些的開始給毛頭小子講古,“他們為什麽都姓楊,這個事兒得從他們出生之前開始講,大約百年前吧,一直被我們仙盟壓製的天魔城,突然出了個奇才,此人不知如何修成了失傳近千年的天魔烈火,一舉壓服魔界,登上魔尊之位。這個人,就是楊無劫的生身父親,歐陽桀。”


    這人還挺會講故事!喻辰一邊豎著耳朵,一邊假裝什麽都沒聽見,努力扒飯吃。


    “歐陽桀當上魔尊之後,野心膨脹,屢次對我們仙盟宣戰,當時仙盟盟主還是岱嶼宗宗主……”


    “對!家師一直說岱嶼宗才是天下第一宗門,怎麽小弟下得山來,領秀宗、鬥元宗的事都聽了不少,卻沒人提起岱嶼宗?”


    “因為岱嶼宗關閉山門六十年,早就不參與仙盟事務了。”


    “這又是為何?”


    講古的人歎一口氣:“沒落了唄。歐陽桀功法高強,又詭計多端,岱嶼宗宗主不堪其擾,幹脆邀集仙盟同道,包圍天魔城逼其決戰。那一戰無數高人大能隕落,岱嶼宗宗主和歐陽桀也打得兩敗俱傷,最後歐陽桀主動認輸,約定仙魔兩道從此休戰……”


    “還可以休戰嗎?魔頭的話也能信?”毛頭小子滿懷擔憂,忍不住插嘴詢問。


    “歐陽桀的話當然不能信,但當時雙方都是強弩之末,再打下去隻能同歸於盡,講和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過自那之後,魔界真的安分許多,修仙界平靜了十多年,歐陽桀更是再沒露過蹤跡。岱嶼宗宗主在那一戰中看出歐陽桀的天魔烈火會反噬,認為他受傷不輕,八成已經死了。誰料……”


    話音到此停住,喻辰正聽得起勁——這段前情小說裏沒寫——忍不住回頭去看,卻見那人正端起杯子慢悠悠喝茶,顯然頗為精通說書先生吊人胃口技能。


    毛頭小子比喻辰還急,忍不住猜測道:“歐陽桀沒死,還打上了岱嶼宗?”


    那人擺擺手:“沒有。他啊,拐了個領秀宗女弟子,躲起來生了個兒子。”


    毛頭小子:“……”


    喻辰:“……”


    讓他這麽一說,這劇情還真是轉進如風啊!


    “你開頭不是問我為何楊盟主和楊無劫都姓楊嗎?”


    毛頭小子自覺懂了:“領秀宗女弟子姓楊!”


    “不是。她姓什麽我還真不知道,但她和華陰城楊家大小姐是至交好友,卻幾乎無人不知。”


    毛頭小子懵了:“不是歐陽桀的兒子麽?怎麽和楊家……”


    “你聽我慢慢說,楊家大小姐聽說好友生了兒子,前去道賀,順便見見好友的情人,卻無意間發現好友住所附近有魔修蹤跡,她將此事告知好友,提醒她小心,順便邀請好友和那情人帶著孩子去華陰城住些日子。”


    這後麵的事兒,喻辰就都知道了——領秀宗女弟子叫衛雲芝,她送走好友,就與歐陽桀說了此事,歐陽桀覺得孩子都生了,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幹脆如實說了自己是誰,還想帶衛雲芝和孩子回天魔城。


    衛雲芝是什麽心路曆程,書上沒寫,隻說她假意答應,但提出要先去一趟華陰城,因為楊大小姐的兄長也剛剛喜得貴子,正準備大開宴席慶賀。


    歐陽桀絲毫沒有懷疑,帶著他們母子一起去了華陰城。


    “但名門弟子就是名門弟子,又怎會輕易受他蠱惑?那女弟子轉頭就悄悄傳訊師門,約他們在華陰城去天魔城的路上設伏,要一舉誅殺這個魔頭。”


    “吃飽了嗎?”


    身側突然有人出聲,喻辰驚得一下放下碗,正襟危坐答道:“吃飽了。”


    楊無劫麵上沒什麽表情,但因喝了酒,兩頰帶點緋紅之色,便顯得比平時好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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